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熊哈哈大笑,絡腮胡一翹一翹:“一群小小的蛇蟲鼠蟻,想要吸干老子,回去再修煉百八十年吧!老子不過是從築基期高階跌落到中階而已,回去多修煉三年五載,又是活龍一條!”
李耀聞言,心中一沉。
修真之道,千難萬險,每次晉級都無比艱難,努力、資源、運氣、機緣……缺一不可。
很多人修煉到一個層次之後,就終生停滯於此,無法前進半步。
雖然關熊輕描淡寫,李耀卻知道,從築基期高階跌落到中階,不是那麼容易再修煉回去的。
別說三年五載,運氣糟糕點,十幾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都別想修煉回去了。
遭受如此重大的打擊,關熊依舊面不改色,談笑風生,不愧是鐵打銅澆的大荒男兒!
想到這裡,李耀點頭,大笑道:“沒錯,熊哥一往無前衝撞獸潮的豪邁場面,此刻還在我腦海中回蕩,熊哥這麼猛,別說只是掉了一級,就算掉到了煉氣期一層,照樣能修煉回去!”
“好小子,說的不錯,老子喜歡你!”
關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瓶烈酒,用牙齒咬碎酒瓶,“咕咚咕咚”就是半瓶子下去。
酒液順著胡須流入醫療藥劑中,發出“嗤嗤”聲,泛起一團團氣泡,他卻滿不在乎,大口狂飲。
李耀從醫療艙中爬了出來,站在地上活動著手腳,感受著成為修真者後的全新身體。
他覺得不太對勁,怎麼渾身酸疼,右眼都腫起來了?
旁邊的床頭櫃上擺放著一面小鏡子。取來一看,發現自己鼻青臉腫,腦袋腫得像豬頭。
而且身上還纏繞著繃帶,隱隱滲透出血漬。
“難道是靈根覺醒的副作用?”
李耀大惑不解,沒聽說靈根覺醒還會變成豬頭啊。
關熊打了個酒嗝:“你不記得了?你是被一個叫江濤的小子打的。”
“什麼?”
李耀咬牙切齒。“簡直是欺人太甚,難道什麼江家子弟,就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便打人?”
關熊啞口無言,眨巴著眼睛,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打量李耀。
李耀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摸了摸腦袋。覺得自己似乎漏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忐忑道:“熊哥,我說錯了嗎?”
關熊“嘿嘿”一笑,打開微型晶腦,調出一張三維立體照片。
照片中赫然出現了一頭血肉模糊的怪獸。就像扒了皮的猴子,已經半死不活,屎尿齊流,只剩一口氣了。
李耀嚇了一跳:“這是什麼妖獸,長得如此醜陋,看一眼都叫人惡心半天,熊哥你什麼意思?”
關熊道:“這不是妖獸,這是江濤。”
李耀愣住:“江濤?他怎麼會……”
“你說呢?還不是被你打的!”
“我?”
李耀半天說不出話。愣了一會兒才模模糊糊想起來,似乎真是自己先動的手,人家江大少爺不過是正當防衛。而且才防衛了兩個回合就毫無還手之力,像個三歲小孩一樣任他蹂躪了。
關熊嘖嘖稱奇:
“你小子也真是夠凶殘的,不過是剛剛晉級的煉氣期一層修真者,就能把煉氣期三層修真者揍得屎尿齊流,不成人形,現在還躺在重症病房裡!看你外表。也算斯斯文文,沒想到發起瘋來會這麼狂暴!”
李耀嘴角一扯。輕輕握住拳頭。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第一拳就重重轟進了江濤的面門。把他的鼻子完全砸進臉裡。
那種鮮血飛濺,骨骼爆裂的爽快感,真是妙不可言。
關熊笑道:
“小子,你實在太衝動,把一名江家子弟打成這樣,後悔都來不及了。”
“後悔?”
李耀一點一滴,慢慢回憶起了整件事,也回憶起了江濤說過的那些話。
他的表情漸漸從迷茫和猶豫,變成了一往無前的堅定。
“熊哥,你錯了,把江濤打得屎尿齊流這件事……並不是我一時衝動,我也並沒有後悔。”
“哦?”關熊揚起了眉毛,就像兩柄戰刀出鞘。
李耀攥緊拳頭,在面前平平伸直,感受著靈能貫穿經脈,壯大肌肉,在拳頭上熊熊燃燒的快意,一字一頓道:
“無論是丁引他們七名修真者,還是熊哥,你們為了拯救一車人的性命,明知必死無疑,還是前赴後繼,血戰到底,你們都是英雄,更是我李耀的救命恩人!”
“現在有人當著我的面,罵我的救命恩人是‘白痴’,我怎麼能忍氣吞聲,當縮頭烏龜?”
“不把他的鼻子打到腦子裡,不把他揍得屎尿齊流,我就連個男人都算不上,還當什麼修真者!”
“江濤要報復,盡管來好了,我從小在法寶墳墓長大,要致我於死地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我七歲時就被十幾個壯漢用砍刀圍住過,可是現在,我依舊活蹦亂跳!”
李耀眼中流露出一抹凶狠,笑道:
“原本呢,我是想用‘妖星’這個綽號在大荒行走,不過江濤真想要我這條小命,我也不介意讓‘禿鷲’的赫赫凶名,響徹整個大荒!”
關熊動容,用力一拍醫療艙,在金屬外殼上留下一個入木三分的手印,叫道:“好小子,是條漢子,你這個朋友,老關交定了!”
頓了一頓,又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這次算你小子走了狗屎運,當時在你身後的頂棚上有一個監控探頭,雖然聲音采集器壞掉了,仍舊可以監控到畫面,根據畫面中江濤的口型,專家識別出他所說的一切,也就是說,他說的話全都被記錄下來。這小子觸及了修真者的底線,他死定了,江家都保不住他。”
“修真者的底線?”李耀一愣。
關熊點頭,解釋道:
“沒錯,雖然在修真者圈子裡。流傳著‘保護普通人是修真者的天職’、‘強者的鮮血要為弱者而流’這樣的規矩,但終究不是每一名修真者都肯義無反顧地慷慨赴死。”
“如果一名修真者在大難臨頭之時臨陣脫逃,雖然傳出去比較難聽,但除了道義上譴責他之外,別人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生命寶貴。沒有誰天生就有義務為他人犧牲的。”
“可是,江濤不但自己臨陣脫逃,事後還大肆侮辱付出犧牲的修真者,甚至威脅你,這種行為就觸犯了修真者的底線!”
關熊深吸一口氣。嘆息道:
“茫茫宇宙,無盡星海,除了我們人族,還有許許多多強悍的種族——妖族、魔道、域外天魔,更不用說各種稀奇古怪的星空異族。”
“我們人族之所以能征服這些邪魔外道,屹立於宇宙最強的巔峰,正是靠著修真者和普通人團結一心,同生共死。並肩作戰!”
“修真者雖然實力強大,壽命悠長,但數量太少。而且靈能的使用也有各種各樣的限制。”
“普通人雖然戰力貧弱,但數量眾多,繁殖力強大,能夠支撐起一個橫跨星域,規模龐大的星際文明。”
“更不要說,絕大部分修真者都是從普通人當中誕生。而修真者的後裔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普通人。”
“修真者是魚。普通人就是水;修真者是樹,普通人就是堅實的大地。一句話,數量龐大的普通人,是支撐修真界的基礎,沒有普通人,修真界也就徹底崩潰了!”
“就說懸浮在我們頭頂的晶石戰艦,雖然是修真者設計和煉制的,但是在制造過程中,也需要成千上萬的普通工人來輔助,更不要說配套的一系列大工業體系,都是普通人建立起來的!”
“如果沒有億萬普通人的努力,沒有一個強大的星際文明為基礎,我們這些修真者最多煉制簡單的飛劍,怎麼可能煉制出那麼多規模龐大的超級法寶,怎麼可能創造出如此光輝燦爛的修真文明?”
“江濤說的這些話,若是流傳出去,被聯邦幾百億普通人聽到,往輕裡說會引發普通人的不滿,增加普通人對修真者的敵意;往重裡說,會導致修真者和普通人的分裂,聯邦存在的基礎就沒有了,我們還憑什麼和妖族、魔道、星空異族抗衡?”
“甚至說難聽點,如果你修真者都是一幫無膽匪類,極品人渣,那和修魔者又有什麼區別?那老子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直接投靠修魔者就好了,還要你修真者干啥?”
“這些道理,江家的長輩肯定也和江濤說過,不過這種豪族子弟,從小在溫室中長大,沒有經歷過風雨,飛揚跋扈慣了,哪裡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這次鬧出了大事,肯定還有麻煩等著他,你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李耀聽完,長舒一口氣,總結道:
“我明白了,熊哥的意思是,你可以選擇當一個懦夫,但你不能在當了懦夫之後,就把膽怯和懦弱當成是天經地義,反過頭來去侮辱英雄——這就是修真者的底線,是吧?”
關熊豎起大拇指:“沒錯,總結很到位。”
李耀現在是修真界裡一只懵懵懂懂的菜鳥,還想向關熊討教一些修真界的內幕和規矩。
帳篷忽然被一名氣質冰冷的女少校掀開,她掃了一圈,陰郁的目光停留在關熊手上。
關熊臉色一變,酒瓶驟然消失。
他若無其事,滿臉無辜地和女少校對視。
女少校輕哼一聲,冷冷道:“待會兒再來收拾你!”
說著,將一套沒有徽章的戰鬥服朝李耀丟了過來:“穿上和我走,他想見你。”
“誰?”
李耀眨巴著眼睛,卻沒問出口,老老實實地穿上戰鬥服,跟在女少校後面。
“熊哥,剛才你單槍匹馬衝向鋪天蓋地的獸潮時——真的沒想到過死嗎?”
關熊咧嘴一笑,不知從哪兒又把酒瓶摸出來灌了一大口,擠了擠眼睛道:“小子,我可不是為了‘長生不死’那麼無聊的事情才當修真者的。”
“不為長生,那又為何?”李耀追問。
“當然是為了一騎當千,大殺四方的痛快啊!”
關熊哈哈大笑,烈酒一飲而盡,“哢嚓哢嚓”,竟然連酒瓶都嚼碎吞下,劍拔弩張的絡腮胡上滿是碎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