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走出,夏令沛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初步不離的張老三,又看了看不遠處盯著這邊的朱老八,不由皺眉。
之前是那個叫紅娘的女人盯著自己,如今又換了兩個人,感覺自己被當做犯人似的給看管了。
來到前院,見到庭院中站一起聊天的牛有道和管芳儀,夏令沛眼睛一亮,快步而去,走到牛有道跟前畢恭畢敬行禮,“先生!”眼神裡透著一股狂熱和崇拜。
這位老師也沒教他什麼,寫了幾十首詩詞扔給他,讓他自己學去。
他開始頗不以為然,覺得牛有道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待看到所寫詩詞後,頓時對牛有道驚為天人,才明白伯父為何說此人詩詞絕艷堪為人師,可謂徹底拜服。
他長期被看管,宅著,對外界的認識大多來自書卷,免不了一身讀書人的毛病。
一首好詩能讓他拍案叫絕,熱血沸騰。
一首好詞亦能讓他惆悵千古,輾轉反側嘆息一晚。
那幾十首詩詞,他真正是奉若聖典,反復拜讀。
這也是牛有道的意思,牛有道現在也沒那閑心教他,讓他反復理解,先把這些理解透了,能倒背如流了再談其他的。
反正就是隨意把他給打發了。
嗯了聲的牛有道杵劍站那,冷冷問道:“不去學習,亂跑什麼?”頗有為人師的架勢。
夏令沛語結,尷尬應了聲,“學生這就去。”拱著手,後退幾步才轉身離開了。
目送的管芳儀噗嗤一笑,“這就是個書呆子,真不知玉蒼他們當寶似的做甚。”
“書呆子有什麼不好的?”牛有道看著離去的背影說道:“至少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道爺!”袁罡快步而來,一封密信遞給。
管芳儀忍不住又看了看袁罡的一雙胳膊,眼神像看怪物似的,已不知是多少次露出這般眼神。
陳伯等人重傷,服了天濟丹短期內也難痊愈,已經全部送回藏身的老巢了,換了吳老二、張老三和朱老八來,可眼前這家伙重傷成那樣後靈丹不要,一雙胳膊折的不成樣,才幾天工夫再見面,一見居然就好了。
隨著人員的到位,這邊又將各方聯系渠道給重新建立了起來。
盯著密信看的牛有道挑了挑眉,大禪山傳來的消息,和燕國三大派已經談妥,已經開始執行,大禪山讓這邊配合。
袁罡轉身走了。
管芳儀:“天玉門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你好像一點都不高興。”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麼好高興的,邵平波比天玉門麻煩。”牛有道嘆了聲。
也就這當口,有稀客光臨,步尋來了。
牛有道親自到門口將貴客迎接了進來後,抬頭看了看半下午的太陽,這個時間來?
雙雙進入亭子裡落座時,笑道:“大總管突然光臨,令晚輩誠惶誠恐啊!”
“能讓你誠惶誠恐?呵呵!”步尋似笑非笑,左右看了看,“你那個學生,不是侍奉你三天嗎?這都多少天了?”
牛有道:“大總管不會是來下逐客令的吧?我們這一天也花費不了多少,大總管能差這點錢?”
步尋不跟他扯,知道這位跟玉蒼鬼鬼祟祟的事不會輕易外泄,扯也扯不出名堂來,提醒道:“你那個對頭邵平波可是去了晉國。”
牛有道緩緩點頭,面無表情道:“聽說了,皇袍加身,風光無限!”
步尋嘆道:“事發查找的時候其實就發現了征兆,他逃離的那天不但見了衛使,還見了晉使,是我們疏忽了。”
這話令牛有道膩味的不行,忍不住嘲諷道:“現在說這個有意思嗎?早干嘛去了?”
雖然是嘲諷人家,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邵平波的手段的確高明,誰能想到衛國居然能配合邵平波演戲,還演的毫無破綻,邵平波逃走時在演,邵平波逃走後還在那演,據說衛使第二天還跑到皇宮找昊雲圖要說法去了。
一直到邵平波在晉國的消息傳來之前,他牛有道都還認為邵平波是去了衛國,之前一直沒做他想。
別說步尋這邊疏忽了晉使與邵平波見面,他當時就算知道了這事怕是也會疏忽掉,也會繼續盯著衛國那邊,邵平波的身份背景在這邊見幾個使臣有什麼好奇怪的?
關鍵是,衛國那邊的手腳已經擺明了是要送邵平波去衛國,衛國怎麼可能幫晉國送人走?
可以說,邵平波這手愣是沒讓他看出任何的破綻。
連他這個邵平波的老對手都沒能瞅准,其他人走眼也不足為怪。
步尋偏頭看向亭外,頗為感慨道:“都被他的障眼法給迷惑了,衛國不可能幫晉國送人,衛國十有八九也是被利用了,這個邵平波的確不簡單吶。”
回頭又看向牛有道,“你從萬獸門追到北州,又從北州追殺到齊京,難道就打算這樣放過他?你把他弄成這樣,他一旦在晉國得勢,可不會放過你。”
這是他此來的目的。
邵平波去了晉國,不但引起了玄薇的警惕,同樣引起了昊雲圖的警惕,可以說太叔雄對邵平波的高度禮遇引發了昊雲圖的不安。
不單單是衛國和齊國,太叔雄對邵平波的禮遇令諸國皆高度關注,可謂令邵平波的身價暴增,一方諸侯之子甩開了其父的光環,正式在群雄並立的七國間登場!
而衛國和齊國不同與其他四國,惡鄰就在他們邊上,有什麼事他們都是首當其衝。
眼前這位正是邵平波的死對頭,其他國家也許不知道,步尋可是知道的,邵平波不是第一次在牛有道手上吃虧,邵平波的幾萬匹戰馬就被這位劫走過,這次又把邵平波給逼成喪家之犬,一路追殺,只是晚了一步而已,差點就得手了。
這世上最了解敵人的人,不會是敵人的朋友,而是敵人的敵人。
能連連克制住邵平波這種人物,步尋不信這位沒對邵平波做過深入的了解,加之這位又想置邵平波於死地,所以步尋此來對牛有道是抱有希望的。
說白了,這邊想借牛有道的手除掉邵平波!
牛有道反問:“我是不想放過,可人家現在得到了太叔雄的庇護,我能奈何他?要不大總管教教我?”
步尋:“可以放手去做,校事台在晉國有人手不是什麼秘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會全力配合你。不但是我這邊,相信衛國也是同樣的態度。有兩國在你背後撐腰,憑你對他的了解,應該可以想想辦法。”
牛有道樂了,這擺明了是想把他當槍使,若能除掉邵平波,他倒是樂意當這杆槍,可問題是邵平波有晉國的保護,哪有那麼容易得手。什麼情況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冒然跑到晉國的地盤上去動晉國皇帝眼中的新貴,找死還差不多。
不過他還是給了一句,“辦法倒是有一個。”
步尋哦了聲,立刻問道:“願聞其詳。”
牛有道一本正經道:“齊國出兵,將晉國給打垮,邵平波便成了無根之萍,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了,我定取他項上人頭獻於大總管,決不食言!”
“……”步尋被噎的夠嗆,齊國若真有那能耐,還用等到你來提醒,早就把晉國干趴下了。
“開個玩笑,大總管別當真。這事不可妄動,我還需琢磨琢磨,有了定意後,需要大總管幫助的時候,免不了向大總管求助。”牛有道又把話給圓了回來,沒說死。
既然這樣說了,步尋只好另說,“憑你對邵平波的了解,你覺得他去了晉國後會干什麼?”
牛有道反問:“不知大總管如何看晉國?”
步尋就八個字,“窮兵黷武,窮凶極惡!”
牛有道嘆道:“大總管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明擺著的,還需要多想嗎?能讓太叔雄如此禮遇,定然是投其所好,合了他的胃口。我看齊國還是早做准備,准備和晉國開戰吧!說真的,與其坐等麻煩,不如先發制人,齊國可以考慮和衛國聯手,一舉攻入晉國,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步尋若有所思,忽然驚醒,發現不對,想把人家當槍使,怎麼反過來差點被人家給當槍使了?
感覺有點驚險,發現對面這廝好生厲害,思路差點就被順進去了,真要被這廝給蠱惑了,回去也這樣唆使昊雲圖的話,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牛有道給予的答案還是有道理的,他這點分析能力還是有的。
步尋是思索著牛有道的答案離開的,有了這個定向,這趟他也算是沒白來。
門口恭送了步尋的馬車離去,管芳儀陪著牛有道轉身而回,問:“你就不怕邵平波借助晉國的力量對你下手?”
牛有道:“借助晉國的力量對我下手是肯定的,這還需要懷疑嗎?但不是現在,他志向也不僅於此,他現在首要的是做出點樣子來取信太叔雄,不會迫不及待彰顯私心,一跑去連腳都沒站穩就想使喚晉國的力量,你覺得可能嗎?我暫時倒是不擔心邵平波,反倒是那個太叔雄,這皇帝做的夠絕的,皇袍加身還手牽手,若是主動為邵平波出頭,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