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土之上,平民、戰士和悍匪並沒有明顯的分界,太平城寨的戰士本來就是被古正陽這個從天而降的強者和“血鷹”趙烈這個前任悍匪訓練出來,擁有高度的組織性和戰鬥力。
他們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雙龍谷,便不畏懼任何敵人,剛剛廝殺一夜,失去所有頭目,淪為驚弓之鳥、一盤散沙的匪徒,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三五成群、膽敢反抗者,當場被數量超過十倍的太平城寨戰士格殺。
又有大批人市上的奴隸,不知被誰釋放出來,更充實到太平城寨的陣營當中。
到正午時分,太平城寨基本上控制住了雙龍城的局面,燃燒了整整一夜的烈焰,漸漸平息下去。
雖然赤火幫的物資倉庫發生大爆炸,被焚燒一空,其余諸多匪幫終究還有十幾座規模龐大的物資倉庫,裡面充滿了高能食物、淨水芯片、防輻射服和琳琅滿目的法寶,甚至還有好幾十台低級別的晶鎧。
有了這麼充足的物資,即便太平城寨的人口規模再膨脹一倍,接下去一年半載,都勉強可以維持了。
不過,局面雖然暫時安定下來,前路依舊渺茫和叵測。
赤火幫和黑水幫固然煙消雲散,但雙龍城畢竟處於交通要衝,即便一時半會兒處在力量的真空狀態,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匪幫進駐這裡,讓這裡回到過去的模樣。
除非,太平城寨有能力守住雙龍城,成為新的雙龍城霸主——這或許也是昔日“血鷹”趙烈最大的理想吧?
太平城寨未必沒有這個實力,但如果他們要成為新的雙龍城霸主,就勢必要像赤火幫和黑水幫的樣子,變成一頭頭窮凶極惡、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未來的路究竟怎麼走,古正陽還沒有想好,或許太平城寨所有人都沒有想好。
只能,憑著自己的本心,多救一個是一個,多捱一天是一天了。
正午時分,韓特和琉璃來找忙碌了一個早上的古正陽,彼此緊握雙手,鼓足了勇氣,向古正陽提出他們的請求。
“你們要離開?”
古正陽的眼底流露出鷹隼般的光芒,越過兩人的肩頭,盯著他們身後的李耀,“帶著這台……‘妖星’,去找‘天空之城、曼珠沙華’?”
“是的!”
兩個小家伙咬緊牙關,昂首挺胸道,“我們一定要去‘天空之城、曼珠沙華’,問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們很多問題,搞清楚,關於我們世界的真相!”
有些出乎意料,古正陽並沒有斷然拒絕,眼神有些深沉而縹緲,不知在思索些什麼,摸著琉璃的腦袋,嘆息道:“無論‘天空之城’還是這台‘妖星’,都隱藏著太多的秘密,或許遠遠超出我們可以追尋的極限,想要知道答案,也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即便如此,你們依舊要去尋找嗎?”
“是的。”
韓特和琉璃對視一眼,堅定道,“師父,我們知道去尋找‘天空之城’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但身在孽土,又有那一寸土地不危險呢?即便我們老老實實待在太平城寨,還不是隔三差五都要遭受無妄之災?
“就說現在,太平城寨暫時解決了眼前的危機,但也僅僅是暫時而已!雙龍城就是一塊肥肉,很快就會有新的豺狼虎豹發現它,想要霸占它的,而這些豺狼虎豹來到雙龍城之後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打壓我們太平城寨——因為我們是這一帶最大的威脅!
“想要不被別人侵吞的話,除非我們也學著那些匪幫的樣子,無所不用其極地壯大自己,長出獠牙和利爪,變成比他們更凶、更狂的野獸,但那樣的生活,難道就是您,就是我們想要的嗎?”
古正陽默然,苦笑一聲道:“那就是趙烈要走的道路了,或許這條路真是對的,但我、但我就是做不到。”
“不,趙烈……和這個世界,都是錯的,師父您才是對的!”
韓特攥緊拳頭,大聲道,“我和琉璃都想改變這個殘酷而荒謬的世界,想要改變它的話,就要先看清楚它究竟是什麼樣子,那就是我們要去‘天空之城、曼珠沙華’的原因!師父,難道您就不渴望著有朝一日,真能讓金稞鋪滿整片孽土,平息孽土之上的一切紛爭和劫難嗎?讓我們去吧,我們一定會找到,關於這個世界的答案!”
“爸爸,我們已經長大了,您沒辦法保護我們一輩子的。”
琉璃也咬著嘴唇道,“有‘妖星’在旁邊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古正陽又看了李耀一眼,回想起了昨夜雙龍城中烈焰蒸騰,爆炸此起彼伏,槍炮聲不絕於耳的恐怖場景。
真的很難想像,雙龍城竟然是毀在區區一台靈能傀儡的手上。
它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啊!
古正陽的本能令他對李耀充滿了疑惑和戒備。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自己的女兒和徒弟,乃至整座太平城寨,都不過是荒蕪世界、窮鄉僻壤的小小勢力罷了,根本沒有任何讓人覬覦的理由吧?
如果不是這台靈能傀儡三番五次出手,太平城寨早就被夷為平地,自己的女兒和徒弟亦要在“費重”這種凶人手裡,慘遭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古正陽嘆了口氣,道:“你們具體要怎麼做?”
韓特和琉璃對視一眼,同時歡呼起來,韓特胸有成竹道:“‘妖星’從雙龍城裡搜到了一張邀請卡,我們准備憑這張邀請卡,先去‘拳王’雷宗烈那裡!”
“拳王?”
古正陽微微一怔,旋即皺眉道,“拳王正准備攻打逍遙城,血原深處是廝殺的漩渦,你們要去趟這趟渾水?”
“如果不加入拳王的大軍,憑我們兩個無名小卒,又該怎麼混入極樂世界,並找到飛升‘天空之城、曼珠沙華’的辦法呢?”
韓特揉了揉鼻子,賊兮兮地笑起來,“‘拳王’雷宗烈和‘逍遙城主’夏侯無心,兩大巨頭之間的巔峰對決,正是我們這些蝦兵蟹將渾水摸魚的大好機會啊,一定有辦法打探到很多消息,甚至積累大把‘貢獻點’的。”
“我們要去拳王那裡,也是為太平城寨考慮。”
琉璃認真道,“現在血原地區絕大多數匪幫都將注意力放在‘拳王’雷宗烈和‘逍遙城主’夏侯無心的對決上,無暇來顧忌雙龍城和太平城寨這些小地方,估計我們還有時間鞏固雙龍城的防御。
“但是等‘逍遙城爭奪戰’結束,塵埃落定之後,就一定會有人來搶雙龍城的。
“所以,我們混入到拳王的大軍裡去,也好在暗中觀察局勢,看看到時候誰會對雙龍城和太平城寨生出野心,讓爸爸這裡能提前應對。
“甚至,如果運氣好,我們能得到‘拳王’雷宗烈的支持,那就沒人敢動太平城寨,爸爸也可以將雙龍城建設成全新的模樣啦!”
古正陽笑了笑,對兩個小家伙的說法不置可否,卻是道:“看你們兩個言之鑿鑿的樣子,似乎‘拳王’雷宗烈就穩操勝券一樣,我告訴你們,那可未必,‘逍遙城主’夏侯無心在幾十年前就是叱吒風雲的強者,我不相信他會坐以待斃,乖乖洗干淨脖子任由拳王宰割。”
“那無所謂。”
兩個小家伙相視一笑,“我們才不會死心塌地站在拳王一邊呢,如果夏侯無心比較厲害的話,那我們自然會見風使舵,站在逍遙城一邊啦!”
“讓我們去吧,爸爸!”
琉璃拽著父親的手輕輕搖晃著,“否則,就算我們乖乖待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等拳王和逍遙城主之戰結束,大批匪幫湧到這裡來,我們還是難逃滅頂之災啊!”
古正陽流露出深思和決斷的表情:“這個麼……”
……
這天黃昏時,韓特和琉璃整裝待發。
就連李耀都用雙龍城裡的物資進行了全面升級,表面依舊是傻大粗黑,貌不驚人的模樣,但隱匿在鋼鐵軀殼之內的關機、動力系統和攻擊性法寶體系卻煥然一新,勉勉強強能跟上他元神的節奏。
古正陽趕來給兩個小家伙送行,手裡還捧著一個鉛灰色的鐵罐子。
“師父,這是什麼?”
韓特好奇道。
古正陽微微一笑,撬開了罐口,一股異香伴隨著醇酒般的金色流光飄蕩出來。
“是金稞的種子啊!”
琉璃叫道。
“沒錯。”
古正陽將金稞種子細細封好,交到女兒手裡,“幫我把他們播撒到整片孽土上吧,或許在什麼地方就可以生根發芽呢?”
“師父……”
韓特動情地叫了一聲,用力揮舞著拳頭,“請您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同心協力,一定能守護住太平城寨的!”
“當然,你師父可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垮的。”
古正陽咧嘴大笑,“我一定會守護太平城寨,直到你們回來的那一天!”
“一言為定。”
韓特用力揮手,“師父,我們走啦!”
“爸爸,好好照顧自己。”
琉璃忍著眼淚,“我們出發啦!”
古正陽猶豫了很久,還是深吸一口氣道,“關於我送給你們的那枚晶片,就是蘊藏著《小小修真者》的那個,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前天晚上險些被麻枯和費重殺死時,才徹底想明白。
“或許,武英界過去有沒有修真者並不重要,即便《小小修真者》上說的所有故事都是假的,編出來的,過去根本沒有‘修真者’這麼愚蠢,這麼白痴,這麼婦人之仁的東西,那都無所謂。
“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
“或許,在‘現在’和‘將來’,修真者是存在的,會……永遠存在的。
“我真心希望如此,所以,去吧,孩子們,放心大膽地去改變這個世界,去創造一個屬於你們的新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