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是班長,你說了算。”
唐卡嘟嘟囔囔,去找藥物和加熱器。
他們最後還是沒有將周秀雲兩母女留在冷庫裡,主要是那裡的環境實在太惡劣,空氣腥臭和污濁到了極點,兩三歲的小女孩繼續待在裡面,說不定明天真的會一病不起。
這還是半個月來,小女孩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能自由自在在超級市場的通道之間爬行和奔跑,她別提多麼高興,就像一條撒歡的小狗,就差沒有搖晃著尾巴,將“咯咯”的笑聲灑遍整座超市。
盡管唐卡和楚之雲都在炫光幻影中見多了帝國孩童天真爛漫的模樣,但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孩子出現在他們面前,感覺還是格外不同。
兩人就像是見到了一種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物,對這個名叫“小天天”的女童投入了極大的好奇。
小天天在“咕嘟咕嘟”喝光了楚之雲親手為她調制的奶粉之後,對這兩個“大哥哥和大姐姐”愈發親熱起來,一個勁兒往楚之雲的身上爬,在她懷裡拱來拱去。
楚之雲就像是捧著某種極容易碎裂的水晶一樣的東西,表情既尷尬又困惑,發自內心地微笑起來。
“別爬,乖乖的,小心!”
她自然而然地放低了聲音,有些笨拙地哄著小家伙。
超市裡原本就有一片極大的兒童區,裡面不但售賣琳琅滿目的各種玩具,還有一座小小的海洋球池和塑料城堡,更是成為小天天的樂園,她一會兒將五彩繽紛的海洋球丟向唐卡,一會兒又邀功似地將一個玩具蘋果雙手捧給楚之雲,還煞有介事湊到自己鼻子底下深深吸一口氣:“香,香!”
唐卡和楚之雲完全入迷了,被這個小精靈弄得魂不守舍。
周秀雲一直在旁邊怯生生看著,一副任由他們擺布的模樣——這個可憐的女人,也的確是無路可走。
兩個大孩子和一個小女孩玩了足足半天,直到太陽西沉,黃昏將至,殘酷的現實,才伴隨著冷冰冰的空氣,從他們心頭升起。
“班長,該決定了。”
唐卡看著玩瘋了之後,終於在母親懷裡沉沉睡去的小天天,猶豫道,“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呢?”
“明天,是‘終極測試’的最後一天。”
楚之雲心煩意亂地說,“明天再說吧。”
這絕不是一個好答案。
甚至是自欺欺人,毫無意義的做法。
但唐卡卻非常理解楚之雲的心境,因為這同樣是他想說的話。
和小天天相處的越久,他就越不願意把這個懵懵懂懂好似肉團子一樣的小家伙抓到聖殿裡去,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唐卡又想起這些日子在帝國的炫光幻影、連續劇和各種宣傳片中看到的人,那一個個看起來健康、強壯、清爽、心情愉悅的人,他們或是放聲歡笑,或是全神貫注,即便痛苦和悲哀時,也可以肆無忌憚地盡情吼叫和哭泣,發泄自己的情緒。
他們似乎活得比聖盟人更加“真實”和“鮮明”,唐卡漸漸迷失在這些充滿誘惑的幻影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成為“淨化者”,還是渴望成為這些,需要被淨化的對像了。
“今天晚上,你們就留在這裡,盡量多准備一些吃的東西,還有淨水芯片,明白嗎?”
楚之雲蹲下,一邊摸著小天天的腦袋,一邊對周秀雲道,“明天,明天我們再決定,究竟該怎麼做吧!”
周秀雲連連點頭,混濁的眼淚再次流淌出來,輕聲道:“謝謝,謝謝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
好人麼?
唐卡不知道。
如果按照聖盟的法則,他們現在應該算是被天魔誘惑,墮入深淵而不自知,罪孽深重的惡人吧?
兩人心情復雜地離開超級市場,再次回到集合點。
經過六天的“終極測試”,已經有一半同學都被淘汰,剩下的人稀稀拉拉,分別蹲在一邊,似乎極不願意和旁人接觸。
“短短六天時間,所有同學都像是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新人。”
唐卡暗自思量,“不知道他們在各自的淨化任務中,又遇到了一些什麼事,會不會也遇上了自己的‘周秀雲’,只是都不願意對旁人說呢?”
偌大一座城鎮,才剛剛占領十天半個月,有幾條漏網之魚是很正常的事情,唐卡覺得自己的猜測非常合理。
唯有副班長廖猛還是老樣子,一副瘋狗要咬人的架勢,惡狠狠盯著唐卡看。
這家伙在連續兩次情緒失控之後,竟然能一直堅持到現在都沒有被淘汰,還真是咄咄怪事。
回營地的路上,所有人都格外沉默——包括蟄伏在唐卡腦域深處的李耀。
直到營帳的照明燈統統關閉,唐卡合上雙眼,終於忍不住呼喚李耀:“耀老,您還在麼,您怎麼一路都不說話,而且我感應到您的神魂波動非常劇烈,您似乎很……憤怒,這是我的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我的確很憤怒,不得不竭力控制自己,不讓怒火瞬間從你的三萬六千個毛孔中噴射而出。”
李耀一字一頓,冷冷道,“以免將整座營地,都夷為平地。”
“這——”
唐卡吃了一驚,“為什麼?”
雖然和神秘莫測的“耀老”接觸並不太多,但六七天下來,唐卡覺得“耀老”一直都是嬉皮笑臉的,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他打個噴嚏就能補上。
“因為,四點。”
李耀的神魂深處,傳來了尖銳的磨牙聲,“第一,前面整整五天,我都沒有感應到超市的冷庫裡有人存在,雖然我依附在你的身上,五感削弱到了極限,但這個自稱周秀雲的女人並不是能隨心所欲控制呼吸和心跳的修仙者,作為一個普通人,她的心跳,即便隔著厚實的冷庫牆壁和大門,我也應該能聽到。
“所以,一個可能是我的感知真的被削弱了太多,但另一個可能則是,她是前一天才剛剛躲進去的。”
“這——”
唐卡瞪大眼睛,呼吸都急促起來,“您是什麼意思,冷庫裡原本並沒有人,她、她是昨天才躲進去的?”
“第二——”
李耀沒有理會唐卡,顧自分析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小天天出來之後喝的第一樣東西,就是你的班長給她泡的奶粉,我不知道你們聖盟人能否理解母女之間那種微妙的感情,總之,無論在帝國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只要是真正的母親,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不會假他人之手,會自己為女兒調制食物的。
“第三,還有一件非常蹊蹺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周秀雲最開始撞翻貨架時,你們在干什麼?當時,你和班長穿著帝國人花花綠綠的衣服,正在超市裡走來走去,並沒有展開所謂的‘淨化’。
“換位思考,如果你是‘周秀雲’,一個在冷庫裡躲了半個月,惶恐不安的普通女子,你實在忍不住,偷偷跑出來為孩子找熱水和藥物,結果無意間看到了兩個打扮很像帝國人的大孩子,你會怎麼想?
“你會認為,這兩個孩子是和自己一樣,躲在超市裡的平民呢,還是猜到帝國人會在這裡搞一場‘終極測試’,而這兩個孩子竟然突發奇想,想要自學成才,變成‘潛伏者’?
“別忘了,按照這個自稱是‘周秀雲’的女人,自我介紹的設定,她是厚土駐防軍的隨軍家屬,那她一定接受過相關的拓殖訓練,絕不可能對聖盟人一無所知,她知道典型的聖盟人是什麼樣子——絕不會是你們的樣子!
“但是,她見到你們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呢?‘別殺我,求求你們’,換言之,即便你們並沒有穿著聖盟制式的防疫服,而且顯露出了鮮明的情緒,她也知道你們並非帝國平民,為什麼?”
唐卡的心髒先是凍結,然後粉碎,最後被吸入一個無底的黑洞中。
“這,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快要哭出來了,“這,這只是您猜測的吧,您並沒有證據,萬一,萬一她當時太緊張了呢?”
“第四,最重要的真憑實據——”
李耀嘆了口氣道,“她拿出來的地圖,所謂的‘隨軍家屬專用避難所’,根本是子虛烏有的幻影,是一處並不存在的地方,是故意騙你們上當的。”
“您怎麼知道?”
唐卡脫口而出,“您怎麼知道,地圖是假的?”
“因為我掌握著真正的,黑堡星上所有軍用避難所的坐標。”
李耀淡淡道,“這個‘周秀雲’所說的避難所,並不在我所知的範圍之內。”
李耀背後可是站著整個真人類帝國,無論通過雷成虎將軍,還是厲靈海太後,亦或者小皇帝本人,弄到黑堡星的軍用基地、避難所一覽表和詳細的信息介紹,都不是難事。
--------
謝謝大家關心啊,很多朋友聽說老牛住院了,都非常著急,還在qq和微信上詢問情況,老牛精力有限,大部分時候又打著吊針,無法一一回復,還請大家見諒!
也有很多朋友讓老牛身體第一,不妨停更幾天,養好了再說。
這個,老牛倒也不是故意要裝什麼拼命三郎的樣子,只是現在精神還好,整天躺在床上也沒事,能寫,還是寫點兒吧,都算是消磨時間了。
算算《修真四萬年》也快和大家一起,走過三年光陰,三年將近一千萬字,寫東西早就成為一種習慣,一天不寫就心裡難受,手上發癢,倒也算不得多麼辛苦,要是精力實在不濟,老牛肯定也不會勉強,這個大家還請放心。
總之,真的很感謝大家的支持了,老牛是真恨不得為大家再寫三五千萬字啊,真的,當然不可能是《修四》這一本書,總之,老牛這雙手,是絕不會停止燃燒的,哈哈哈,我們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