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

　　拳王依舊平靜地問道，“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聖，白老大又探究到什麼？”

　　“你是當局者迷，我卻是旁觀者清，豈可一概而論？”

　　白老大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第一，我知道這團魔法文明的星艦在毀滅之前，曾經試圖發射一些逃生艙出去，卻在一場殘酷的星海風暴中統統湮滅了，但就算逃生艙湮滅了，一部分蘊藏著重要信息的碎片濺射出去，在星海中漫無目的地漂流，若干年之後飄到了武英星附近，甚至掉落到武英星上——這個推論，很合理吧？”

　　拳王點了點頭：“倘若魔法文明的星艦真的瀕臨毀滅，自然要將所有逃生艙和信息流都發射出去，爭取億萬分之一的生機，這樣的推測，是合理的。”

　　“第二，武英界從幾百年前起，就是真人類帝國非常重要的新型法寶試驗基地，各種千奇百怪，異想天開的新法寶和新神通在這裡被創造出來，又經過錯綜復雜的研究和試驗，才能鋪開到整個帝國去，自然，很長一段時間裡，武英界也聚集了全帝國最優秀、最富有創意、換言之也最喪心病狂和膽大妄為的頂尖學者。”

　　白老大繼續慢條斯理道，“那麼，我們不妨再大膽假設一下，倘若幾百年前的一天，某個野心勃勃又喪心病狂的天才學者，在武英界工作期間，無意間得到了一塊……神秘的，和現有修煉體系格格不入乃至截然相反的晶片，或是某種沒有實體的信息流、數據流和全新能量模型，他會怎麼處理？

　　“報告高層領導，上交給國家？別搞笑了，這裡可是帝國，他可是修仙者！沒理由將這樣的秘密公諸於眾吧？

　　“比起‘將舉世罕見的秘密公開，把來自天外的秘寶上交給國家’，似乎以此為核心，展開自己的研究，期待能從中汲取全新的神通和無比強大的力量，這樣的想法更合理？”

　　拳王“劈劈啪啪”計算了很久，再次點頭：“不錯，如果那是一個典型的研究型修仙者，一定不會告訴別人，而是自己偷偷摸摸展開實驗和研究，不研究出萬眾矚目的成果，絕不會公諸於眾，否則極有可能被人殺死，奪走寶物，搶劫了研究成果。”

　　“英雄所見略同，那接下來就是第三，就是你，拳王的來歷了。”

　　白老大看著拳王，大笑道，“我派駐到修真者艦隊裡的教官，和那些修真者還有孽土罪民相處非常融洽，彼此自然會聊到一些孽土上的風俗和見聞，包括我偶爾也會和韓特聊起他的過去，他和你以及李耀的相識等等，旁敲側擊之下，倒也逐漸弄清楚了你的來歷。

　　“拳王，韓特那樣的小家伙畢竟太稚嫩，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他根本瞞不住，你不會怪他吧？”

　　拳王搖了搖頭：“不會，我的過去並不是什麼秘密，孽土上人盡皆知，就算韓特不說，別的孽土罪民也可以告訴你，甚至你來問我，我都會大大方方告訴你，這有什麼？”

　　“對，‘雷宗烈’這個人的身世和經歷當然沒什麼大不了，可以完全公開。”

　　白老大盯著拳王，就像是老鼠盯著碎肉，“但我越是研究你的崛起之路，越是生出一種蹊蹺的感覺——你，不是雷宗烈！

　　“這種蹊蹺的感覺，在你來到星海深處，半年之內奇跡崛起，從區區一個孽土樂園中的陸地匪首，光速成長為一名優秀的艦隊指揮官之後，就變得越來越強烈，強烈到我可以絕對肯定的程度。

　　“山有山路，水有水道，陸地上的悍匪這麼快就變成星艦指揮官，順便還將實力提升那麼多，哦，同時又變成了入侵晶腦和干擾靈網的專家——會不會太誇張點啊，拳王大人？”

　　拳王沉默了很久，調出一道苦笑的聲波，道：“的確，我自己也精心計算過，這樣的學習和升級速度的確駭人聽聞，極容易惹人注意，特別是惹你白老大這樣的人注意。

　　“如有可能，我真應該稍微收斂一點，低調一些的。

　　“但是沒辦法，我答應了李耀，要保護琉璃小姐，保護韓特、孽土罪民和星光組織的修真者，李耀救過我一命，而且他對於我將來的發展有極大幫助，所以這個承諾在我的優先級序列裡排得很高，那就必須爭分奪秒地吞噬資源，提升實力，不惜一切代價讓自己變強，怎麼可能——低調呢？”

　　“也是，更何況，就算你想低調都沒用的。”

　　白老大微微一笑，淡淡道，“你這麼獨特和強橫的存在，就像是死寂宇宙中的超新星爆發，即便幾百億光年之外都能感知到你的光芒，再怎麼掩飾，都不可能低調的。”

　　拳王道：“或許吧，那麼，如果我不是真正的‘雷宗烈’，白老大認為我是什麼人呢？”

　　“人？”

　　白老大反問道，“你好像很希望自己是人嘛，但我卻覺得你並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而是‘高氏特——殼中人。”

　　“我不是。”

　　拳王平靜的聲音中，帶著一抹淡淡的哀傷和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什麼，但我肯定自己並不是什麼來自魔法文明的殼中人，我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數據。”

　　“記憶並不是多麼可靠的東西，是可以被修改乃至覆蓋的，相比記憶，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是你的能力，是你對‘當下’這個自我的不斷定義。”

　　白老大雙手背負，迎著人造的海風，寬大的花衫和短褲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悠然道，“我這個人很喜歡胡思亂想——這是年幼時，在暗無天日的恐怖地穴中，每一秒都面臨生死抉擇時養成的壞習慣。

　　“剛才我已經胡思亂想了一番魔法文明的社會形態和來龍去脈，現在，不妨讓我們再放飛想像力，推演一下拳王，你不為人知，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的過去？

　　“你擁有同時駕馭那麼多靈械義體的能力，倘若不是精神力極其強大的鬼修，簡直就像是某種異常先進的戰鬥型靈能傀儡，甚至是整套戰鬥傀儡的操縱系統了，不用驚訝，稍微有一點點非此即彼的分析能力，外加想像力的人，都能得出這個結論吧？

　　“假設你真是某種非常先進、超級精密甚至能惟妙惟肖模擬人類活動的靈能傀儡，有什麼直接或間接的證據，來支持這種‘假設’嗎？

　　“哈哈，我回過頭去研究武英界的孽土實驗室，發現間接證據是存在的——大約兩三百年前是真人類帝國的智能型戰鬥傀儡研發高峰期，有數百種自我升級和獨立思考概念的戰鬥傀儡被研發出來，而那也是武英界的孽土實驗室，在武英瀾和厲靈風接手之前的上一個黃金時代。

　　“換言之，兩三百年前，在孽土實驗室裡，有至少幾十種不同類型，能自我升級和獨立思考的靈能傀儡同時誕生。”

　　拳王沉默片刻，道：“帝國從未成功研發出一款自我升級型靈能傀儡，能做到我所做的事。”

　　“沒錯，一般的靈能傀儡是不行，但如果是安插了一枚魔法文明晶片的靈能傀儡呢？或者不是實體的晶片，而是一連串來自魔法文明的數據，或者某種玄奧繁復的烙印，或者某種全新的能量釋放模型？”

　　白老大道，“還記得我們剛才說的嗎，有一名野心勃勃的瘋狂學者，得到了一枚和現世界格格不入的晶片，決定藏起來偷偷展開研究。

　　“但研究是一件極其消耗資源，並且不太可能徹底保密的事情——兩三百年前的孽土實驗室，至少有成百上千的專家學者同時工作，大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這名學者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展開自己的實驗，卻不被人發現？

　　“我將自己代入到這名瘋狂學者的角度，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了很久，忽然靈光乍現，直罵自己實在太蠢——根本沒必要展開全新的、獨立的研究，只要想辦法將這枚異種文明的至寶，嵌入手頭正在進行的公開研究當中，不就能瞞天過海，還能利用官方的資源了嗎？

　　“比方說，假設得到這枚異種晶片的學者，就是人工智能和自我升級型靈能傀儡領域的專家，正在孽土實驗室進行的也是這方面的研究，那麼他偷偷摸摸在其中一台測試用靈能傀儡的晶腦內，嵌入一枚晶片，或者灌入某種數據，或者以別的手段，‘烙印’一些東西到晶腦深處，再將這台看似平平無奇的靈能傀儡投放到孽土去進行生存實驗——這不是很方便，很簡單，神不知鬼不覺嗎？”

　　“雖然沒有證據，但白老大的推演，的確說得通。”

　　拳王鎮定道，“唯一的問題是，後來呢？如果真有一名瘋狂學者得到了魔法文明的碎片，嵌入正在試驗的自主學習和升級型靈能傀儡體內，投入孽土的話，沒理由會忘記這件事吧？後來，此人去了哪裡，為何沒有找到自己的‘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