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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很 有 精 神

  

  文殊,闡教十二金仙之一,全稱文殊廣法天尊,自身實力全面發展,在闡教十二金仙中,屬於法力居中、神通居中、寶物居中的中游水准。

  但在洪荒大環境而言,這已算是一位大神通者。

  此刻,文殊背負雙手站在雲上,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目光注視著後院金吒的屋子,似乎已經在打量自己的愛徒。

  他來收徒,其實是得了聖人老師的指點。

  稍後如何開口?

  無論如何開口,自不能說‘收徒擋災’之事,他們闡教十二金仙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李靖此時已在院中站定,對著空中文殊做了個道揖,正色道:

  “在下陳塘關總兵李靖,不知前輩您是……”

  “文殊,玉虛宮煉氣士。”

  文殊廣法天尊站在雲上淡然道:“貧道靜極思動,細細推算,緣自陳塘關而起。

  李靖,你可有子嗣?”

  李靖怔了下,隨之就明白這位大仙的來意。

  闡教十二金仙、聖人弟子,洪荒真正的頂尖高手之流,竟要收他兒子為弟子!

  這!

  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嘛。

  李靖不由回想起了,自己當年那一跪之後的遭遇。

  那時,當真是走在路上,被老翁撞一下就是了不得的某某大仙,被人拿寶物碰一下,對方就是哪位聖人弟子……

  今日這文殊前來,想收金吒為徒,那是看金吒骨骼驚奇、天賦異稟、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嗎?

  還不是因自己稀裡糊塗認的義父大人!

  念及於此,李靖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對文殊拱拱手,笑道:

  “這位前輩,犬子名為李金吒,只是如今尚且年幼,我與夫人將他視若珍寶,不忍讓他此時就離開身旁,去尋仙求道。”

  此言一出,殷氏略微有些驚奇。

  此前李靖還說著,想給金吒拜個名師,修仙尋真,求長生逍遙……

  文殊聞言更是略微皺眉,笑意也收了起來,凝視著下方含笑的李靖。

  高級家丁的獨棟小屋中,李長壽也是眼前一亮。

  這李靖,有點意思。

  就聽文殊道:“李靖你可知,而今大劫在即,非聖人大教不可護持自身?”

  李靖面露正色,沉聲道:“李靖對此不甚明了,心底志向只是守護陳塘關一地平安,守護妻兒周全。

  前輩,我與夫人當真舍不得我兒此時離開身側。

  我尚未教他太多做人的道理,未教他足夠的禮數,也未告訴他一個男兒該有那些擔當。

  還請前輩……勿怪。”

  文殊眉頭緊皺,雲頭自空中緩緩落下,懸停在李靖府邸十丈高處。

  他就這般大搖大擺、毫無遮掩,讓李府不少巡邏衛士目睹,引發些許騷亂。

  文殊袖袍揮動,順勢做負手狀,定聲道:

  “李靖,貧道知你是人教弟子,然不過是度厄師兄之記名弟子。

  今貧道親來,欲收你子金吒為衣缽傳人,你可有不滿之處?又或是覺得,貧道這闡教十二金仙、玉虛宮煉氣士的名號,分量有些輕了?”

  “前輩您何出此言?”

  李靖故作惶恐狀,低頭道:“實乃義父曾有教導,讓李靖做個負責盡職的好父親。

  父親的職責,就是為兒女樹立起正確認知這個世界的方式。

  李靖尚未能完成對金吒的教導,實不願金吒就此離開身邊,以免他自己走錯了路徑,悔之晚矣。”

  文殊雙眼一眯,淡淡威壓顯露。

  “你的意思,莫非是覺得貧道教導金吒,會讓他走上岔路?”

  “不敢,不敢。”

  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被磨掉了棱角的玉簡,低聲道:“這是義父給的教導,若前輩不信,敬請過目。”

  後院角落中,李長壽差點笑出聲。

  沒想到,沒想到,他當年給李靖的書冊,對李靖真的有了如此深厚的影響。

  不錯,還是要繼續保持。

  文殊自是不可能去接那玉符,此時面子上已掛不住,卻又不敢直接得罪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太白星君。

  他只能冷哼一聲,淡然道:

  “既然如此,貧道先去天庭太白宮走一趟!”

  言罷一甩衣袖,轉身飛去天際,身形轉眼消失不見。

  李靖稍微松了口氣,轉身與夫人對視一眼,兩人也沒了雅性,相約走去了後院金吒的住處。

  李長壽想了想,心神挪回了太白宮中。

  穩一手,雖然知道文殊不會真的過來,但他還是招來守衛此地的天將,言說自己閉關幾年,不見外客。

  做完這些,李長壽又不由動了些心念。

  要不讓金吒改嫁、呸,改拜截教?

  李長壽心底仔細思索一陣,還是否了這般念頭。

  雖然自己跟截教不少聖人弟子交好,但截教的弊病確實太多。

  客觀一點,說截教藏污納垢並不過分,只是因截教仙義字當先、更有人情味,才讓自己感覺親近。

  闡教人情味雖然淡了許多,但總體而言,卻相對更守規矩,自身業障更少。

  若是為了金吒和李家好,就不能強求讓金吒拜入截教。

  罷了,此事最好還是順其自然。

  李長壽此時倒是來了興致,想看金吒到底是否還是拜師文殊,是否注定是要與文殊一同投奔佛門……

  李靖當日那一跪,似乎還真的改變了點什麼。

  且說文殊走後,李靖與殷氏到了金吒房門外,跟房中丫鬟打了個招呼,站在窗外注視著金吒熟睡的小臉,各自輕嘆。

  李靖有所預感,這位闡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廣法天尊還會再來收徒,到時自己就算再不舍,也要考慮闡教的顏面。

  “夫人,我與你商量一件事……”

  第二日一早。

  李靖身著甲胄,早早在金吒門外等候,待金吒睡醒,板著臉讓金吒換上短衫長褲,隨自己去軍營一趟。

  李府門前,李靖翻身上馬,對金吒伸出大手。

  ——在陳塘關中,李靖大多時候都是騎馬進出,避免引起百姓對修仙之事的向往,從而荒廢了農桑。

  此時金吒不過一孩童,雖有些懼怕,但還是任由父親將自己拽起、放到身前,躍馬出得雄關之西。

  就是,顛得金吒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李靖行至軍營,甲士紛紛圍觀、將領高呼少將,又有對李靖忠心耿耿的家臣,對金吒投來溫和的笑意。

  李靖命人收拾營帳,添了一張小床,對金吒語重心長地道:

  “平日裡為父事務繁忙,沒能好好陪你,我知你自小聰明,現在也算早早懂事。

  今日開始,你就與我在軍營中住百天,為父與你寸步不離。”

  金吒眨著那雙大眼,小聲問:

  “可是父親,您平時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去跟娘親團聚嗎?”

  “……”

  ‘傻孩子,為父想的是,等你晚上在軍營睡熟了,也施遁法回去陪你娘親。’

  當然,這話李靖是不能說出來的。

  李靖用慈愛的目光注視著金吒,完全不回答金吒的提問,只是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學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可是父親,孩兒現在就是男子漢呀,長安叔說了,男子漢就是站著撒尿的,金吒是站著的呀。”

  “這個王長安!”

  李靖沒好氣地嗆了一聲,正色道:

  “這不一樣,所謂的男子漢,必須有堅毅的精神、堅定的信念、鐵打的體魄。

  你還太小,此時只是個孩童。”

  金吒禁不住歪了下頭,用稚嫩的嗓音道:

  “可是父親,我們都是血肉之軀呀,長安叔說了,血肉之軀都是怕疼的,不用裝作不怕疼。”

  李靖:……

  “王長安還說什麼了?”

  金吒眨眨眼:“可是父親,您為什麼生氣呢?長安叔說的對呀。”

  李靖額頭蹦起十字青筋,正要發火,突然想到了《父愛如山》中有這般格言:

  【你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去教導,就會有別人替你去教導;

  正如,你的道侶自己不去照顧,就會有別人替你去照顧。】

  原來是這般。

  李靖頓時又有所感悟,抬手揉了揉金吒的腦袋,低聲道:

  “兒子,為父可能要將你送到一處遙遠的所在學習本領,在去之前,為父想盡量告訴你,如何做個男人,如何做個好人。”

  “可……”

  “好了,別可是了!在這裡玩一會,為父去召集眾將,給你介紹認識一些叔伯。”

  “哦,”金吒乖巧地應了聲,注視著李靖那寬闊的背影,輕輕舒了口氣。

  於是,第二日。

  “打起精神——好!很有精神!”

  “沒有勁,聽不見!重新喊!”

  “你特娘的沒吃飯是不是!這麼刺槍,去給妖獸送飯啊!”

  軍中演武,李靖坐在主將座位上,金吒小小的身子躲在側旁圈椅中,小臉煞白地看著在前方大片空地舞刀弄槍的精銳士兵。

  李靖暗中觀察金吒,發現金吒只是面色有些發白,卻並未有其他異樣,不由滿意地點點頭。

  軍中有煞氣,金吒尚未修行,小小年紀就能抵擋這般煞氣,確實是個可造之材。

  接下來的百日,李靖帶著金吒在軍營內外不斷活動,讓金吒體會操訓之苦,讓金吒與一些性情豪邁的將軍交流。

  按太白星君所賜的‘育兒寶典’指點的那般,李靖在金吒幼小的心靈中,種下了一顆對軍武向往的種子。

  這顆種子,已開始發芽。

  李長壽注視著這一幕幕,對此也是頗為滿意,並決定暗中助李靖一把。

  來點更刺激的!

  李靖與金吒約定的百日之期前一日,軍中忽有急報,說有只妖獸在田野發瘋,糟蹋了不少糧食,似是此前吃了人後逃走的凶妖。

  李靖當即點兵,思慮一二後,還是將金吒帶上,率軍中實力最強的幾名將軍同往。

  那妖獸,自是李長壽靜心挑選的業障大妖,此時已毀了神智,且暗中限定了這妖獸的活動範圍。

  待李靖趕來,這妖獸壞了不少村舍,因村民撤走及時,並未有凡人傷亡。

  李靖見狀,將金吒扔給副將,拔劍衝了上去,與那妖獸一番大戰,將妖獸斬於田野,命兵將處置屍身、撫恤受損村民。

  金吒此時雖是受了刺激,但看自家父親的目光,已滿是小星星……

  田間地頭,一片廢墟中。

  李靖牽著金吒的慢慢走過,滿是感慨地嘆了聲。

  “金吒?”

  “父親,孩兒在。”

  “你且記得,”李靖道,“無論你走到何時,行到何處,你的出身是人族。

  這個天地很廣闊,廣闊到能讓你我感覺到自身渺小,但這個天地又很狹窄,狹窄到不同種族為了生存大打出手。

  妖族是萬靈吸納日月精華化形而成,心術不正者被稱之為妖邪,與人族是死敵,就如今日這只妖獸。

  我輩男兒,就當在這般妖邪的爪牙下,護持弱者、保護不能修行的凡人。

  為父不求你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但求你做個,路見不平且自己有余力時,能仗義出手的好人。

  人這個字,便是互相支撐之意。”

  金吒頗為認真地點點頭,定聲道:“孩兒記住了。”

  “這邊走,”李靖指了一片池塘,“為父今天為你講講一位奇人,他是為父最為崇敬之人。”

  “那是父親您的師父嗎?”

  金吒歪頭問。

  李靖笑了笑,目中帶著少許向往,緩聲道:

  “不是,你的師爺是昆侖山度厄真人,但為父只見過一面。

  為父在山中修行時,受了這位奇人頗多關照,才有今日這般際遇與修為。

  他,就是天庭的第一星君、太白金星李長庚。

  你今後會在不同的生靈口中聽到這個名諱,但切記,不可對他有任何不敬……”

  日頭漸漸西斜,將這對父子的影子慢慢拉長、拉遠,也將李靖的嗓音揉碎在風中。

  ……

  陳塘關,李府中。

  李長壽的紙道人伸了個懶腰,目中滿是安然,沒有繼續聽下去。

  嗯,面薄,聽不得別人吹自己。

  他此時的心情,也是頗為感慨,有一種自己此前付出沒有白費的滿足感。

  原本的李靖如何如何,已經是不重要了。

  現在的李靖,重視家庭教育,懂得如何去引導自己孩子建立起正確的三觀,又能恰到好處的保持威嚴與溫暖。

  這就對了嘛。

  稍後等靈珠子轉世成哪吒,被這樣的李靖教導,怎麼也不可能太暴躁吧?

  李長壽輕笑了聲,隨之又想起了什麼,心神收束回歸太白宮,又啟動了一只躲藏在中神洲坊鎮中的紙道人,駕雲趕去乾元山。

  他還是要叮囑太乙真人,讓他守好靈珠子的胎靈,務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再謹慎。

  必要時,可去三友小院中,請一道聖人法旨,護持靈珠子平穩轉世。

  太乙真人此刻也已隱隱感知到了靈珠子的天命,似是天道早已為靈珠子定下了投胎轉世之地,自己只需等待時機,天道自會給提醒。

  太乙真人雖鬥法的本領有些稀松,但道境委實不低,這般感知也不得不信。

  於是,太乙瞪著眼珠問李長壽:

  “你這家伙,是不是早已知靈珠子的轉世該去何處?”

  李長壽只是笑而不語,指了指天,做了個封嘴的動作,隨後輕笑幾聲,紙道人自行消融,留下太乙真人一陣干瞪眼。

  又兩年後,文殊再臨陳塘關。

  

  去找太白金星雲雲。

  此次,由黃龍真人這個老好人開路,裝作凡人混入陳塘關,再來李靖府上拜訪。

  三位聖人親傳登門,許諾給與金吒最好的功法、最好的修道環境,成為闡教名副其實的三代弟子……

  李靖也是著實有些心動。

  再加上,這次文殊沒了此前傲氣,主動對李靖賠禮。

  李靖很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讓金吒奉茶拜師。

  文殊滿心歡喜,看金吒也是越看越喜歡,與普賢一起賜下諸多寶物。

  黃龍扶須輕笑,給了幾門神通術法。

  順帶,普賢掐指一算,笑道:“李總兵,尊夫人是否又有了身孕?”

  李靖額頭頓時掛滿黑線。

  正當李家其樂融融時,一則消息自朝歌城‘震’出,迅速傳往天南海北。

  商君帝乙,升霞而去。

  朝歌城,大史府中,李長壽這具已經‘蒼老不堪’的紙道人靜靜坐在圈椅中,仙識掃過,不由眯眼輕笑。

  今晚的朝歌城,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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