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沈落獨坐在客房窗前,臨窗的桌子上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桌上擺著一張紫色符紙和三張青色符紙。
紫色符紙上繪制著碎甲符的符文,而那三張青霜紙上,則繪制了落雷符,均已經成符,全都是沈落來禹州時路上所畫。
其中落雷符還好,成符率雖然不高,消耗的卻都是青霜紙,可那張碎甲符消耗的卻都是更加珍貴的紫雲紙。
盡管沈落有夢中畫符的經驗,又在白紙和黃符紙上演練過數千遍,真正去畫時,還是消耗掉了花光積蓄買來的所有紫雲紙,才最終成符了這麼一張。
他盯著窗外陰雲遮蔽的天空,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亮光隱匿在雲層中,下方的天坑則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楚。
按照游記中記載,碧眼金蟾乃是月宮玉蟾的血脈遺種,天生便能通過望月修煉來吸納月魄,故而體內積攢著極為精純的月魄精華。
不過,此物生性膽小謹慎,常年蟄伏地下,尋常修士很難發現。
只有每年雨季期間,天空長期被陰雲遮蔽,月光無法灑落大地,金蟾也就無法吸納月魄,故而在這段時間裡,它都會陷入休眠期。
等到雨季過去,會有一場驚雷落下,屆時金蟾會重新蘇醒,並且大膽的離開藏身之所,暴露在月光下大肆補充先前消耗的月魄。
而這個時候,便是捕捉它的最好時機,一旦錯過,就要至少再等一年。
這也是沈落決定先來尋找此物的一個重要原因。
看了片刻後,沈落將桌上符紙收入袖中,吹滅了桌上油燈,回到床上盤膝打坐,繼續修煉起來,眼下他的修行速度雖然不快,但總不能停下。
……
第二日清晨,沈落推開窗戶,望了一眼陰雲遮蔽的天空,眉頭微蹙了片刻,忽然單手一撐臨窗的桌面,身形靈巧一翻,就躍出了窗戶,朝著外面飛落了下去。
他的窗外緊臨著天坑峭壁,連一處落腳地方都沒有,身形直接墜向天坑。
直到落下去了十余丈的時候,他才單手扣住一塊凸起岩石,將自己懸掛在了峭壁上。
沈落身形擰轉,瞥見距離自己十余丈外,就有一排參天古木。
他隨即松開了扣著石壁的手,雙腿奮力一蹬峭壁,身形在半空中翻過一個半圓,無聲無息地落向了不遠處的古樹樹梢。
臨近之後,他又探臂一抓,扯住一棵古木樹梢,稍稍緩衝了一下墜落的力道,便靈巧地朝著下方的枝椏上滑去,幾個反復之後,就平穩地落到了地上。
落地之後,他沒急著動身,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張過山符,在四周晃了晃,見其上沒有任何異樣後,才重新揣入了懷中。
沈落記得那篇游記中提到過捕捉金蟾的地點,是在天坑中心的一座月牙狀的湖泊旁,便也不作停留,穿過密林直奔中心而去。
行走在密林當中,沈落發現天坑底部的溫度比外面低了不少,道旁的草木枝葉上還都結有一層薄薄的白霜。
他摘下一片葉瓣,輕輕搓了搓,上面的冰霜隨即融化開來。
沈落眉頭微微一蹙,扔下了手中葉瓣,雙手籠在袖子裡,緩步朝前走去。
他的意態閑適,一路上左瞧瞧,右看看,看起來似乎真的就像是來游山玩水一般。
不多時,他就來到了天坑中心,遠遠地看到了那泓形如彎月的湖泊。
湖面水質清冽,顏色幽碧,倒映著天上的雲彩。
而在湖泊旁,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彎腰從湖裡掬起一捧水,送到嘴邊輕啜了一口。
“敖兄……”沈落一聲輕呼,快步朝那人走去。
“沈兄,早啊。”站在湖邊的敖弘也沒有絲毫意外之色,直起身笑著與沈落打招呼。
只是其看向沈落時的目光,恍惚間似乎越過了他,看向了後方更遠處的密林。
沈落有所察覺,卻依舊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的樣子。
事實上,先前他摘下那片葉瓣的時候,就已經發覺有人在暗中跟蹤他了。
他與敖弘客套幾句,兩人並肩而行,一面閑聊,一面朝著天坑另一邊走去。
天坑另一側的崖壁上凸下凹,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道天然形成的屋檐,上面生滿了滑膩的幽綠青苔。
沈落遠遠望去,就看到那崖壁上有三條繩索倒垂而下,上面正掛著三個人影,腰間各自綁著一個碩大的收口竹簍,吊懸在崖壁凸起的飛岩下。
三人正是昨日沈落在客棧大堂見過的采燕人,獨獨少了那名蒙面女子。
那三人在崖壁上一起一落,上下調整著姿勢和位置,熟練地從峭壁上剝離下一個個顏色瑩白形如碗盞的燕窩。
沈落兩人停在崖壁下,仰頭望著三人的動作。
三人中的短須老者似乎心有感應,低頭看向崖下兩人,笑著打招呼道:“兩位公子好雅致,一大清早就來這下邊賞景。”
“看幾位姿態嫻熟地采燕窩,也是倍感賞心悅目啊。”沈落笑道。
幾人畢竟不是真的熟悉,寒暄過幾句之後,沈落兩人便告辭一聲,離開了。
從崖壁的石梯回到客棧後,敖弘先一步回了自己房間,沈落則在大堂吃過了早飯才回去。
回到屋內後,沈落坐回桌案前,正打算關上窗戶開始打坐修煉,結果眼角余光忽然瞥見桌案上多了一張兩指寬的紙條。
他目光微凝,朝紙條上一掃,上面寫著八個大字:“莫貪金蟾,恐傷性命。”
沈落眉頭上挑,面露猶疑之色。
這句話看起來像是一句提醒,也像是一句恐嚇,他一時間想不明白是誰所留。
“莫非是敖弘?今日見我也去天坑搜尋,想要阻止又不便言明,故而留書勸戒?”沈落心下疑惑,搖頭沉吟不已。
他也沒有用手觸碰,只是隨手一掃,那張紙條就飛入半空,被一股水流揉碎了開來。
“難道是那蒙面女子?先前在林中偷偷跟蹤我的應該便是她,可是她為何要給我留信?”沈落揉了揉下巴,復又想道。
半晌之後,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遂只能作罷。
總之不管是誰,不管是好意勸說,還是惡意警告,他都不可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