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靈海身後的醫院三維立體圖像漸漸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鶴發童顏，慈眉善目，精神矍鑠的老者形像。
不，除了頭發花白，眼神深邃之外，這簡直是個龍精虎猛的中年人，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東方仁心，天星醫院院長，帝國醫科大學副校長，帝國皇家醫學會副理事長，帝國五百元老之一，化神級數的醫生、冥修師、煉藥師和靈能學專家，同時，也是東方家主，帝國首相東方望的親哥哥——跨度極大的親哥哥，他今年已經三百九十歲了，看不出來吧？”
厲靈海指著三維立體光幕，淡淡道，“兩百年前，東方仁心就是帝國首屈一指的‘異種器官移植專家’，最擅長消除各種異種原料，也就是妖獸、靈獸、星空異獸和人體的排異反應，將這些野獸的器官移植到人體裡，用這種獨辟蹊徑的手段，強化人類的戰鬥力。
“在最成功的案例中，他將一名重病患的心肝脾肺腎……五髒六腑諸多器官，統統替換成來自妖獸的異種器官，之後，這名必死無疑的重病患竟然還活了八十二年，甚至保留了原本的功法和實力，最後也不是死於器官衰竭，而是在爭鬥時被人殺死。
“換言之，如果老老實實靜養的話，還能一直活下去，這次‘全面異種器官移植手術’，可謂大獲成功，比常規的‘靈械義體替換手術’要好得多。
“眾所周知，在器官移植中最頭疼的就是排異反應的問題，人和人的移植尚且要面對嚴重的排異反應，更別說人和妖獸了，但東方仁心竟然成功解決這一問題，還出版過多部專著，憑此拿到了帝國醫學界的最高獎項，躋身帝國皇家醫學會理事的行列。
“功成名就之後，他又將研究領域拓展到各種藥劑的煉制上，探索如何將強大妖獸的妖血、妖骨、妖丹和妖核煉制成最高效的強化藥劑，諸位都是化神級數的高階修仙者，應該知道，以生物材料煉制而成的強化藥劑，和人體也存在強烈的排異反應，需要慢慢‘煉化’，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的吧？
“東方仁心要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但無論他解決得再好，人類和妖獸、靈獸的隔閡始終太大，更別說和人類完全不同源的星空異獸了，排異反應無論如何都是存在的。
“在實踐中，能夠和病患身體完全匹配的妖獸器官實在少之又少，匹配度往往在十萬分之一以下，也就是說，一名器官殘缺的病患找到東方仁心，至少要篩選十萬頭妖獸，才有可能，僅僅是有可能找到可以匹配的妖獸。
“這就給‘異種器官移植手術’造成了極高的施行門檻，技術雖然很好，卻沒有多少人能享受到，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屠龍之術’。
“不過呢，換個思路想，人類也是一種畜生，從生理上說，和妖獸、靈獸並沒有太大不同，妖獸器官可以移植，人體器官自然更可以移植了；妖獸可以煉藥，人類可不可以煉藥呢，妖丹、妖核吞下去大補，靈根、金丹吞下去，是不是也很補，而且排異反應都小得多呢？”
厲靈海微笑著舔了舔嘴角，仿佛很享受的模樣。
即便眾人都是心狠手辣，窮凶極惡的修仙者，還是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李耀更是連連深呼吸幾十次，才勉強定住神魂。
“修煉之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且越是修煉到上層境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難度就越高，必須花費無數心血和資源才能勉強維持，那就好像一條拋物線，達到巔峰容易，維持巔峰極難，竄得越高，跌得越快，不管高低，最終總歸是要跌落下來的，就拿諸位自己來說，對‘高處不勝寒’的滋味，肯定深有體會吧？”
厲靈海雙手背負，繼續冷冷道，“生老病死，自然規律，修煉之道，乃是逆天而行，年老力衰之時，勢必要受到老天的報復，誰都逃不過此劫。
“再有，‘修煉’和‘權力’根本是矛盾重重的兩面，修煉講究的是心無旁騖、一心一意，但掌控了權力就免不了要日理萬機，被各種瑣事干擾，有堆積如山的公務要處理，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個鐘頭都要應酬。
“想要維持巔峰境界，至少有一半時間要閉關修煉，但如果真的每天都花十二個小時閉關，還怎麼掌控權力，怎麼驅使手下，怎麼處理公務，豈不是分分鐘都被人架空，被下面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這樣的苦惱，在座哪位道友沒有呢？”
“皇後殿下所言極是。”
厲靈海這番話，卻是說到眾人心坎裡，雷成虎道，“老實說，自從當上第三戰區司令長官以來，簡直每一秒鐘都被前線戰報淹沒，被整個艦隊、整個戰區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事務吞噬，極少有屬於自己的時間來思考、總結和修煉，身體和神魂都嚴重透支。
“現在雖說還是化神境界，但全是在吃過去的老本，輕易不敢發動化神級數的計算力，再這樣燃燒和透支下去，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還不知能在化神境界維持多久。”
李耀都深以為然。
他年輕力壯，正值當打之年，處在戰鬥力的上升期，來到帝國之後又有一連串的奇遇和收獲，得到了諸如“帝焰珠”這樣的至寶，境界才一直飆升。
但李耀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境界就像是一柄筆直向上，狂飆突進的飛劍，需要源源不斷的能量供應，才能持續加速，等到能量耗盡或者僅僅能量有所不足，肯定要跌落下來。
宇宙永恆，而修煉者不過是燦爛煙花，追求剎那間的璀璨，終究是要熄滅的。
——為什麼李耀駕馭著黃金大鷲，能在帝都橫行霸道，耀武揚威，看似天下無敵的模樣？真就沒人是他的對手，沒人出來管管這頭‘禿鷲’麼？
當然不是，四大選帝侯家族的高手層出不窮，不說厲靈海，戰鬥力凌駕於他之上的高手還有很多，但這些高手按照常規途徑修煉到化神級數，最小也是快三百歲的人了，都是叔父輩、長老輩，一把老骨頭，不到萬不得已怎麼可能出來和李耀火並，就算千辛萬苦干掉李耀，說不定回去就“壽終正寢”了呢？
不算冬眠，李耀的真實年齡還不到一百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星辰大海中最年輕的戰鬥化神，占了這個大便宜，這才是他囂張和風騷的最大本錢！
如何能始終維持巔峰境界，一日元嬰，就終生元嬰，一日化神，就一輩子都是化神——這實在是古往今來所有修煉者都夢寐以求的終極理想啊！
厲靈海不動聲色道：“諸位都同意吧，對位高權重、日理萬機，又漸漸年老力衰的高階修士而言，維持境界實在是難於登天——就說我們厲家老祖，‘銀狐’厲建德好了，當上帝國首相之後，也被諸多瑣事雜務煩擾，最終走火入魔，從分神境界上跌落下來。
“雖然之後種種，頗有做戲的成分，但他當年走火入魔，卻是千真萬確的。
“但是東方家呢，諸位仔細想想，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最近百年以來，東方家不少老一輩高手統統維持住了巔峰境界，極少聽說有走火入魔的事件發生，甚至在三百多歲的高齡還能更上層樓，突破全新的境界！
“按照‘平均巔峰時間’而言，東方家的強者明顯比其余三家強者都要長，長出將近一倍，人家能維持巔峰境界五十年，他們就能維持一百年！
“另一方面，最近百年東方家‘天才少年’湧現的比例也高到嚇人，動不動就出現什麼‘百年罕見的修煉天才，鳳毛麟角的絕強存在’，在四大選帝侯家族內部舉行的聯合比鬥中，東方家的少年連連奪魁，好幾十屆都大放異彩，被稱為‘黃金一代’。
“正是靠老一輩的龍精虎猛，再加上年輕一輩的異軍突起，東方家的實力才不斷擴張，直到今天，遠遠凌駕於其余三家之上，諸位想過沒有，這究竟是為什麼？”
雷成虎沉聲道：“皇後殿下，您是想說，東方家有人在‘吃人修煉’嗎？”
“‘吃人修煉’？這個詞總結得絕妙！”
雷成虎深吸一口氣：“茲事體大，一定要有確鑿的證據，皇後殿下究竟從何得來如此駭人聽聞的情報？”
厲靈海斟酌片刻，道：“如此機密的情報，從外部自然刺探不到，是來自東方家內部。”
雷成虎皺眉道：“東方家內部，為何有人要泄漏出這樣的情報，這豈不是自取滅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