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確實在修鍋爐。
他是整個星耀聯邦最早交卷的考生之一,高考只進行了三個多鐘頭,他就完成了全部題目,一拍屁股離開了教室。
距離高考結束還有兩個鐘頭,李耀左右無事,干脆背著雙手,優哉游哉地在校園裡漫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學校後面廢棄的大澡堂。
灰岩區最繁華時,礦工子弟中學曾經有過一萬多名學生,在學校後面的生活區裡,建造了一座規模宏大的澡堂,平時為學生提供便利,休息日也向社會開放。
不過,隨著礦脈枯竭,灰岩區逐漸衰落,礦工子弟中學的學生越來越少,來洗澡的人寥寥可數,為了這三兩只小貓就放一大池子熱水未免太不劃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澡堂就關閉了。
又經過幾十年的荒廢,負責為澡堂提供熱源的鍋爐房也是鏽跡斑斑,布滿了蛛網和灰塵。
李耀透過殘缺的玻璃窗朝鍋爐房裡隨意掃了一眼,眼前忽然一亮,視線凝固在黑黢黢的鍋爐上。
他發現鍋爐房中矗立著的是一台九十多年前煉制的“火熊”鍋爐,這一型號的鍋爐是最早采用立體符陣架構的民用法寶之一,在鍋爐的核心處,架設有上下兩層火焰符陣,可以源源不斷地輸出熱能,溫度十分穩定,其結構堪稱經典。
李耀以前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這一型號的鍋爐解剖圖,從來沒看到過實物。
作為一名法寶迷,自然不會放過大好機會。
鍋爐房的大門根本沒鎖,只是門軸都鏽住了,李耀用力一推,大門“吱呀吱呀”打開,鍋爐房裡塵土飛揚,還“嘩啦嘩啦”飛出幾只蝙蝠和小鳥。
李耀卻是顧不上許多,雙眼爍爍放光,就像是發現了米缸的老鼠,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抱住“火熊”鍋爐,聚精會神地研究起來。
整整三個多小時,他都沉浸在奇妙的法寶世界中。
火熊鍋爐雖然是將近一百年前的民用法寶,但雙層符陣結構卻是無比玄妙,一共三十六個火焰符陣通過一百多條極細的晶線連接,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每一處設計都令李耀回味無窮,大呼過癮。
不知不覺中,李耀撅著屁股,整個人都爬進了鍋爐裡去,他的臉上、手上、身上滿是油污,鬧了個灰頭土臉,只剩下兩排整齊的牙齒還是白的,看上去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他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十指輕柔有若鵝毛,輕輕拂過晶線,就像是最高明的琴師輕撫琴弦,撥弄出美妙的音樂。
隱約中,他似乎把握到了立體符陣結構的精髓,偌大的鍋爐化作半透明的零件,在他腦域深處不斷分解,飄散,又再次組合,運轉。
“原來是這樣,這個結構設計得太巧妙了,將逸散出去的火系靈能重新搜集回來,最大程度防止了靈能浪費,真是神乎其技的設計啊!”李耀嘖嘖驚嘆。
“李耀同學?李耀同學?李耀!”
毛校長跑得面紅耳赤,氣喘吁吁,扶著膝蓋在鍋爐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叫了他好幾聲都沒反應,實在沒辦法,左右一打量,拎起一根燒火棍,在李耀屁股上輕輕戳了一下。
“李耀同學!”
“等等,毛校長,有什麼事兒都等等,我就快弄明白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太厲害了!我怎麼早沒想到呢,原來是這三條晶線在起作用!”
李耀一拍大腿,頭也不回,十分興奮地說,“毛校長,您再等等,我絕對有把握將這台鍋爐修好,保證和全新的一樣!”
毛校長哭笑不得,大吼一聲:“李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修什麼鍋爐啊?快出來接受采訪,你當上浮戈城高考狀元啦!”
“別嚷嚷,鍋爐裡有回聲,震得我腦袋疼,天大的事兒也等我把鍋爐修好再說,不就是高考狀……什麼?我是高考狀元!”
李耀在鍋爐裡發出一聲狼嚎,興奮得一躍而起。
卻聽“咚”一聲,整個鍋爐房都震動起來,房梁上紛紛揚揚的灰塵落下。
卻是李耀忘了自己還在鍋爐裡,腦袋狠狠撞到鋼板,把鍋爐撞出一個凸起,頭頂也鼓起一個大包。
李耀顧不上疼痛,抱著腦袋從鍋爐裡爬了出來,深深吸了兩口氣,定了定神,抓住毛校長的肩膀使勁搖晃起來:“校長,我真的是浮戈城高考狀元?”
“哎哎哎,你還准備把我這把老骨頭都給拆了不成?是不是你自己上網看一下不就知道了?”毛校長疼得眼淚都下來了。
李耀急忙松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亂糟糟的頭發裡揚起了一片灰塵,他打開晶腦,進入高考專用頁面,輸入了自己的學籍號碼,點擊確認,很快就跳出了成績和排名。
“浮戈城礦工子弟中學李耀,高考總分781,靈根開發度92%,最終成績718.52,全市第一!”
“太棒了!”
李耀激動到了極點,雙腿發力,連做了三個後空翻,隨後一蹦三尺高,在半空中狠狠揮舞了一下拳頭。
那模樣就像是一頭歷經廝殺,終於登上王座的大猩猩!
“我成功了!”
“一個月之內,我從靈根開發度7%的廢人,重新成為了靈根開發度92%的修煉天才,並且取得了浮戈城高考狀元的稱號!”
“我沒有辜負孫彪、彭海、丁鈴鐺、王爺爺和毛校長的信任!”
“最重要的是,我距離夢想又近了一步,這個成績,九大的所有專業都可以任我挑選了!”
“李耀同學,你冷靜一下,外面還有上百號記者等著采訪你,你別激動,冷靜,千萬冷靜!”毛校長哆哆嗦嗦地說。
他讓李耀冷靜,可他的樣子也像是剛剛注射了大劑量的興奮劑,臉紅脖子粗,手抖雙腳顫,激動到了極點。
高考狀元啊,浮戈城礦工子弟中學建校一百多年以來,別說高考狀元,就連高考前一千名都沒出過一個啊,叫毛校長怎麼能冷靜,怎麼能淡定?
要不然年老體衰,他恨不得也像李耀一樣來幾個後空翻!
聽了毛校長的話,李耀深吸一口氣,用力搓了搓臉頰,喃喃自語道:“冷靜,冷靜,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浮戈城高考狀元嗎?我可是要成為煉器大師,名動聯邦,震撼整個天元界的人,這點小場面就激動得不知東西南北,太丟人了……”
話是這麼說,李耀臉上還是浮現出了憨乎乎的笑容,黑漆漆的臉配上白燦燦的牙齒,活脫脫一個二傻子。
見他有些飄飄然,毛校長提醒道:“李耀同學,我剛才聽那些記者議論,他們似乎對你和赤霄二中的關系很感興趣,待會兒發言的時候你注意一下,盡量不要說得罪人的話,畢竟大家沒有深仇大恨,徹底撕破臉皮可不太好,你懂的?”
“哦?”
聽到“赤霄二中”四個字,李耀一愣,收斂笑容,眼底流露出兩道詭異的光芒,大步走出鍋爐房。
一大群記者就像是脫韁的野狗,爭先恐後朝鍋爐房衝了過來。
“李耀同學!李耀同學!請接受我們的采訪!”
李耀心思電轉,飛快打著腹稿,片刻之後,昂首挺胸迎上前去。
干咳一聲,正欲發言,一大群記者卻對他視而不見,如同河水遇到了礁石,自動分開,從他兩邊繞了過去。
“李耀同學,你在什麼地方?請出來接受我的采訪吧!”
李耀有些尷尬地舉起右手:“我在這裡!”
“哪裡?我們沒看到人啊李耀同學!”
一大群記者把李耀團團圍住,幾十道疑惑的目光從李耀身邊掃過,就是沒有一道聚焦到他身上。
也不能怪記者們有眼無珠,實在是李耀此刻的造型和萬眾矚目的“高考狀元”差得太遠了。
他渾身漆黑,似乎剛剛挖了三天三夜的煤,頭發蓬亂,腦袋正中央鼓起一個大包,肩膀上還有一灘鳥屎,連衣服都不知什麼時候被鍋爐裡鏽蝕的零件勾破了一個大窟窿,顯得要多寒酸有多寒酸,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記者們面面相覷,足足找了半分多鐘,視線才逐漸凝聚到李耀身上,一名女記者有些遲疑地從包裡掏出一張濕巾遞過來:“你……是李耀同學?”
李耀說了聲謝謝,接過濕巾用力擦拭了十幾秒鐘,總算把黑漆漆的臉擦成了花臉貓,依稀可以辨認出五官。
李耀是浮戈城裡的名人,在他昏迷期間很多記者都去醫院看過他,那篇“一閃而逝的妖星”正是出自其中一名記者之手。
立刻就有人高叫起來:
“沒錯,是李耀!”
這下所有記者都兩眼放光,爭先恐後地圍攏過來,一支支擴音晶棒如丈八蛇矛般刺向李耀,那名遞給他濕巾的女記者更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一把摟住李耀的肩膀,將一支擴音晶棒放在彼此之間。
“李耀同學,你在今年高考中的表現,可謂是神魔附體,絕對的超級大逆轉,令所有人都徹底瘋狂!大家對你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不過我們最關心的是——你為什麼會從赤霄二中退學,反而來到這所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呢?要知道,赤霄二中是浮戈城名校,綜合實力常年排在前三甲,而礦工子弟中學已經連續十幾年全市墊底,請問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