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幾步進來,身形挺拔就像一座山般站在了食棚中,目光與婁閩寧相撞,有股不善的火藥味在四周彌散。
顧卿晚吞了下口水,覺得自己是真該去買本黃歷的。
她正跑神,就見婁閩寧一笑,宛若冰冷的河面上,吹過了一抹清風,雖然冷意依舊,卻到底引得岸邊枯枝搖曳,有了些許生機,打破了方才令人不安的沉寂,接著他也未曾站起身來,只抬了下手,道:“沒想到燕廣王也來此小地方用早膳,不妨坐下來一起?”
秦御卻心中微緊,婁閩寧這人,他還是算了解的,和大哥一樣,往往笑容背後多藏深意,行事滴水不漏,步步為營,偏又令人覺得他無害溫和,乃是君子,整日這般也不嫌累。
這樣的性子放在秦逸身上,秦御覺得怎麼都好,那就是內斂高深,放在婁閩寧身上,秦御卻怎麼看怎麼厭,只覺婁閩寧一肚子壞心眼,委實虛偽。
他嫌棄的揚了下眉,只覺此刻婁閩寧笑著邀他落座就是不懷好意。心思一動,他便了然過來,他坐下了,只怕婁閩寧緊接著便要當著顧卿晚的面,揭露自己已經知道顧卿晚女扮男裝的事情了。
彼時就算自己不承認,婁閩寧也可以當場戳破此事啊,到時候他還怎麼靠近顧卿晚?還不得再度回到先前的僵局上去?昨日他好容易忍著脾氣,暫且哄騙住了顧卿晚,眼看就要將人騙進王府了,這會子可不能讓婁閩寧攪合了好事。
秦御想著,一時間也沒了和婁閩寧交手的心思,只想趕緊帶走顧卿晚。
他心中想的清楚,面上神情卻半點沒變,又上前了一步,道:“到這裡來吃早膳?本王可不像婁世子在外瀟灑多年,閑雲野鶴,自在隨性,有此閑情逸致。本王是專門出來逮人的!”
他這話,分明不忘將婁閩寧先前多年不回的破事又拎出來刺刺顧卿晚。
言罷,目光便鎖定了顧卿晚,道:“本王昨日便說過,讓本王失望,要承擔後果,想必你已經忘了吧?本王不介意親自讓你體會下這個後果,加深下印像!”
秦御說罷,竟然突然彎下腰來,顧卿晚還沒反應過來,腰肢便被人直接用兩只鐵鉗般的手拎了起來,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整個人便被秦御從長凳上給提了起來,轉了個頭,然後頭朝下被抗在了他的肩頭。
這一番動作大抵連一秒鐘都沒有,扛起人,秦御便大步往外走,竟是直接無視了婁閩寧,只求速離此地。
饒是婁閩寧智計無雙,遇到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也是頭疼無奈,只不過一時沒防備,秦御已抗人到了三步開外。
婁閩寧閃身出手去捏秦御另一邊肩頭,秦御竟無恥的身影一動,婁閩寧的一掌便衝著顧卿晚的腦袋去了。
一驚之下匆忙收手,這般再一耽擱,秦御已然出了食棚,旋羽見主子出來,不必召喚便撒歡的奔了過去,秦御將顧卿晚丟在馬背上,翻身坐上馬背,兔兔便如一道金光般從秦御的袖子裡閃了出來。
滴溜溜的跳到了馬頭上,在旋羽頭上一陣亂蹦亂踩,吱吱叫著一臉緊張的看著後頭食棚,一手使勁指著前頭,示意旋羽趕緊跑。
旋羽也像是知道後頭有人追,嘶鳴一聲,撒開四蹄便如閃電般往前衝去。結果兔兔一個沒站穩,又太緊張激動,忘乎所以,竟然忘記了抓緊馬鬃。
頓時它的小身子就像一根鴻毛被勁風給卷著往後飛了出去。
“吱——”
兔兔嚇得兩眼一閉,使出吃奶的勁,拼命尖叫。
小身子騰在半空被秦御一只大掌擋住,抓了回來,丟回了馬背上。兔兔被卡在了顧卿晚和旋羽之間,驚魂未定的爬起身來,掄起小拳頭埋頭對著旋羽便是一陣亂捶亂打。
它那點小動作簡直就跟撓癢癢一樣,旋羽以為兔兔跟他鬧著玩,獎賞它跑的好,跑的快,跑的夠及時,頓時兩只銅鈴大眼便冒了光,長嘶一聲,蹄子蹽的越發快。
噠噠噠,兔兔又被強勁的風帶地直接撞在了顧卿晚身上,圓滾滾的身子差點沒掉下馬背,這下再不敢不老實了,拽著顧卿晚的衣衫,探頭往她的身下鑽。
這只蠢馬,沒救了,沒看後頭追兵沒趕上來嗎,還撒丫子的亂跑什麼!這是汗血寶寶嗎?難道不是一只四肢強壯的蠢驢?
後頭,婁閩寧確實沒有追上來,只因為秦御剛剛翻身上馬,還不等他追出食棚,那邊突然一陣尖叫響起。
“快躲開啊,驚馬了!哎呀,不好了!”
說話間,一匹披著雷金銅馬鞍的千裡烏雲豹便發瘋般邁著四蹄,一頭扎進了食棚。
那馬兒雙目通紅,渾身黑毛雪白,唯四蹄騰出一圈黑色毛,正是婁閩寧的坐騎銀光,它衝進食棚,頓時便將本就不牢靠的食棚給撞的搖搖欲墜。
那做面片湯的夫妻二人還愣在當場,眼見食棚就要倒下來,婁閩寧只得放棄了追趕,三步騰躍過一張桌椅,將那夫妻二人一手拎著一人,帶著跳出了食棚。
三人剛落地,砰的一聲巨響,回頭就見食棚徹底坍塌了下來,做面片的湯鍋也傾倒了,熱滾滾的湯汁流了一地。銀光被卷到了食棚中,一時間急躁的嘶嘶直叫,悶頭四處衝撞,驚的四周一片慌亂。
眼見銀光越來越暴躁,婁閩寧松開那一對夫妻,身影一躍縱起,幾道寒光閃過,裹著流光的食棚布便碎成雪花片,被銀光一掙,宛若花瓣散落下來。銀光重見天光,來不及再發狂,婁閩寧已坐在了馬背上,雙腿夾緊馬背,撈起韁繩,一手提拉,一手安撫的拍著流光鬃毛。
流光嘶鳴著在食棚間高高揚起前蹄,跳轉幾下,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食棚也算是在繁華地帶了,四周不少旁的小吃攤位,此刻又正是早膳早茶熱鬧時分,這一番動靜驚到了不少人,若是瘋馬亂闖,難免傷人,見婁閩寧動作矯捷,英俊朗然幾下控制了那驚馬,四下裡一時間響起了一陣陣歡呼贊嘆的掌聲。
婁閩寧坐在馬背上,凝眸遠望,不僅秦御帶著顧卿晚早就沒了蹤影,便連方才兩人離去的路也都被圍過來看熱鬧的百姓給擠的水泄不通。
他面沉如水,就見食棚旁,勇毅侯府三少爺李東哲和樂華長公主的嫡長子沈擇兩個勾肩搭背的走了過來。
看著他,一臉驚訝,李東哲笑著抱拳,道:“喲,這不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嘛,幾年沒見,不想婁世子武功這樣好了,瞧這控馬英姿,當真是颯爽,威武不減當年啊。”
沈擇卻拍了李東哲後腦勺一把,道:“會不會說話啊,什麼叫不減當年?婁世子也就比咱們大個兩三歲嘛,人家又不老,別說的好像都老邁不中用了般。婁世子這叫風采依舊!哈哈,真巧啊,婁世子興致真好,一大早就出來跑馬啊?”
有人跑馬,能跑到這繁華食鋪裡來嗎?
眾人一陣無語,明顯感覺出不對勁來,有些往後不動聲色的退了退,生怕再一言不合,打鬥起來。
那邊人群後,成墨卻形容微微有些狼狽的擠了進來,他臉上神情有些氣急敗壞的冷鷙,擠進來,見婁閩寧騎在馬上踏在一片狼藉上,忙衝了過去,道:“爺,他們……”
他話未曾說完,婁閩寧便抬了下手,只淡淡道:“付些銀兩給那對夫妻,賠償食鋪,回府吧。”
他出門自然是帶了人的,今日成墨跟著,銀光突然發狂,雙目通紅,自是有人調開成墨,對銀光做了什麼。不必想也知道動手的是眼前兩人,難道還等成墨將怎麼被算計說出來,再丟臉一回不成?
成墨漲紅著臉,憤憤不平的低了頭。
婁閩寧言罷,卻調轉馬頭往街頭去,人群紛紛讓道,婁閩寧走過沈擇兩人身邊,方才居高臨下的掃了站在一起的沈擇和李東哲一眼,道:“幾年不見,昔日毛頭小子倒也長大了,難為兩位感情還是這般好,當真令本世子羨慕。”
他衝兩人點頭淡淡一笑,這才輕夾馬腹,馭馬去了,“告辭。”
成墨咬牙跟了上去,主僕二人走遠,李東哲才抬手摸了摸脖子,衝沈擇道:“他干嘛那樣笑?笑的爺覺得鬼風陣陣的,跟被什麼盯上了一樣,你有沒有?”
沈擇斜他一眼,回道:“二哥搶了小美男成雙成對的走了,他又見咱們兩個一起,就他形單影只,嫉妒唄,不說點啥多憋悶啊。”
李東哲由不得哈哈大笑,道:“對,對,還是阿擇你善解人意啊。也不知道二哥將那小東西帶到哪裡去了……二哥為了那小東西,連婁家這玉面煞星都惹,小爺好傷心啊,走,陪小爺吃酒去。”
李東哲兩人昨日知道顧卿晚要去,今日一早便相約去了禮親王府看熱鬧,誰知剛到禮親王府門前,就見秦御一身鮮亮馳馬往這城西而來,兩人自然綴到了後頭,這才有了方才的事兒。
李東哲說著勾著沈擇的肩要往酒樓去,沈擇卻身子一動,閃了老遠,瞧著折扇道:“免了,我家殿下還等著爺回去往義親王府吃宴呢,你也趕緊回去吧,今日你再沒影,仔細你家老頭子敲斷你的腿。”
沈擇口中的殿下自然說的其母親,樂華長公主。今日乃是義親王府明珠郡主出閣的日子,作為表哥,沈擇自然是要去的。
李東哲是家中幼子,上頭有兩個哥哥撐場面,卻不耐煩跑去看人大婚,聞言面露不耐,擺手道:“滾,要滾趁早滾,爺自逍遙去。”
說罷他轉身就走,往城西白雲酒樓的方向行了幾步,覺得自己去酒樓半點意思都沒有,索性掉頭又往京城最大的歌舞坊,紅袖招去了。背影頗有些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愴然。
沈擇搖了搖頭,也不管他,翻身上馬自行回府去了。
可憐顧卿晚掛在馬背上,差點沒被顛出湯面來。她為了裝扮男人,胸前纏繞了一層又一層的白布,這身體好像還在發育,本來這樣就不舒服,再被背馳的馬背顛簸,顧卿晚疼的眼睛立馬冒起了水泡。
她掙扎著要起來,秦御卻一掌按在了她的屁股上,將她的身子又死死按了回去。
顧卿晚抬起頭來,企圖叫喊,聲音沒發出便被顛的破碎不辨,一個起伏,額頭撞上馬腹,直啃了一口馬毛,惡心的她差點沒暈過去。
秦御分明是心頭有氣,拿她撒氣呢,這個野蠻的混賬!
顧卿晚正想著,就覺啪啪兩下,那混賬竟然揚手對著她的屁股就是兩下,頭頂傳來他的冷笑聲,道:“可知錯了?”
顧卿晚氣的只差吐血了,又被他這般欺辱,哪有認錯的道理?起不了身,但她的手是自由的,掙扎了下便直接往秦御騎在馬背上因而分開的腿間狠狠抓去,那架勢頗有幾分一把捏碎某物的狠辣暴戾。
秦御怎能想到,在大街上這女人竟然就敢這樣大膽妄為,這樣的事,尋常大家閨秀想都不會想啊!
街上人流大,他本來就要分出大部分的精力來馳馬,注意力不集中,顧卿晚又行事大膽而突然,竟差點讓她抓到,驚的忙往後挪了下身子,頓時漲紅了一張俊面。
妖異的眉眼間被羞憤,怒火和戾氣染的好似著了一團火般,燒成通紅一片後,燃成灰燼的青黑,他怒吼一聲,道:“沈清!你放肆!”
言罷將顧卿晚提起來,便黑著臉作勢要將她丟出去。
顧卿晚原本以為他是認出了自己來,這才會行此荒唐的搶人之舉,作為顧卿晚,到底是女人,她覺得秦御應該不會和她計較,將她如何。可作為男人的沈清,剛認識一天的沈清,如此冒犯秦御,卻是可能被他丟出去,再用馬蹄踏成肉泥的!
耳聞在如此情急的狀況下,秦御竟然脫口而出沈清的名字來,顧卿晚便道不好。只怕秦御方才並沒有聽到婁閩寧和她前頭的那些對話,他就只聽到了婁閩寧勸說她別進王府的那些話。他到現在還當自己是男子沈清呢。
完了,完了,這下要死了!
顧卿晚臉色一白,緊緊閉著眼睛,原以為要被扔出去了,不想屁股下頭一著落,竟被秦御安然放在了馬背上,側身坐在了馬鞍前。
顧卿晚驚魂未定的睜開眼,但見馬兒不知何時已經拐進了一條小巷,脫離了主干道,巷子裡倒是沒什麼人,她輕吁了一口氣,才覺出渾身的酸疼來,她還沒怒火中燒,便聽秦御的冷哼聲從頭頂傳來,道:“婁閩寧怎麼識得你的?除了找你說王府的壞話,還作何?”
顧卿晚聞言扭頭看向秦御,卻見他的臉上有探究又疑惑,異色的妖瞳有銳利不快,分明是真不知道自己就是顧卿晚的樣子。
確定這點,顧卿晚便略松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我用早膳時,他突然坐在了那裡,請我為他的一處別院建房子,然後就說起王府不適合我的那話來,接著郡王您便出現了。不過人家婁世子也算不上是說王府的壞話,背後議人是非,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王府中能工巧匠那麼多,都是甚為有經驗的老匠師,草民年紀小,又無任何經驗可談,進了王府,只怕是要有負王爺所托的。”
昨日顧卿晚可不曾這樣推拒,今日聽了婁閩寧的話,便說出這樣的話來,又不願進王府了,這讓秦御心中怒火中燒,酸意直冒。
他也不想想,昨日分明是他威脅了顧卿晚,根本就沒給顧卿晚推拒的機會,就只覺得顧卿晚太聽信婁閩寧的話。
“有本王給你撐腰,你怕什麼?!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昨日對待周家姑娘你不是挺有膽魄的,如今怎成了孬種?出爾反爾,非男人所為。”秦御不快的道。
顧卿晚心道自己本來就不是男人啊,可是見秦御這樣,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放她離開的,她嘆息了一聲,道:“王爺不知道聽說了沒有?昨日因為仙岳樓的事兒,好些人都在說王爺的流言蜚語,非常影響王爺您的形像和英明啊。”
秦御如何會不知道京城的流言,他昨日在仙岳樓中敢那麼摟摟抱抱的,也就沒有怕流言的道理,聞言嗤之以鼻的挑眉,道:“無聊之人言無聊之事,本王若連陌路人的議論都在意方才是吃飽了撐的。”
顧卿晚見他不接腔,便只好自己道:“王爺不在意,可是草民在意啊,草民都快行小成年禮了,行了小成年禮,草民便能說親了,不瞞王爺說,草民在家鄉是有鐘情的姑娘的,草民還指望著將來和她議親呢,若是傳出草民好男風的流言來,還有哪個姑娘肯嫁給草民啊。上天有成人之美,相信王爺也不想看草民和心愛的女子,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吧?殿宇誰都能建,不行草民可以繪制出詳細的圖紙來,等繪制好了,令人送到王府去,分文不取,如何?”
顧卿晚言罷,期待的看著秦御,秦御倒將馬速控慢了下來,垂眸打量著坐在身前,幾乎半靠在他懷中的顧卿晚,道:“你家鄉離京城那麼遠,什麼流言也傳不過去。你大可放心!至於什麼分文不取的話,你覺得堂堂禮親王府付不起銀子?還要占你那點便宜?”
他聲音淡淡的,全然一副無謂態度,顧卿晚直想拍他兩巴掌,耐著性子道:“不行啊王爺,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草民和王爺的事兒早晚傳到家鄉,到時候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誰敢跟王爺您搶人啊!”
秦御聞言卻驀然點頭,目光沉沉的看著顧卿晚,道:“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身下馬兒無人催促,已是慢慢停了下來,四周一片靜寂,顧卿晚聽他突然改了口風,聽到了自己心花怒放的心跳聲,正不停點著頭,雙眼晶亮的期待著,卻聽秦御又道:“可這和本王有何關系?”
顧卿晚高高提起的心,瞬間掉地上摔成了渣,頓時便有種被人戲耍之感,臉頰氣的微紅,道:“王爺,人和畜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是講道理的,這怎麼能和王爺無關呢,是您害的草民娶不到媳婦的啊!”
秦御見顧卿晚對自己,一口一個娶媳婦,心裡只覺好笑。
這女人說的好像她真有那玩意,真能娶媳婦一樣,他這會子心情還不錯,便也不介意顧卿晚暗罵他畜生的話,反倒饒有興致的往顧卿晚的腿間一掃,挑眉道:“毛長齊了嗎?就惦記著娶媳婦了?”
許是他的眼神太古怪,說話間又一直盯視著她的雙腿間,顧卿晚覺得他那眼睛能透視過衣擺直接看到內裡一般。
她那裡什麼都沒有,本就心虛,又被他正大光明的這樣盯著一直看,還是討論著這樣私密的部位,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羞赧,顧卿晚心跳加快,臉色漲紅,禁不住並攏了腿。
她才並緊腿,就聽秦御嗤笑一聲,道:“都是男人,你還怕看?”
顧卿晚渾身一僵,也覺得自己下意識並腿的動作實在是太娘氣,可讓她在秦御的目光注視下,再張開腿來,原諒她,這個難度實在太大,太讓人羞澀了。
顧卿晚渾身都僵成了一根木頭,難得的繃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平時伶牙俐齒的,這般模樣當真是少見,秦御心中憋笑的厲害,緩緩將目光從顧卿晚的腿間收回,看向她還殘留著紅暈的臉,突然忍不住抬手輕挑了下她還帶著傷痂的下頜,用拇指粗糙的指腹撫著那新結的痂,迎上顧卿晚詫異的目光,道:“真娶不到媳婦也沒什麼,爺可以養你一輩子。”
顧卿晚死也想不到秦御會突然說這樣的話,且他說話間略伏低身子來,高大的身軀遮擋住了頭頂新升的太陽,罩下一大片陰影來,噴吐的氣息撫上她的口鼻,帶著些清新的熱氣,拇指腹上的粗糙老繭,刮過新生的傷痂,使哪裡更癢癢了,一路好似癢進了心裡去。
且他的眼神竟讓人覺得極為認真深邃,顧卿晚怔住,愈發搞不清楚狀況了。
秦御見她明顯發傻的樣子,突然揚眉便笑出了聲來,是真的朗聲大笑那種。
因笑意,他微微昂揚起修韌的脖頸來,從顧卿晚的角度,不大看的清他妖孽的臉龐,不過剛毅的下巴卻微抬著,陽光下照耀出一小片淡青色的胡茬,喉結因笑意輕輕震顫,寬闊的胸膛更是上下起伏著,一下下磨蹭著她的手臂,笑聲在幽靜的巷子裡顯得醇厚而低沉,有些回音,愈發震動著她的耳膜。
顧卿晚竟覺他這種從胸腔中直接蕩漾出的笑聲,非常爽朗陽光,是和女人的嬉笑歡笑嬌笑,完全不同的,獨屬於男人的那種笑。
這樣的笑聲竟是非常負有磁性的,簡直性感的要命。笑聲中的低沉顫音好似一根羽毛,直往人心裡鑽,帶著種讓人心慌的力量,她一個機靈回過神來,低了頭。
兔兔這麼半天一直窩在顧卿晚的右手腕處,嘴饞的守著玉蓮花,天知道它已經多久沒被花蜜滋潤過了,雖然現在不吐蜜,可能看著,不時舔弄一下,也能望梅止渴不是。
這會子他被自家主子驚人的笑聲給震住,忙忙爬出來,見當真是自家主子在大笑,一時簡直以為在做夢,抬起爪子揉了揉眼。
發現那笑著的確實是自家脾氣不佳的主子,天呀,兔兔覺得主子這樣子實在太讓人難以接受,難以適應了。
他這副樣子讓兔兔想到占了便宜,滿地撒歡,興奮不已的……犬,太丟人了,太不高大了。便是發情也不能不要形像啊,這太愚蠢了!
兔兔慘不忍睹的一爪捂住了眼,干脆一躬身子又鑽了回去。
秦御並不知道遭了寵物的鄙視,事實上,他笑罷低頭見顧卿晚垂著腦袋,露出一截嫩生生的脖頸坐在身前,自我感覺還很良好。
心情愉悅的想要御風而行,一夾馬腹,旋羽便飛衝向前。旋羽突然奔跑,秦御又不知何時松開了扶著她的手,害的顧卿晚差點跌滑下去,她忙抬手抱住了秦御的腰,心裡還在想,秦御方才到底在笑什麼?
他當自己是男人呢,那句養她的話,應該是他和她開玩笑的玩笑話,難道他是被自己的笑話給逗笑了?
天哪,不是吧,這貨的笑點怎麼這麼低,這麼奇葩呀!她都沒覺得哪裡好笑啊!
而且,沈清娶不到媳婦,和他養沈清一輩子,有邏輯關系嗎?
顧卿晚抱著秦御的腰,靠著他還在糾結秦御奇葩的腦回路是怎麼回事,卻沒瞧見秦御異色眼眸中閃動的宛若水晶般動人的流彩,和鋒銳唇角挑起的得逞笑意。
兩柱香後,秦御直接帶著顧卿晚到了禮親王府東邊的角門,從角門進了府。
從前,顧卿晚也是來過禮親王府的一次的,不過當時是和祖母一起,乘著馬車,直接從角門進府,換乘了軟轎進了內宅。
如今跟著秦御行走在外院間,發現外院景致更加宣闊,建築也更加恢弘氣勢,她跟在秦御身後邊走邊看,以為秦御定然是帶她去王府的營造司,誰知道從美景中回過神時,已經到了一處院落前,抬頭匾額上寫著凌寒院三個大字。
再走前頭就直接進院子了,這院子怎麼看都不是營造司所在啊,顧卿晚不覺停下了腳步,道:“王爺,這是哪裡?咱們不去營造司嗎?”
秦御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卻挑了挑眉,冷笑一聲,沒好氣的道:“去營造司?你以為王府營造司的匠工們那麼閑,能一直等在營造司恭候你的大駕?本王昨日便吩咐他們今早候著,結果連帶本王等了你小半個時辰,你都沒影,本王的臉都給你丟盡了,此刻營造司沒人,都干活去了,今日你先在本王這裡畫圖紙,明兒一早再過去。”
顧卿晚聞言愕然半響,夏日天亮的早,可尋常衙門都是辰時開衙的啊,她是差不多卯時剛過就出的客棧,用膳時離辰時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
用完早膳,趕到王府,多半還不到辰時,也就是早上七點鐘。
可那時候他們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難道古代王府的公務員們都早上五六點上班的嗎?要不要這麼辛苦嚇人啊!
見顧卿晚愣神,秦御卻已轉身大步往前頭的凌寒院去了。聽秦御的口氣,這裡好像是他的院子,顧卿晚站在林蔭道上,望著前頭的月洞門和裡頭高高低低的露出的翹角屋檐,莫明生出股前頭是龍潭虎穴,進去說不定就會被什麼東西拆吞入腹,再也甭想出來的錯覺。
她站在路上遲疑著不動,兔兔便從顧卿晚的袖子中鑽了出來,著急的指了指凌寒院,吱吱叫著,似在邀請。
見顧卿晚還是站著兀自不動,它又跳下地,扯著她的袍擺往前拉。
瞧著兔兔臉都使勁使紅了,小紅屁股也撅了起來,顧卿晚倒被逗笑了。這一笑,方才心頭升起的緊張也就全散了,再看前頭院落那種危險的直覺也沒了。
想著都走到這裡了,再掉頭走,多奇怪,多引人懷疑,顧卿晚到底邁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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