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

　　又想起地底近萬米深的大鐵廠，那些生不如死的無憂教徒。

　　或許，龍揚君是對的，第一批聖盟人並不是被盤古族制造出來，恰恰相反，制造他們的，就是人類自己。

　　“你孤身一人，怎麼可能發掘‘造人工廠’或者‘通靈聖殿’？”

　　李耀聽到自己用冰冷的聲音問道，“當地軍閥沒有發現你的陰謀麼？”

　　“錯，他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或者說，我主動將自己的部分圖謀告訴了他們。”

　　武英奇3.0臉上浮現出神秘而詭譎的微笑，淡淡道，“你還不明白嗎，數千年戰火的侵襲，徹底扭曲了星海邊陲強者們的心靈，這些強者雖然還冠以‘修真者’之名，但他們根本不是你這樣的修真者，只不過是披著修真之皮的蟲豸而已。

　　“這些蟲豸互相廝殺，鬥得你死我活，早已變成了如瘋似魔的野獸，他們對新武器和新資源的渴望是無比強烈的，只要能干掉宿敵，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

　　“當我告訴他們，有一個辦法可以源源不斷制造出大量的‘超級奴隸’和‘超級戰士’，你以為，誰會不趨之若鶩呢？

　　“我隱藏自己來自血神子的實力，偽裝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考古學家，‘無意間’發掘出了一些通靈聖殿和造人工廠的遺跡，又‘無意間’被當地的某個軍閥知道，那個蠢貨果然上當，挾持了我，要求我為他效力，制造出一支無敵大軍，幫他統一臨近的幾十個大千世界。

　　“當然，他也提供給我大量資源，讓我能進一步研究，並修復‘通靈聖殿’和‘造人工廠’。

　　“過程中的波折和反復不必多說，總之我用了幾年時間，真的修復了一座‘造人工廠’以及配套的‘通靈聖殿’，事實上，‘造人工廠’倒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因為人類本身的繁殖能力就非常強大，使用造人工廠從胚胎開始培育新人類實在太消耗資源，時間也太漫長，倒不如抓大量普通人，進入‘通靈聖殿’，直接洗去他們的七情六欲並打上神魂烙印來得方便，雖然這麼做制造出來的奴隸和士兵質量不太穩定，素質良莠不齊，但數量夠多，成本低廉，直到今天，都是聖盟制造新鮮血液的常規方式。

　　“這名軍閥得到了一大批沒有情感，任勞任怨，哪怕吐血都要死在工作崗位上的奴隸，又得到了一支悍不畏死，有進無退，即便和敵人同歸於盡都要完成任務的鐵血大軍，勢力驟然膨脹，果然侵吞了好幾個大千世界。

　　“但好景不長，正當他高歌猛進，節節勝利之時，他的宿敵也紛紛得到了這一技術，發掘出了自己的‘通靈聖殿’，把治下的無數民眾都調制成了沒有情感，絕對忠誠的奴隸和士兵——聰明如你，自然能想到，這是我在暗中搞鬼，是我偷偷放出消息，甚至偽裝成別的身份，去指導那些軍閥，建立自己的‘通靈聖殿’。”

　　“我知道了，經過這些通靈聖殿洗腦出來的奴隸和士兵，表面上是忠於當地的軍閥，實際上在他們的基因、腦域甚至神魂深處，卻暗藏著一些底層指令，令他們能在瞬間‘激活’，變成對你忠心耿耿！”

　　“是啊，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但問題並不是出在那些軍閥身上——那些蠢貨，我只要調動10%的計算力就能輕易對付。”

　　武英奇3.0道，“問題出在血神子身上，是我和血神子的衝突，才導致了整件事的失控。”

　　“你和血神子的衝突？”

　　李耀奇道，“你和血神子究竟有什麼嚴重衝突，以至於最後你竟然殺了他？”

　　“一切都是我的錯，是那個卑劣的，弱小的，邪惡的，幼稚的，可笑的武英奇2.0的錯。”

　　武英奇3.0喃喃道，“你要知道，那時候的我，無論獲得多少奇遇，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本質上還是一個弱者，是一個凡夫俗子，是深陷於七情六欲，聲色犬馬中不可自拔的可憐蟲。

　　“帝皇和血神子，無論他們是正是邪，是善是惡，他們進行的都是大道之爭，考慮的是人類文明，甚至超越人類文明的宇宙終極奧秘，是動輒就橫跨上下十萬年的事情，是窮盡億萬人一生都未必能找到答案的問題。

　　“而這些問題，這些看似虛無縹緲的追求，是那時候的武英奇2.0根本理解不了的。

　　“在武英奇2.0看來，血神子的追求實在可笑到了極點，即便多元宇宙真的存在，跨越黑牆亦是九死一生、極度危險的事情，更何況就算跳躍出去，誰知道外面的宇宙是怎麼樣，知道了又如何，不確定性實在太多，太虛幻了！

　　“即便血神子說的都對，人類文明不跳出去的話，遲早會走上盤古族和女媧族和無數太古文明的老路，湮滅於這一方小小的宇宙中，但這個‘遲早’，至少還有好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吧，那麼，武英奇2.0這樣一個小小的弱者，憑什麼要為幾十萬年之後的人們去操碎了心呢？

　　“倘若武英奇2.0真用血神子的辦法，掌控了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血大軍，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可以痛快淋漓地報仇，他可以將修真者和普通人統統踐踏在腳下，他可以在這一方小宇宙中稱王稱霸，他可以開宗立派，創造屬於自己的思想，並且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改造所有人，他可以青史留名，他和他的後代可以統治這個世界至少一萬年！

　　“他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又怎麼可能傻乎乎陪著血神子那個瘋子一起去瘋，去吃力不討好地跨越什麼黑牆，尋找什麼多元宇宙，十有八九在星海風暴中折戟沉沙，神魂俱滅，連半個細胞都無法留下呢？

　　“人類的未來並不重要，自己的現在才最重要，這就是武英奇2.0的理念，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可以掌控多麼強大的力量之後，就毫不猶豫地背叛了血神子。

　　“原本，他應該在通靈聖殿中動手腳，讓那些被通靈聖殿洗腦的人，服從血神子的命令，繼承血神子的遺志，產生探索大宇宙的豪情壯志。

　　“但他篡改了血神子的指令，將效忠的對像改成了自己，卻想要徹底抹除這些被洗腦者對血神子的一切忠誠、敬畏和服從。

　　“沒想到，他的指令和血神子的指令在被洗腦者的基因和神魂層面發生嚴重衝突，反而導致了某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後果，令絕大部分被洗腦者恢復了……你是煉器師，應該知道很多法寶都有‘出廠設置’的概念，當法寶發生數據層面的嚴重故障時，只要輕輕一按，就可以恢復出廠設置的吧？

　　“這些被洗腦者也是一樣，因為武英奇2.0的指令和血神子的指令嚴重衝突，導致了基因和神魂層面的混亂，結果，一條隱藏在他們基因和神魂最底層的休眠命令被激活，他們都恢復了最古老的‘出廠設置’，也就是對盤古族的絕對忠誠。

　　“最終，局面徹底失控，這些恢復‘出廠設置’的家伙既不服從當地軍閥，也不服從武英奇2.0，對血神子更沒有半點忠誠，而是自行其是，按照幾十萬年前就設定好的某種神秘模式，控制了‘造人工廠’和‘通靈聖殿’，像病毒一樣不斷擴大他們的族群，並試圖尋找並復活盤古族。

　　“當地軍閥在這些人形傀儡的擴張面前，根本無力抵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荒唐的局面。

　　“幸好這時候我已經搜集到了足夠多的實驗數據，對於如何改進洗腦——醍醐灌頂技術和改造金晶塔都有了更深的認識，於是我就拍拍屁股……”

　　“你就拍拍屁股，留下這麼個爛攤子走掉了？”

　　李耀不敢相信道，“你還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大混蛋！”

　　“是的，武英奇2.0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不過我還是要憑良心為他辯解一句——”

　　武英奇3.0道，“當時我們對‘通靈聖殿’的威力還沒有那麼深刻的了解，誰都不知道這場亂子究竟會鬧到什麼程度，畢竟是星海邊陲的窮鄉僻壤，樂觀點想，或許用不了多久，這些沒有太多資源可以利用的人形傀儡，就自生自滅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武英奇2.0帶著實驗數據和他從軍閥那裡搜刮來的財富，終於來到了星海共和國，並在之後幾十年，一步步發展自己的力量。

　　“只不過，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他不敢再碰‘通靈聖殿’，畢竟這東西太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反噬。

　　“他就這樣風平浪靜地在星海共和國度過了很多年，直到‘聖約同盟’大舉進攻的消息傳來，他才真正大吃一驚，嚇出一身冷汗。

　　“不過，靜下心來一想，聖盟的出現也給了他一個契機，創造了絕佳的機會，能讓他問鼎星辰大海的最高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