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著偷了馬車的人已嚇得跌坐在地瑟瑟發抖,滿臉驚恐,猶如待宰羔羊。
守將干咽著口水看了看左右已經退到自己身後的手下,他也想退,可是他知道城樓上有人看著,他若是被嚇退了,只怕以後沒好果子吃。
“燒了!”商朝宗跳下馬車時砸了句話,同時打了個手勢,立馬有人拋了支斬馬刀過來。
接刀在手,商朝宗扭身一刀劈了出去,一道鮮血飆射而出,濺了他一臉一身。
那守將瞪大了眼睛,做夢也沒想到商朝宗居然敢在天子腳下殺自己,措手不及之下,一顆大好頭顱已經衝天而起,又落地,身子抽搐著倒地。
“啊…”城外兵卒再次嚇得後退幾步。
下車後的藍若亭看著這一幕,可謂相當無語,竟在天子腳下明目張膽殺京城守城將!
陶信揮刀斬斷了馬車套索,跳上馬背,直接縱馬衝向城門,守軍紛紛讓開,硬是無人敢擋,任由陶信衝到城門前摘了火把又回來。陶信點燃火把,經由車窗扔進了車內。
火勢很快起來,滾滾煙霧從馬車內冒出。
上了一匹戰馬的商朝宗霍然回頭,一臉鮮血,看向了城樓上那兩扇打開的窗戶,看到了尕淼水和宋九明,旋即回頭喝道:“走!”
一馬當先而去,眾騎撥轉方向隆隆追隨!
“虎父無犬子!”尕淼水淡淡一聲,眼神中有陰郁。
盯著一路人馬漸漸遠去的宋九明卻嘆了聲,“怕就怕寧王的號召力還在,希望不會是縱虎歸山!”
不一會兒,守城副將快步衝進了閣樓內,拱手悲聲道:“公公,商朝宗殺了李將軍,還請公公為李將軍做主啊!”
“畢竟是皇族子弟,天家血脈豈是誰都能羞辱的,死就死了吧!”尕淼水漠然一聲,黑袍一甩,從窗前轉身而去,臨近副將身邊時,一股無形力道湧出,將那副將震的踉蹌後退讓路,摔了個跟頭。伴同離去步伐的還有一聲冷哼,“數千人居然被五百騎嚇住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宋九明看了眼摔的暈暈乎乎的副將,沒吭聲,也不疾不徐地離開了,不願多說什麼。
他心裡明白,東城門的情形傳到宮中去後,宮中那位必然要震怒,什麼借口什麼理由都是假的,為天子守京城東大門的人居然被數百騎嚇成這樣,若真有敵軍來襲怎麼辦?還能指望這些人拱衛京城安全嗎?這副將的腦袋怕是也保不住了,守城人馬怕是有一大批人要被牽連……
桃花暗香,春光明媚,微風習習。
樹下躺椅上翻著草藥圖錄,牛有道看的有滋有味,偶有幾片調皮的花瓣飄落騷擾。
山下忽有踏踏馬蹄聲隱隱傳來,圖錄胸前一扣,扭頭看去,隱見數騎停在了對面山崖下,看起來不像是上清宗的人,有人引了騎士順曲折石階而上。
看看就好,這些年他得出個經驗,不管有多少人來,都不關他的事,繼續看自己的書,這環境下看書也是個享受,上輩子還從未有過這麼好的看書環境。
看著看著又犯困了,不知睡了多久,懵懂醒來,懶意洋洋地翻轉著身子,隨口抒發著骨子裡的懶意:“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勢,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語氣那叫一個懶洋洋徐徐,吟畢舒坦,伸著懶腰朦朧睜眼,腦袋一歪眼一睜,頓時傻眼。
只見一旁站了三個人,當前一人既陌生又熟悉,還很漂亮,不是別人,正是他夫人唐儀。
不是因為是他夫人他才覺得漂亮,這夫人什麼情況他有自知自明,實在是很漂亮,端莊冷艷,膚白嬌嫩如細瓷,胸隆飽滿,身段婉約,一襲玄色籠紗長裙,纖手交叉腹部,有出塵如仙的氣質,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當一景來看也是賞心悅目的。
在她後面,是獨眼拄拐的圖漢,邊上還有一個身段窈窕穿著青衫短褂武士打扮的女人,這人他就真的是不認識了,上清宗他認識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這女人還戴著紗笠,讓人看不清臉。
唐儀一般都是每年年底的時候才會來一次,怎麼會現在跑來了?
他還以為自己沒睡醒,揉了揉眼,確認沒錯,趕緊爬了起來,隨手很寫意地一撣睡歪在肩頭的馬尾長發,笑道:“你怎麼來了?”夫人二字他是叫不出口的,人家除了大婚那天客氣過一句外也沒再叫過他夫君不是,只能是算自己夫綱不振,倒霉。
心中也跟著小汗一把,這幾年的確是過得太清淨、太安逸了,連起碼的警覺性都喪失了,居然連三個大活人到了跟前都沒察覺到,還真是睡的死豬一般,真要放在江湖上有人要對自己不利的話,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卻是半晌沒反應,圖漢看他的眼神有異於尋常,像看怪物一般,還不時看看那桃樹。
唐儀看他的眼神則有些復雜,思緒還在牛有道剛才懶洋洋毫不做作隨口而出的詩的意境中,這家伙信口而出的詩?宋衍青層出不窮的詩詞?
她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那枝闊如華蓋的千年古桃樹。
她早就懷疑宋衍青的詩詞和這家伙有關,但不信這家伙的年紀能寫出那麼多情詩來,可剛才那首詩怎麼感覺如此應景?怎麼感覺就是為他自己目前的狀況而寫的似的?
對於牛有道的底細,她是清楚的。
雖然東郭浩然有提供鐵證,但聽那情況,東郭浩然明顯是倉促之下收徒,上清宗不可能盲目容人入門,問清牛有道的出身後,立馬派人去了那個山村核實,是確認無誤了的。
可見到牛有道的第一眼,不少人包括她唐儀在內,都意識到了這個山村小子的不凡。雖衣衫襤褸,穿的鞋子連腳趾頭都露了出來,然那眼神中的熟慧卻難以掩飾,還有言語間的談吐,都不像是一個山村小子應有的。
這一點也許能用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來解釋,可要說能作出此等水准的詩詞來她還是將信將疑。
雖說查出過有個什麼落魄書生在小廟村教過牛有道一些東西,至於那書生將牛有道教到了什麼程度,誰也說不清楚,村裡大字能識的人不多,哪有水平評論高低,無非是自己村裡人講自己村裡人的好話,就知道說好,你非要問怎麼個好法村民也說不出來。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好詩,好一個桃花仙人!”
唐儀沒出聲接話,那個頭戴紗笠的女人卻是由衷忍不住贊嘆了一聲,聲音淑雅嬌婉好聽,從語氣中的刻度一聽便知是從小有著良好家庭教養的人。看她紗笠抬頭的樣子,似乎也在打量那燦爛如霞盛開的桃花。
“呃…”牛有道撓了撓頭,他自己朦朧隨口而出的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聽對方一念,方反應了過來,呵呵掩飾道:“隨口戲謔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這擺明了說是自己作的。
唐儀試著問了聲,“這詩是你自己作的?”
“……”牛有道愣了一下,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這世上也有這詩?若真如此,那可真就鬧出笑話了。又呵呵道:“閑著無聊瞎扯,有什麼問題嗎?”
唐儀盯著他,牛有道趕緊轉移話題,看向頭戴紗笠的女人,“不知這位芳客是?”
女子欠首行禮道:“商淑清,見過桃花仙人!”
“桃花仙人?呵呵…”牛有道笑著擺了擺手,一副當不起的樣子。
唐儀側身稍讓,纖手一探,正式介紹道:“商郡主是寧王商建伯之女,寧王與東郭師叔是舊友。”
牛有道多少有些詫異,這戴紗笠的女人敢情是燕國的皇族啊!
外面的情況他雖然不清楚,但天下大勢他大概聽陳歸碩和酒醉後的圖漢提起過一些,武朝崩盤,諸侯爭霸,殺來殺去,幾百個諸侯國如今只剩七個稱雄,晉、韓、趙、宋、衛、燕、齊。那家伙有點像牛有道認知中的戰國七雄的味道,意思大概也就那麼個意思,可七國的國土面積卻不是他認知的戰國七雄能比的,真正是瓜分了整個星球,而不是在一塊大陸上爭雄。燕國的國姓就是商,據說是武朝皇帝商頌的後人,而這個寧王商建伯好像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馬,這職位相當於牛有道那個世界所謂的軍方總司令,統領燕國兵馬大權,真正的實權人物。
試問如此出身背景,牛有道突然見到這位大司馬的女兒出現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