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頭凶獸,識貨的人聯想到了一個人,上一代魔宗聖女,那魔女的坐騎便是一頭罕見的金毛吼。後來那魔女和一上清宗的弟子糾纏在了一起,情愛難分,因此而罹難,而那上清宗弟子也因那魔女被逐出了師門。
之後,那頭罕見的金毛吼便跟隨在了那上清宗棄徒的身邊。
結合當年那段往事,此時一頭罕見的金毛吼出現在上清宗,絕非偶然,識貨的人大概都明白,妖魔嶺的那位來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留仙宗眾人臉色變得難看,似乎都沒想到。
看著那只霸氣十足屹立山巔金光閃閃雄視下方的金毛吼,唐素素的臉色同樣有點難看,因為她很討厭金毛吼的主人!
金毛吼這個時候出現,在上清宗最危急的時候出現,羅元功的神情很復雜,心情也同樣復雜。
“師叔!”唐儀自言自語了一聲,實在是太意外了,目露驚喜無比的神色,那人是她從小仰慕的人,沒有讓她失望。
蘇破的眼中亦閃過一絲喜色,他不敢保證那人能來,只是讓圖漢去試試,沒想到那人真的來了。
很顯然的,那人應該早就到了,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剛好在上清宗遇上大難的時候出現,應該是見到了報警的響箭,聽到了長鳴的警鐘才現身了。
聽說上清宗有難,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僅憑這份心,蘇破就老懷大慰,心中感慨無比,師兄啊師兄,你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還是師兄你有慧眼啊,收的三個弟子個頂個都是好樣的!
有些人只知這金毛吼是異獸錄上的異獸,上古遺種,如今已是十分罕見,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根本不知內因。
烏少歡臉色緊繃且難看,環顧四周,沒見到金毛吼的主人,不過與左右師兄弟交換了個眼色後,都知道不宜再輕舉妄動了,妖魔嶺那位可是個出了名的瘋子,憑一人之力橫掃了十幾個門派,而且還都是不小的門派,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高手,根本不是留仙宗能惹得起的。
這邊怎麼都沒想到,上清宗那位被逐出師門的棄徒居然會為上清宗出頭,金毛吼一出現,烏少歡不敢再造次,否則會給留仙宗惹來滅門之禍,現在也沒那底氣造次。
烏少歡雙手上的月輪合在了一起,沉聲道:“走!”
有些留仙宗弟子詫異,什麼情況?氣勢洶洶而來,狠話都說了,啥也沒做,就這樣回去?
可是其他長老都在揮手打招呼,示意立刻撤離,而且臉色都明顯有些凝重。
這邊留仙宗諸人剛陸續轉身,四處巡視周圍山頭的唐儀目光一落,突然一聲厲喝,“都給我站住!”
那人來了,她有了底氣!
留仙宗諸人腳步一頓,烏少歡等人轉過身來,烏少歡沉聲道:“是我留仙宗有眼無珠,冒犯了貴派,在此告罪一聲,還望海涵!”
唐儀厲聲道:“闖我上清宗山門,殺我守山弟子,一句告罪就過去了?”
“……”烏少歡欲言又止,最終果斷從身後撈出一只月輪,伸出一只胳膊,另一手的月輪一揮,唰一聲,鋒刃劃過,血花四濺,一只胳膊齊膀子而斷,飛了出去落地。
不明就裡的留仙宗弟子震驚,留仙宗弟子善使雙輪,廢掉一只胳膊,無異於廢了一半的實力,什麼情況能讓金丹長老自斷一臂?
臉色有些慘白的烏少歡搖身晃開左右師弟,對著上清宗眾人欠身鞠躬,“告罪!”
說罷轉身而去,面露驚疑不定神色的留仙宗弟子迅速跟在了他的身後,快速撤離。
不少留仙宗弟子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都看向了山頂上那只威風凜凜獠牙猙獰的金毛吼,事情的變故轉折就在這只金毛吼出現之後,有人琢磨著回去後定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群上清宗弟子目送倉惶而退的留仙宗弟子,再看看烏少歡自斷賠罪留下的斷臂,有人愕然、茫然,搞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人神情復雜。
見留仙宗弟子遠去,“吼!”山頂上的金毛吼再次仰天咆哮一聲,聲音在山林中回蕩,隨後那金毛吼亦慢慢轉身,身姿雄健,甩著尾巴消失在山巔。
唐儀突然飛身而起,一個縱身飄落就是百丈外,直飛向金毛吼消失的山巔。
“掌門,回來!”唐素素一臉憤怒地嘶吼,她知道唐儀想要去找誰。
她正要閃身追去將唐儀勸回,一旁的羅元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死死拉住了她。
羅元功知道她有多恨那位,輕嘆道:“師妹,不管怎麼說,他幫上清宗化解了一場大劫,於情於理都該謝人家一聲。”
唐素素一張老臉繃的緊緊的……
唐儀沒管唐素素的嘶吼,飛身上了山巔張望。
飛奔中的金毛吼在山林中疾馳如履平地,身影閃沒在密林深處,唐儀立刻閃身急追,追向金毛吼消失的方向。
片刻後,在一山間溪流旁見到了泡水抖甩一身金毛的金毛吼。
一旁的溪澗大石上有個邋遢漢子,曲了條腿而坐,捧了只酒壇子仰天嘩啦啦往嘴裡倒酒。沒錯,不是喝酒,而是往嘴裡倒酒。酒水在臉上飛濺,金毛吼抖出的水花濺在他身上,或許還濺進了他嘴裡,也不管,繼續喝自己的。
放下酒壇打了個飽嗝,正眼看向了落在跟前的唐儀,微微一笑。
再見此人,唐儀難以置信,印像中那個詩詞歌賦一身白衣如雪豐神如玉的儒雅男子居然邋遢成了這樣,亂糟糟的頭發沾著草屑,似乎在草堆裡躺過,亂糟糟的胡子,臉上污跡證明不知多久沒洗過臉,身上衣服應該不是本色,而是長久未洗髒成了濃淡相宜的黑色。
想起小時候,對方教自己學習的情形,再對比一下對方現在的情形,唐儀有點不知該說什麼好。
本是上清宗最具天賦的弟子,本是上清宗最看好的上一任掌門繼承人,上清宗多少人將振興上清宗的厚望寄托在他身上,然而他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魔道中人,還是魔宗的聖女,最終被逐出師門。
唐儀後來聽說過他的事跡,不愧是她從小仰慕的人,也不愧是上清宗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公認且看好的人,一身實力突飛猛進,威震天下,丹榜前十名的高手中也有他一席之地。父親唐牧接任掌門後,她時常聽父親感嘆,說三師弟可惜了,若不走入邪路,這上清宗掌門也輪不到他來做。
在唐儀心目中,這位應該是縱橫天下、笑看風雲的人物,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豐神如玉的師叔居然會落魄邋遢成了這樣,為了一個魔女值得嗎?
“師叔!”唐儀鼓起勇氣喚了聲。
“呃…”邋遢漢子又打了個飽嗝,搖頭笑道:“丫頭,這裡可沒有你師叔,不能亂喊。”
唐儀還是肯定道:“謝師叔挽救上清宗於危難。”
邋遢漢子拍了拍身邊的兩只酒壇子,“當年我和你爹,還有東郭浩然,一人在這山裡埋了壇酒,約好了若干年後同飲…聽說你爹和東郭浩然都過世了,念想到這酒,不知還在不在,特跑來一看,竟然還在,好酒,美酒啊!我是來找酒的,可沒有幫上清宗什麼,上清宗的事和我也沒任何關系,你想多了。”
見對方不承認,唐儀沒有與之爭辯,拱手道:“上清宗如今的處境十分艱難,師叔名震天下,正是上清宗急需的倚靠,還望師叔能留下相助!”
邋遢漢子不接這茬,笑問:“丫頭,聽說你嫁人了?”
說到嫁人這事,唐儀頓顯尷尬,其中的是非曲直實在是難以啟齒。
“我身無長物,也沒什麼東西給你,埋了三十年的好酒送你一壇當賀禮吧!”邋遢漢子揮袖一掃,一酒壇呼嘯飛出。
唐儀接到手中,有點沉默,輕輕拍著上面的泥土,也不知這酒是不是自己父親埋的。
邋遢漢子抱著酒壇又灌了口,呵呵道:“東郭浩然那張烏鴉嘴,當年他曾說我為人與我名字不符,終有一變,不想一語成讖。你那個夫君聽說是他的關門弟子吧?雖是臨終收徒,有點倉促,可他不會亂收徒弟,他那麼做必然有原因,若能挽回,不妨想辦法和好吧。”
說罷起身,又提了另一只酒壇,縱身而起,飄然騎坐在了那只戲水的金毛吼身上。
見他要走,唐儀急忙喊道:“師叔,難道你真的願意看到上清宗就此倒下嗎?”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回頭也無法挽回,大家眼前都沒有昨日,只有明日天涯。上清宗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守成是沒用的,只會越來越糟。丫頭,你不笨,不管你是怎麼做上掌門的,既然你已經當了掌門,就不要再唯唯諾諾,該拿出掌門的魄力時就不要猶豫,按自己的想法勇敢去面對,否則上清宗要你這個掌門有何用?走了!”
邋遢漢子背對著留了幾句話,話畢,座下金毛吼突然撒開四肢狂奔,在溪流中狂奔,逆流而上,一路激蕩出水花,狂蕩而去。背上坐的人,在激濺的水花中昂頭灌酒,猶如一朵盛開花朵中的花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