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麗川的腦子亂做一團。
她知道這次巔峰對決的影響力。
開戰之前，隊長甚至黯月基金會裡的一些高層，就非常嚴肅地向他們說明，這次戰略推演的勝敗，非但會左右社會輿論的反應，甚至會影響議會的投票結果。
無數人的未來，都掌控在他們手中。
所以，孟麗川才如此拼命，不惜燒掉自己的大腦，都要壓榨出極限計算力，完成使命。
而戰局進行到一半時，瀏覽論壇的結果，也的確如此，民意調查和戰局進程密切相關。
當“月魔戰隊”稍占優勢時，支持出兵的人就多一些，當“血影戰隊”漸漸形成壓倒性的勝勢，反對出兵的人就多一些。
現在，他們月魔戰隊一敗塗地，代表著聯邦遠征軍全軍覆沒，民調結果不應該一落千丈嗎，怎麼會，支持出兵的人反而越來越多，呈現一邊倒的態勢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孟麗川傻乎乎地問，“桃子姐，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我沒說錯，你也沒聽錯，結果的確出乎意料，我到現在還暈乎乎，沒搞清楚其中的名堂呢！”
姜白桃笑眯眯道，“不過，民調結果顯然也不是無緣無故變成這樣，在你昏迷的這三天，不，是從五天前巔峰對決剛剛開始時，就發生了好多事，我一件件解釋給你聽吧。
“首先，是論壇上冒出了一個小游戲。”
“小游戲……”
孟麗川皺眉，“什麼意思？”
“你知道，這次月魔戰隊和血影戰隊的巔峰對決得到了官方大力支持，甚至成為官方向民眾解釋局勢和政策的工具，無論黯月基金會還是軍方還是耀世集團在內的聯邦各大宗派都開足了宣傳機器，幾乎讓全聯邦所有民眾都知道並參與其中，足足數百億人同時在線觀摩，創下了《文明》游戲有史以來最誇張的記錄，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熱度衝破天際。
“可以說，每一個聯邦人都知道這件事，在過去幾天內，哪怕不看直播，都會通過論壇和新聞予以關注。”
姜白桃道，“可是，平心而論，‘光輝遠征’這張資料片的專業程度實在太高，簡直比軍方的兵棋推演和模擬沙盤都要枯燥和復雜，全都是數據，信息和圖標什麼的，耗時又長，一場戰役打下來，沒有三五天根本不夠。
“普通民眾根本看不懂我們究竟在干什麼，更不可能花幾天幾夜堅持在這麼枯燥乏味的事情上，那麼，為了吸引眼球，緩解民眾的疲勞，提升他們的參與度，主辦方——也就是咱們背後的黯月基金會，就聯合《文明》游戲的制作團隊，推出了一個小游戲。
“不，後來才知道，這個‘小游戲’可一點都不小，完全可以看成是‘光輝遠征’的姐妹篇，名叫‘黑暗侵襲’。”
“黑暗侵襲？”
孟麗川喃喃道，“新的資料片？”
“是的，‘光輝遠征’的目標群體是計算力超卓的職業玩家、修真者和軍方人士，因為保密級別的緣故，普通玩家根本不可能接觸其中的關鍵數據——‘黑暗侵襲’就平易近人多了，它的目標群體是千千萬萬普通用戶，它沒有太復雜的計算和操作，聲光電效果也做得細膩而真實，讓人身臨其境感受到，沉溺於黑暗中的感覺。”
姜白桃從隨身晶腦中調出了“光輝遠征”的姐妹篇“黑暗侵襲”介紹界面，將這款游戲的特點一一指給孟麗川看，接著道，“游戲本身的素質極其出色，又打出了‘光輝遠征’姐妹篇的噱頭，還趁著全體聯邦人都在關注我們這場巔峰對決之時，在相關論壇和直播頻道裡大打廣告，甚至直接推送到用戶眼前，果然，一經推出，幾個小時內就吸引了無數眼球，成為當天《文明》平台上最火爆的資料片。
“觀眾原本是來看我們巔峰對決的，但看了半天都看不懂，正在不耐煩的時候，忽然被官方推送了這樣一款‘姐妹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就試試看嘍，你說呢？”
孟麗川很認真地想了想，點頭道：“不錯，換成是我，這麼有噱頭的小游戲，肯定也會試兩把的，然後呢，這款小游戲究竟講什麼，怎麼會和民調結果扯上關系了？”
姜白桃微微一笑，點開了“黑暗侵襲”的詳細介紹。
孟麗川頓時被一幕幕屍橫片野，血流成河的畫面深深吸引，甚至有些嚇住了。
“既然是‘光輝遠征’的姐妹篇，當然有一定的內在聯系，‘黑暗侵襲’的設定背景，就是‘光輝遠征’失敗之後，星海中央的勝利者整合了數百個富饒世界的資源，大舉侵襲星海邊陲的聯邦，並且將聯邦徹底滅絕前後的故事。”
姜白桃道，“雖然是小游戲，但自由度和真實度都很高，你可以選擇成為一名聯邦軍的普通士兵，面對鋪天蓋地、密密麻麻、遮蔽星辰的敵人，戰鬥到彈盡糧絕，鮮血流干為止；也可以扮演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聯邦平民，嘗試在戰後的煉獄中保住自己的家庭；你也可以扮演一條民用運輸艦的艦長，帶著上萬人和有限的物資倉皇逃竄，向著更加冰冷和貧瘠的星海深處逃竄。
“而最有意思的一段劇情，也就是這款小游戲的名字來源，‘黑暗侵襲’中，你可以扮演一處避難所的管理者，為了躲避星海中央強敵的肆虐，你和你的族人已經在地底避難所裡藏匿了幾千年甚至上萬年，在上萬年的時間流逝，極度惡劣的環境擠壓之下，你們的人性不斷剝落，情感逐漸扭曲，甚至連外形都發生了面目全非的畸變，你們就像是蜥蜴和毒蛇一樣，忍受著永無休止的……黑暗侵襲。”
姜白桃說著，點開了小游戲“黑暗侵襲”的一段視頻廣告。
當孟麗川懷疑視頻是不是卡住時，黑暗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又尖又利的慘叫，緊接著，一頭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周身包裹著黑色甲殼的怪物，從黑暗中猛地撲了出來，在三維特效的烘托下，幾乎要撲到孟麗川的臉上。
“啊！”
孟麗川嚇了一跳，心跳都驟然加快了半拍，“桃子姐！”
“哈，嚇一跳吧，我第一次玩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基本上，這款游戲制作出來，仿佛就要故意嚇你、氣你、讓你無比郁悶和絕望一樣。”
姜白桃道，“無論你選擇什麼角色，走什麼樣的劇情線，結果都是死路一條。
“你選擇成為聯邦軍的一員，甚至是聯邦軍的統帥或者移山倒海無所不能的修真者好了，有什麼用，面對整合了星海中央全部資源，數以百萬計的星艦強襲，就算給你幾十台、一百台巨神兵也沒有，碾壓，那是徹底的碾壓！
“平民呢，更不用說了，無論敵人是聖盟人還是修仙者，都不會放過哪怕一個平民的，聯邦雖大，又能往哪裡逃，結果還不是人為刀俎，為我魚肉，任由敵人千刀萬剮了？
“逃往星海深處，哈，我們這裡就已經是星海的盡頭，再向遠處逃亡，更不可能找到半點資源，小小一兩艘星艦的規模，根本不足以支撐一個社會的有效運轉，到頭來，就是人殺人，人吃人的慘劇——這樣的例子，昔日的飛星界還少麼？
“逃到地心深處的避難所裡去，幾百年，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不出來？不錯，無論聖盟還是帝國，都講究資源回報率，的確不值得為了區區幾百個平民，把整片地殼都翻開來——但這麼做的結局，就是這款資料片的主題，‘黑暗侵襲’，黑暗侵襲的不僅僅是人類的身體，還有我們最寶貴的情感和心靈，當數萬年後，我們的後代再次從黑暗中鑽出來時，還有人會承認，他們是真正的人類嗎？”
“這……”
孟麗川看著無數玩家上傳的“黑暗侵襲”游戲視頻，特別是一段段充滿痛苦、恐怖和絕望的結局，越看越心寒，越看越發抖，低聲道，“這，這可不像是一般的游戲。”
“的確不像是游戲，倒像是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歷史，以及眼看不可避免，又要降臨的未來。”
姜白桃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淡的陰霾，她的雙眸之間盛滿了黑色的迷霧，迷霧後面或許是不甘，或許是恐懼，“如果我們不出兵，或者出兵卻打輸了，這就是我們，我們所有的親人和整個文明，不得不面對的結局。”
“轟！”
成千上萬段“黑暗侵襲”的視頻統統湧入孟麗川的腦海，化作驚濤駭浪，轟擊著她脆弱的信仰，令她下意識道，“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姜白桃攤了攤手道，“你是覺得，聖盟在吞噬了帝國之後，不可能繼續向聯邦挺進，還是覺得，聖盟加帝國的所有資源，不足以碾壓聯邦？
“拜托，就連現在，聯邦加帝國的力量都未必能戰勝聖盟，更別說到時候，是兩倍的聖盟，毀滅一個孤立無援的小小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