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嬤嬤如今也已經七十多歲了,是太皇太後身邊唯一的老人,主僕情分自然不同尋常。更何況,杜嬤嬤一輩子都沒有嫁人,到了嫁人的年紀便自梳了,依舊留在太皇太後身邊做貼身丫鬟。
後來先帝做了皇帝,又跟著太皇太後進了宮,主僕做到了這份上,其實和親人也沒什麼兩樣。
杜嬤嬤就住在慈安宮的偏殿裡,有一群宮女伺候著。顧卿晚做為小廝,自然是不可以進去親自上藥的,不過是走了個過場,將偷偷又加了些花蜜水的金瘡藥給了伺候的宮女。宮女給杜嬤嬤重新上藥包扎,顧卿晚這一趟任務便算完成了。
時辰已經不早了,宮門很快便要落匙,故此秦御也沒有多呆,辭別了太皇太後,帶著顧卿晚離開了慈安宮。
待出了宮,坐在了回王府的馬車上,顧卿晚一直繃著的神經才松懈了下來,靠在車壁上,閉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動一下的模樣。
秦御見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沒精打采的,不覺好笑。伸手將顧卿晚攬了過來,抱在懷裡,又擺弄了下她的小腦袋,讓她靠著他的胸膛,坐舒服了,這才道:“平日裡瞧你膽大包天的,怎進一回宮倒嚇成了這幅樣子,往後進宮的時候多了,無需這麼緊張。”
顧卿晚,“……”
她就一個通房丫鬟,又不是燕廣王妃,怎麼就進宮的時候多了?而且,皇宮這種吃人的地方,能不來她是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了。膝蓋好苦,跪人都跪的腿軟了好嗎。
“殿下將金瘡藥拿給杜嬤嬤便好,做什麼還非要我跟著來呢?我可不像殿下,從小出入皇宮家常便飯一樣,進了皇宮哪有不緊張的,弄不好小命就丟在裡頭了啊。”顧卿晚禁不住抱怨著道。
秦御聞言卻撫了撫她的發絲,道:“你不知道,杜嬤嬤和皇祖母雖然有主僕之名,可主僕相伴了一輩子,卻情同姐妹。尤其是這些年,皇祖母老了,便愈發念舊。杜嬤嬤的傷腿一直不好的,鬧的現在身體也愈發差,杜嬤嬤若然有個什麼閃失,只怕對皇祖母衝擊太大。皇祖母身份尊貴,便身邊的阿貓阿狗都是金貴的,更何況杜嬤嬤。來歷不明的金瘡藥,皇祖母也不會給杜嬤嬤用。爺帶你來,面見皇祖母,一來是讓皇祖母安心,再來,你是爺的女人,爺自然得讓皇祖母給爺掌掌眼。還有,杜嬤嬤的傷若是好了,你便是最大的功臣,會得不少賞賜的。可你若是沒進宮,只爺帶著金瘡藥進宮,到時候功勞可就都是爺的了。”
顧卿晚一聽會有賞賜,頓時心情就好了許多。這些賞賜可都是她的,最好是能多多的賞賜金元寶,到時候跑路了,就不愁銀子了。
想著,顧卿晚又怕太皇太後賞賜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既用不上,還不能拿出去變賣,忙衝秦御道:“若是杜嬤嬤真好了,恩賞的話,殿下能不能替我向太皇太後稟明,我喜歡金元寶,金燦燦的瞧著最喜慶舒坦。”
秦御,“……”
難道這女人的關注點不該是帶她讓皇祖母掌眼這句嗎?!
皇祖母一向是個重規矩的,若然直接說顧卿晚是他的妾,皇祖母定然不會願意召見她,故此秦御只能用這種方式,讓顧卿晚打扮成小廝的模樣進宮。
等來日杜嬤嬤的傷好了,皇祖母必定是要承情的,再找合適的機會將顧卿晚的身份告訴皇祖母,料想皇祖母會喜歡顧卿晚的。有皇祖母的青眼想看,顧卿晚在王府誰也不會看她不起。
不過,這女人有時候挺聰明的,怎這會子倒泛起傻氣來。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也就算了,竟然還口口聲聲要讓他管皇祖母要金子!
金元寶!
秦御扶額,道:“卿卿,便是沒有高雅的品味,也要裝上一裝啊,爺聽說你往日裡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的,不應該這樣啊。如此視財如命,難道是爺太虧待你了?”
顧卿晚聞言垂著頭,撇了撇嘴,心道,你才發現這個問題啊,男人靠不住,女人才會看中錢財。
她這是憑自己掙的賞賜,當然要能符合自己心意的賞賜最好了。她這個得賞賜的人高興,賞賜的人也會高興嘛。
“殿下也知道,王府裡捧高踩低的下人多了去,我如今剛進府,正需要銀錢來疏通各處關系,好盡快在王府中站穩腳跟啊。什麼玉器啊,綢緞啊是好,可也不能解燃眉之急,自然還是金元寶來的實在。”
顧卿晚言罷,秦御聽的倒是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這女人開始想著在王府中立足的事情了,是不是說明她真的已經接受了現在的身份,不再想著逃離他了?
秦御頓時擁緊了顧卿晚,道:“有爺在,誰敢欺負你,爺剝了他的皮!”
顧卿晚,“……”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微微揚起頭來,道:“威永伯……不是,鄭萬馬車上那個破碎的玉璽是假的嗎?”
秦御垂眸看著顧卿晚,眸露贊賞之色,道:“卿卿如何得知是假的?”
顧卿晚便抿唇一笑,道:“鄭萬怎麼可能將真的玉璽放在馬車上,還隨隨便便的就讓馬車起了火。馬車起火,分明便是禮親王世子爺和宣平侯的手筆,想必那玉璽也是兩人弄進馬車的吧?若然是真的玉璽,禮親王世子怎麼會舍得將其毀了呢,對付區區一個鄭萬,還用不著搭進去一個傳國玉璽。”
秦御高高挑起眉來,摸索著顧卿晚的臉頰方道:“爺的卿卿果然聰慧,玉璽是假的,真正的傳國玉璽,爺也不知道如今在什麼地方。”
顧卿晚眸光微閃,果然,禮親王府暗格裡的玉璽才是真的。
她垂下眼眸,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開口,道:“也許……也許我知道真正的傳國玉璽在什麼地方。”
秦御愣了一下,眸露驚愕看向顧卿晚,顧卿晚便抬起頭來,道:“當日殿下帶著我去禮親王府,我上了岸後便打算卻尋殿下的,因之前聽侍衛說殿下去了飛遠殿,我便也一路往飛遠殿的方向去,不想沒能找到飛遠殿,可是卻正好遇到了有人私闖禮親王的書房。當時突然間到處都是搜尋的侍衛,我只能躲進了飛天殿中,誰知道竟在飛天殿發現了一個密室。我在那裡看到了傳國玉璽,不過卻只有一半,另一半卻不知所蹤。”
秦御聽的眸光微斂,摟著顧卿晚的手臂卻收緊了許多,接著他微微俯身,用下巴蹭了蹭她腦頂的發絲,道:“上次是爺的錯,不該將你單獨扔在義親王府的花園中,來日再有相同情景,爺不會讓你離開身邊的。”
顧卿晚頓時愕住,她不是在說傳國玉璽的事兒嗎,怎麼秦御反倒是這種反應。
秦御這是在後怕?很顯然,上次在義親王府的事,秦御心有余悸,今日進宮,他便沒讓她離開他眼皮子底下一刻鐘。
顧卿晚心頭微觸,緩緩閉上了眼眸,道:“我知道了。”
秦御這才吻了下她的額頭,再度問道:“玉璽的事兒,除了你還有誰知道?當日你又是怎麼和婁閩寧碰上的?”
他口氣微冷,方才一瞬間心頭湧動的溫暖便被這樣的話語驅散的干干淨淨,顧卿晚睜開眼,道:“除了我沒人知道,我沒將此事告訴婁世子。當日我在密室中藏了片刻,大抵侍衛和暗衛都追那私闖禮親王書房的刺客去了,故而我偷偷離開,也不曾有人發現,我離開時,湖邊已鬧出了動靜來,我正不知該怎麼辦,便被婁世子率先尋到了。”
秦御雖惱恨當日婁閩寧比他先找到顧卿晚,可此刻聽聞顧卿晚沒將玉璽的事兒告訴婁閩寧,反倒卻將此事告訴了自己,他心中還是充滿了欣喜和滿足的。
動情之余,抬起顧卿晚的下頜,便俯身溫柔的覆在了她的唇上,並不急於探入,反倒用他的唇,一點點輕輕的捻轉研磨,不厭其煩的用舌尖描繪著她飽滿的唇形,小巧的貝齒。
直到顧卿晚緩緩為他開啟了唇齒,秦御才探進舌去,慢慢的勾纏著她的舌,他十足的有耐性,像是執意要邀請花朵於之共舞的蝴蝶,輕輕的碰觸,放開,再纏住吸允,再撤退試探。
顧卿晚覺得秦御這廝的接吻技術真是與日俱進,舌尖處一股股酥麻像是電流一樣席卷而來,他噴撫在臉上的氣息,也像是一縷春風,從她的鼻腔吸入,撫過心扉,惹的心頭微顫。
顧卿晚禁不住回應起來,秦御頓時如受鼓舞,更緊的擁著她,吻的愈發熱情深入了起來。
分開時,兩人的氣息都不怎麼安穩,顧卿晚軟在秦御的懷中,眼波如水,媚眼流轉,飽滿的紅唇,像滴了露珠的海棠花瓣。只可惜她的臉上妝容未去,皮膚黑了些,不然應該能看到她白皙臉蛋,因他而染上赤紅色澤的動人模樣。
秦御有些惋惜,點著顧卿晚的唇瓣,道:“明兒便辭了母妃回來凌寒院吧?沒你在身邊,爺晚上睡的都不安心。你和陳嬤嬤同住,爺弄暈陳嬤嬤一次便罷了,若是日日這般,一准要被發現,且陳嬤嬤的年紀也有些大了,也受不住爺日日過去折騰她不是?”
顧卿晚聽著秦御最後一句話分明有歧義,不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秦御先還不明白她笑什麼,只見她眸光裡滿是促狹之色,將方才自己的話回想了一遍,頓時臉色一黑,一巴掌拍在了顧卿晚的屁股上,咬牙切齒的道:“你這女人!心裡整日都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顧卿晚見他惱了,忙掙扎著從秦御懷裡爬起來,一面揉著被他打的有些發麻的屁股,一面討好的笑,道:“我錯了,我不該亂想,二爺才沒那麼重口味呢,二爺是正人君子!”
秦御一把將顧卿晚又拉回了腿上,挑唇邪笑,道:“爺可不是正人君子,重口味是什麼意思?今兒卿卿既然打扮成了清俊小廝,咱們便也來個男風也試試滋味,如何?”
他說著就去撩顧卿晚的袍擺,探手往她綢褲的系帶上摸,顧卿晚嚇的連連告饒,馬車搖晃,只有月光偶爾從吹起的窗縫探入,見證了車中的沒羞沒臊。
馬車進了禮親王府,秦御率先跳下了車,過了片刻,顧卿晚才整理好衣衫磨磨蹭蹭的下了車。
在車上,秦御雖然沒真將她當小廝辦了,可也到處揉弄了一個遍,最後還強迫的她也如是幫他了一回,如今她發麻的手指間還覺得黏黏糊糊的難受。
她下了馬車,就見後頭跟著的一輛馬車上也款款的走下來一個身影,望去,卻是個穿宮裝的女子,夜色中,那女子雲鬢墨染,眉目如畫,婉約清麗,倒是個美人胚子。
顧卿晚怔了下,就聽秦御道:“那位就是皇上賞賜卿卿的媳婦,卻不知卿卿要如何和美人圓房啊?”
他方才在馬車上得了些甜頭,如今顯然是神清氣爽,心情極好,竟然逗弄打趣起顧卿晚來了。
顧卿晚瞧著那美人,恰美人也望了過來,盈盈如水的目光在顧卿晚的臉上一掃而過,最後卻欲語還休,目光乞憐的落在了秦御的身上。
顧卿晚挑眉,道:“人家姑娘可瞧不上我這麼一個小廝,分明看上了殿下您,要不殿下您代替我洞個房?這樣的美人,若是讓人家獨守空房,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顧卿晚言罷,秦御竟面露沉思之色,道:“如此也好,皇上雖然說了是賞賜給卿卿的美人,但卿卿都是爺的人,這美人是卿卿的,便也算是爺的,爺入這個洞房,也不算違了皇命。卿卿先回秋爽院吧,爺便不多送了。”
秦御言罷,邁步就往那邊馬車走,一副急色的模樣。
顧卿晚見他真去了,眨了眨眼,勾唇一笑,轉身就走。
皇帝給的女人,她才不信秦御敢碰會碰,沒得睡了發現是條美女蛇。更何況,誰不知道皇上賞賜了秦御身邊一個小廝美女,回來了倒被秦御搶了去,傳出去秦御還做不做人了。
他故意逗她,她才不要巴巴的上前攔他,掉份!
秦御這廂走了幾步,不見顧卿晚著急阻攔,聽動靜,那女人竟然轉身若無其事的走了,一時間他臉色一沉。
偏那邊美人神情一喜,移著蓮步便迎了上來,裊裊婷婷的衝秦御行了個禮,道:“如歌見過殿下。”
一股香風拂面而來,秦御看都懶得看這如歌一眼,便轉身一甩袖子,抓顧卿晚去了。
如歌眼望著秦御冷情的背影,不禁恨恨的跺了跺腳。
顧卿晚被秦御追上,強行抱起來時,不覺目光含笑,道:“咦,殿下不是要去行洞房之禮嗎,怎還在這裡?殿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您還是趕緊去吧,莫讓美人久候啊。”
秦御瞧著她笑的沒心沒肺的模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咬牙道:“來日爺真帶個女人回來,看你找誰哭去!”
顧卿晚卻挑眉,道:“到時候再說吧。”
秦御低頭在她翹翹的鼻尖上輕咬了一口,道:“沒良心的小東西!”
秦御並沒有送顧卿晚回秋爽院,反倒將她抱進了翰墨院他的書房,令顧卿晚稍候,他出去在廊下吩咐了宋寧幾句。
沒片刻,宋寧便帶了兩個男子進來,道:“爺,人都帶來了。”
那兩人上前,行禮道:“屬下馬騰祥(蔣文濤)見過殿下。”
秦御卻坐在八仙桌旁,衝他們道:“馬騰祥,你瞧瞧,可能將蔣文濤畫成她這模樣?”
他言罷,抬手指了指坐在一旁吃糕點的顧卿晚,馬騰祥端詳了顧卿晚兩眼,這才垂眸道:“屬下可以試試。”
秦御點頭,衝顧卿晚道:“馬騰祥也會些掩飾容貌的技巧,你來指點著他,將蔣文濤化成你這般模樣應該不難,也不必十分想像,那如歌的宮女,不過和你方才見了一面,畫個五六分像也便是了。”
顧卿晚這才明白,秦御是要將蔣文濤扮成她,去和如歌洞房。她不覺有些羞慚,道:“便沒有旁的辦法了嗎?皇上可說了,等如歌產下孩子,便要殿下送我進宮當太監的。”她言罷,不由看向蔣文濤。
這樣的話,蔣文濤豈不是要代替她,去當太監了?這讓她如何心安!
蔣文濤被顧卿晚一眼看的頓時滿臉漲紅,尷尬的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旁邊宋寧和馬騰祥卻是憋著笑,打趣的看著蔣文濤,肩頭不停抖動。
秦御臉色一黑,“……”
他豁然站起身來,抬手便掩住了顧卿晚看向蔣文濤的眼眸,忍不住低聲道:“你這蠢女人!這些事兒你不必再管!”
秦御覺得這女人有時候腦子真是缺根筋,竟然敢當著他的面,調戲他的下屬,這女人真是……該被好好修理一番!
秦御明顯動了怒,顧卿晚也覺得當著幾個男人的面,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討論人家是不是要去當太監,這個有點不妥當,便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左右是秦御的下屬,秦御對自己的手下好像還不錯,應該能在蔣文濤進宮前將事情解決掉。
那馬騰祥果然是有一雙巧手,顧卿晚不過略點播兩下,他便能很快的掌握技巧,在蔣文濤的臉上化出顧卿晚滿意的效果來。
蔣文濤本就是特意挑選的,臉型和相貌都和顧卿晚易容後的樣子有三分像,再經過修飾,簡直像了八九分,兩人站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秦御滿意點頭,馬騰祥卻神情激動,一個勁兒的衝顧卿晚道:“夫人的易容術當真是奇妙極了,這些易容的脂粉,更是好用的緊,來日夫人有空,屬下可否再來討教一二?”
顧卿晚不覺看向了秦御,道:“殿下?”
秦御將顧卿晚拉到了身邊坐下,道:“夫人會將這門手藝盡數傳授給你,等過些天,夫人准備好了,爺讓人帶你過來。你要跟著夫人好好學,莫要辜負了夫人的看重和賞識。”
馬騰祥聞言神情動容,要知道這時候手藝都是不外傳的,像顧卿晚這種易容的本事,在馬騰祥看來,簡直都是獨門技藝。且是非常有用的一門技藝,他學會了這種技藝,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會被器重。
夫人卻要無條件的將此技藝傳授給他,這太讓人感動和難以置信了。
馬騰祥楞過之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就衝顧卿晚磕起了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顧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