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
看著對方幽深如淵的眼神,格斯一陣顫栗。
“你,你果然是個惡魔吧?”少年問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呂輕塵看著自己煙霧繚繞的下半身,被蒸汽球牢牢前牽扯住,攤手道。
“你要我的靈魂干什麼?”
格斯警惕道,“我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有靈魂,恐怕也非常弱小,不可能幫到你這樣強大的惡魔什麼忙。”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呂輕塵笑眯眯道,“或許,在你體內蘊藏著自己都沒發現的力量,足以幫我顛覆整個世界,又或許,我只是閑著無聊,想要角色扮演一回真正的惡魔,總之,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相信我,把心靈徹底向我敞開,把靈魂完完整整交給我,我就能回答你的一切問題,並且賜予你,足以……和這世界為敵的力量。”
“和這世界為敵的力量……”
“可以倒是可以,但強行入侵並讀取核心數據的話,會留下太多痕跡,還容易觸發反病毒程序,風險太大了。”
呂輕塵人畜無害的笑著,仿佛他剛才的提議,僅僅是索要格斯身上一件無足輕重的物品,而不是珍貴且唯一的靈魂,“我們惡魔做生意,最講究公平和自願,如果你不願意雙手奉上自己的靈魂,我也無所謂,大不了去找第二個傻瓜好了——但這樣一來,你也不會再得到我的幫助,很公平,是吧?”
格斯皺眉。
看了一眼身子滾滾發燙,在洞穴深處輾轉反側的姐姐,少年感覺危機四伏的逃亡之路,想要不得到惡魔的幫助,就逃出圍追堵截,實在很難。
他們在黎明之前,離開洞穴。
姐姐的傷病還沒有好,身子輕飄飄就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好幾次險些一頭栽倒在滾滾泥漿裡,再也爬不起來。
但他們卻不得不走,因為山洪暴發,雨水倒灌,已經將那條洞穴淹沒。
暴雨如瀑,無論逃亡者還是追兵的行動都變得極其艱難,完全是意志力的比拼。
直到中午,雨水終於稍稍停歇,人間的廝殺,再度激烈起來。
他們又打退了三波追兵,殺死了其中四人。
代價是姐姐的肩膀上多了一個前後透明的血窟窿,小腹還挨了一拳,整個腹部都烏青一片,不知道有沒有內出血。
另外,姐姐的左側膝蓋也出現了輕微的裂紋,雖然不太影響行動,但對於戰鬥時的發力,卻有極大阻礙,一條腿差不多廢了。
格斯受到姐姐保護,倒沒受太多傷,可姐姐一旦倒下,就算他周身三萬六千根汗毛都完好無損,也不可能從窮凶極惡的追兵手裡,奪取一條生路。
姐姐早就應該倒下。
以她的傷勢和病情,早半天就應該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甚至都不應該從洞穴裡爬起來。
但她卻像是被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被某種信念或者仇恨,硬生生地支撐著,化作一團鋼澆鐵鑄的人形機械,瞪著眼,咬著牙,步步向前。
格斯大致知道姐姐在等待什麼。
不是等著殺出重圍。
而是等著被“那個人”追上,為這場注定徒勞的逃亡,畫上一個絕望的句點。
下午,他們被追兵逼上絕路。
兩側是峭壁,前面是懸崖,而在後方,“那個人”終於出現。
“格斯,格蕾,回頭吧,前面是萬丈懸崖,再走半步,就是粉身碎骨!”
舅舅雷烈,目光深邃,出現在他們身後。
格蕾悶哼一聲,像是體內有根細弦崩斷,在格斯的扶持下,歪歪扭扭癱倒在峭壁邊上。
“舅舅——”
格斯有些不敢看舅舅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但看著姐姐欲哭無淚的表情,他心底一顫,不知從哪兒生出勇氣,攥緊拳頭,豎著眉毛,大聲喝問,“告訴我們,爸爸究竟是怎麼死的!”
雷烈目光一閃,嘆了口氣,道:“哦,原來這就是你們出逃的原因,那就難怪了,既然你們已經猜到,又何必問我呢?”
“真是你!”
格蕾痛苦地尖叫,“爸爸真是你殺的,他可是你的妹夫,你怎麼下得了手?”
“是啊,我怎麼下得了手?”
雷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滴,眼神迷茫,表情恍惚,喃喃道,“格倫不單是我的妹夫,更是我從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我們兩個從三歲在鐵拳學校相識開始,就是最棒的修煉伙伴和競爭對手,是可以把性命托付給對方的交情。
“就算那時候他的天賦出類拔萃,在絕大多數競爭中都穩穩壓過我一頭,我心底也沒有半點芥蒂,仍舊將他當成值得效仿甚至追隨的良師益友,甚至積極撮合他和我親妹妹的姻緣,就是為了讓兩家的關系更加親近。
“格斯,格蕾,請你們絕對相信,我和你們的父親之間,沒有半點私人恩怨——如果我真的恨他,就不會賭上我最心愛的妹妹的幸福。
“不過,在發現了‘那件事’之後,我的確深深地怨恨上了他,我恨他為何如此軟弱,意志不堅定,這麼容易就被惡魔誘惑;我恨他為什麼要放棄武者的榮耀以及家裡的嬌妻,去進行邪惡、污穢、極度危險的研究;我恨他為什麼要對我隱瞞,我們曾經無數次出生入死,睫毛都不抖動半下就能把性命交到對方手裡,就在你們腳下的這片山地,為對方拋撒過無數滴的熱血,難道他覺得我是拳神殿的祭司,就會出賣他嗎?”
“沒錯,你恨他!”
格蕾尖叫,“你恨爸爸墮入魔道,所以殺了他,連帶著害死了你的親妹妹,我們的媽媽!”
“你錯了,格蕾,你大錯特錯了!”
雷烈怒吼,“我不是因為怨恨才殺死他,殺他是為了救他,為了挽救他‘赤金鎮第一拳手’的名譽,為了挽救我的親妹妹和你們兩個!否則,萬一格倫是邪道徒的事情曝光,你們的母親還有你們兩個,都會受到牽連,一輩子頂著污名,一輩子被人鄙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