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惠佳狼吞虎咽的塞著桌上的菜肴和饅頭,心裡卻在想著一會子該怎麼應付李澤。完全胡編亂造是不成的,十句真話夾帶兩句假話,這樣不被發覺的可能性才大一些。
她太餓了,吃的很急,下手去抓,已經全然沒有了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李澤等在旁邊瞧著,只覺惡心厭惡的要死。
他有些不耐煩,上前便將還要喝湯的劉惠佳給提了起來,隨手丟在地上,道:“行了,快說。不說的話,小爺這就喂你喝藥,也算沒讓你臨死還當餓死鬼,仁至義盡了。”
劉惠佳梗著脖子噎了兩下,又咳嗽半響,這才平復下來,盯視著一臉陰冷的李澤,道:“世子爺也知道,我們家和從前的顧首輔家有親戚關系,顧家人丁單薄,我們家便成了顧家的常客。從前是常常往顧家去的……顧家的覆滅,我們家和周家都有參與,顧家是遭受陷害的。”
李澤聞言露出了嘲諷的笑來,道:“可當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沒想到那顧明承和顧景陽多麼精明的人,也有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的時候。”
他冷嘲熱諷的,劉惠佳卻也沒什麼反應,冷笑道:“什麼養不熟的白眼狼?顧家不過是拿著我們家賺取照顧親族的好名聲罷了,根本就不是真的將我們當親人看待。我在顧家就像顧卿晚的丫鬟一樣,永遠都只能襯托她的清貴美好,顧明承口口聲聲將我父親當子侄看待,可明明一句話的事兒,便能給我父親安排進六部,卻任父親怎麼討好央求都不松口!”
李澤見劉惠佳越來越激動,卻沒興趣聽她抱怨傾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爺對這些沒興趣,爺就想知道劉家拿捏的周家把柄究竟是什麼!”
劉惠佳這才舒了一口氣,道:“周鼎興當初為了拉顧家下馬,自己上位,用官職引誘我父親為他效力。讓我父親在顧明承的書房中做些手腳。我父親是同進士出身,本想著靠上顧明承,得一官半職,但是顧明承卻是個不肯徇私的。我父親心中不甘,便和周鼎興達成了共識,不過我父親也不是傻子,害怕周鼎興事後過河拆橋,故此,動手前便令周鼎興寫了一份保書,上面注明了父親幫忙陷害顧明承,事成之後,周鼎興便應我父親六部侍郎之位,那份保書是周鼎興親自執筆,且還蓋了指印。”
她言罷李澤果然目光閃亮起來,卻道:“胡說八道!周鼎興那樣的老狐狸會留下如此大的把柄讓人拿捏嗎?!你他娘是不是在騙爺!”
他言罷對著劉惠佳便又是狠狠兩腳,劉惠佳被踹的捂著心窩蜷縮著平息半響才抬起頭,斷斷續續的又道:“我不敢騙……騙世子爺。周鼎興確實不會這般不謹慎,他寫那保書是因為和我父親達成共識,我父親得到官職的一日,便必須將保書交出來銷毀,只是……咳咳,只是我父親留了個心眼,還給周鼎興銷毀的那保書是假的。”
李澤嘖嘖道:“周鼎興就沒發現?”
劉惠佳搖頭,道:“我父親當時請了最擅長模人筆跡的人,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弄的保書,周鼎興被騙過了。”
李澤呵然一笑,道:“如此,那份保書如今還在劉家?”
劉惠佳卻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上次父親去周府,周鼎興答應幫助劉家是不是已經知道保書有假,還將保書索回了,更不知道那保書如今還存在不存在,又在什麼地方。”
她這樣說,李澤倒也相信,劉惠佳畢竟是個姑娘家,劉民生不可能將保書放在哪兒專門告訴她。
李澤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劉惠佳,道:“你最好沒有說謊,不然……”
他言罷甩袖而去,房門被甩上,劉惠佳喘了一口氣,重重跌在了地上。她仰躺在地上,卻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一碗毒藥湯,她面露驚恐,爬起來端了藥碗將裡頭的湯藥都潑到了牆上,這才松了藥碗又跌坐在地。
李澤出了明心院卻直接去了錦鄉伯的書房,他將方才劉惠佳的說辭都告訴了錦鄉伯,道:“父親看,她是在說謊嗎?”
錦鄉伯沉吟了片刻才道:“應該不是假的,顧家倒的太突然,十八條罪狀鐵證如山,頃刻間便覆滅了,本來為父也覺得不大正常。顧家倒台了,劉家反倒起來了……除了此事,為父也實在想不到,劉民生還能捏著什麼周鼎興的把柄。”
李澤頓時精神一震,道:“那父親說,那張保書還會在嗎?若是保書落到了咱們的手中,豈不是便拿捏住了周鼎興?莫說是讓周鼎興兌現先前的承諾了,便是讓他吃屎,他周鼎興也得乖乖接著啊!”
錦鄉伯道:“保書應該還在,劉民生既然廢了那麼大力氣保住了那張保書,那便是留做最後保命棋使的,他不可能為了劉惠佳便將這最後一步棋丟出來。若是為父所料不錯的話,上次劉惠佳出事應該是劉民生向周鼎興透露了保書還在的消息,並做了威脅,周鼎興這才妥協了。事後,周鼎興便知道,不能任由劉民生如此下去,這樣他會淪落成劉民生的傀儡。故此,周鼎興便設計了這場科考舞弊案,直接鏟除了劉民生。”
錦鄉伯言罷,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又道:“怪不得到最後,劉民生已被判了刑,他都死咬著非說沒有售賣過試題。呵,這個劉民生也是太貪心,周鼎興那樣的老狐狸,又怎麼可能因一張保書就乖乖就範了呢。”
搖頭一笑,錦鄉伯道:“劉家已經被抄,那保書即便真有,大抵也已到了周鼎興的手中,咱們不必想了,是不可能找到的。”
李澤頓時便面露黯然,道:“如此,這個消息豈不是沒什麼用?”
錦鄉伯嘆了一聲,揉了揉額角,道:“可惜了,晚了一步。”他又想了想,才抬眸看向李澤,道,“顧家那個女兒,為父聽說是進了禮親王府,且極為得燕廣王的寵愛?”
李澤雖還沒想明白父親怎麼突然提到了此事,但他對這種風花雪月的事兒卻一向上心,當即便像被問到了專業領域一樣,回道:“何止是寵愛,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溺寵。禮親王妃親自去顧家的事兒,兒子便不用說了。燕廣王後院就這麼一個女人,沒事兒就回府去守著,竟然還將禮親王在王府的避暑小院都給拆掉了,就因為那女人畫了張殿宇圖,就要重建浮雲堂。兒子聽說,那浮雲堂可是禮親王特別喜歡的,還是海大師的傑作,就那麼推了重建,這不是兒戲嗎?這簡直就是寵妾寵的都不要孝道了啊。兒子就算再混賬,也不會像燕廣王那樣啊,真是被狐狸精纏身了。”
錦鄉伯聞言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有人家燕廣王的手腕和本事,老子寧肯你被狐狸精纏身也不管你!”
李澤,“……”
錦鄉伯倒沒懷疑李澤話裡的真實性,這個兒子什麼德行,他當老子的清楚的很,這種香艷事兒,李澤一慣上心,勛貴圈兒裡總是有各種流言的,禮親王府雖然和錦鄉伯府隔著好幾個台階,平日交往的不是一個勛貴圈兒,但所謂無風不起浪。
秦御疼寵那顧家姑娘卻是妥妥的,錦鄉伯便道:“既然周鼎興不准備兌現承諾,那便只能換條路走了。”
故此,是日夜秦御便接到了錦鄉伯預前來拜訪的貼子,文晴執著帖子道:“宋侍衛說,錦鄉伯來了,正在前院花廳中奉茶,說是有關顧家的事兒想和二爺說,不知道二爺可要見他。”
文晴稟報時,秦御正靠在大迎枕上,神情慵懶的捏著一枚白玉棋子往旁邊炕桌上的棋盤上擺,顧卿晚盤腿坐在炕桌另一邊,正擰眉思索著。兔兔躺在放白棋子的玉盒中,用兩條小短腿蹬著,將白棋子使勁的往黑棋盒子裡拋著玩兒。
屋中的氣氛輕松而溫馨,聞言,顧卿晚看向秦御,抬手便將桌上的棋局攪亂了,道:“殿下去見錦鄉伯吧,等我研究幾本棋譜再和殿下大戰三百回合,棋逢對手才有趣,現在這樣被殿下完虐的感覺太憋屈了,我不下了。”
秦御卻笑了笑,丟著手中的棋子,道:“可爺這會子不想動,就想呆在卿卿這裡。要不,卿卿陪爺一起過去?他說是關於顧家的事兒,卿卿就不想知道是什麼事兒嗎?”
顧卿晚便果決的跳下了軟榻,文晴忙尋了件青蓮色素面繡白色玉蘭花,鑲一圈白狐腋毛的鬥篷給顧卿晚披上。
顧卿晚瞧了眼秦御,見他身上只穿著單薄的一件長袍,便吩咐文晴給秦御也拿了件鬥篷,親自過去給他披在肩頭,又系了帶子。
傍晚時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外頭冷的緊,兩人攜手出了屋,丫鬟已放好了木屐。顧卿晚扶著文晴要往裡套,秦御卻道:“大理石板淋了雨水,濕滑的緊,還是爺抱你過去吧。”
他說著腳下已蹬上了木屐,略一側身,彎腰便將顧卿晚抱了起來,身上的大鬥篷一揚,將她嚴嚴實實裹進了懷裡。
顧卿晚踢騰了下雙腿,秦御隔著衣裳擰了她腿彎一下,道:“下著雨,都躲雨呢,不會有人看見的,老實點。”
笑話,文晴也熬了一段時日的暖宮湯藥了,也不知道顧卿晚如今身子是不是已經適合坐胎了,他怎麼可能讓她在這關鍵時候沾染一星半點的涼寒?
說話間秦御已經抱著她大步走出了老遠,顧卿晚從鬥篷中鑽出腦袋來,見門口已經遙遠,只能放棄了掙扎。
雖然讓秦御抱著招搖過市的往前院去,會讓她頭皮發麻,可地上確實已經有積水了,繡花鞋一腳上去馬上就濕,她也不會自找罪受。
秦御體力好,武功高,便是平日裡練槍,揮的精鋼槍都比顧卿晚要重的多,抱著她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一路到了凌寒院心跳平穩,喘息平穩,就像懷裡不是個女人,而是輕飄飄的羽毛一樣。
錦鄉伯在凌寒院的花廳中等候,秦御繞路將顧卿晚送到了花廳後隔著多寶閣的小耳房,這才折返從前頭進了花廳。
錦鄉伯見秦御果然來了,頓時便知這一趟走對了,周鼎興那邊黃了,能借此機會搭上禮親王府也算不錯。
他忙笑著站起身來,拱手道:“漏夜來訪,打擾郡王了。”
迎夏給秦御奉了茶,秦御擺手令其和其她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方才開口道:“是打擾了,既如此,便開門見山直說吧。”
他言罷端起茶盞,吹起茶來,舉止優雅,卻很是傲慢,眼皮子垂著瞧著茶色,說話間不曾瞥錦鄉伯一眼。
錦鄉伯臉色一僵,接著才繼續笑道:“郡王豪爽,既如此,我便直說了,此次前來,是從我那兒媳口中聽說了一些關於前首輔顧家的事兒……”
他倒是沒隱瞞,將劉惠佳的那些話都說了出來,道:“此事到底關乎重大,又和郡王內宅女眷有關,在下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該過來和郡王說上一說方可安心。”
顧卿晚隔著多寶閣坐在後堂中,錦鄉伯的聲音清晰可聞,聽到這裡不覺嘲諷的挑了挑唇。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錦鄉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花廳中,秦御卻沒立刻搭話,待錦鄉伯言罷,他只漫不經心的把玩著腰間垂掛的麒麟玉雕,半響才挑眉一笑,看向錦鄉伯,道:“伯爺的意思是,皇上冤枉了顧首輔,錯殺了自己的授業恩師?開國功臣?那可真是我大秦建朝以來最大的一樁冤假錯案了。既如此,本王便和錦鄉伯一道進宮去御前分辨分辨好了。”
他說著豁然站起身來,揚聲道:“來人,請錦鄉伯隨爺進宮!”
錦鄉伯頓時面色大變,站起身來,道:“燕廣王,在下不是那個意思……”
秦御冷笑,目光睥睨著錦鄉伯,又道:“哦?那錦鄉伯又是何意?錦鄉伯將皇上錯殺恩師的事告知本王,是想離間皇上和我禮親王府的關系的意思吧。”
錦鄉伯臉上一時便冒了汗,他本是想以此事向秦御賣個好,也算搭上了禮親王府這條船,李澤通過舉薦恩蔭出仕,得個一官半職的便容易的多了。可是他沒想到,燕廣王年紀輕輕,竟然如此難纏,非但沒被他牽著走,反倒將他壓的死死的。
眼見秦御大有鬧進宮裡的意思,錦鄉伯臉色微變,道:“郡王息怒,息怒,此事是在下思慮不周,思慮不周了。”
秦御臉色暫緩,道:“今日本王就當錦鄉伯從未來過,本王也不曾聽過這些胡話,錦鄉伯請吧。”
錦鄉伯聞言簡直是如蒙大赦,匆匆行了一禮就灰頭土臉的出了花廳。
他身影消失,顧卿晚便從後堂繞了進來,見秦御坐在太師椅中挑眉看過來,便走過去欲往他身邊的座位上落座。
人剛走過秦御身旁,便被他手臂一伸撈住了腰肢,輕輕一帶,一屁股坐在了秦御的大腿上。
知他不會放開,顧卿晚索性動了動屁股,坐的更舒服了些。秦御含笑道:“方才他的話,卿卿覺得可屬實?”
顧卿晚方才在後頭便思索過了,聞言道:“我覺得不像是劉惠佳信口開河編造出來的假話,殿下讓人查一查,劉家抄家的事兒便知道此事的真假了。”
秦御自然明白顧卿晚的意思,若劉惠佳說的是真話,周鼎興可能是還沒來得及對劉家動手,顧卿晚便先一步滅了劉家。
周鼎興坐收漁翁之利,便會在抄家時派人去尋那封保書,只要查查抄家時,劉民生的書房和臥室有沒有人趁著抄家尋找東西,便可佐證此事。
而抄家時,雖場面混亂,可也人多眼雜,如果有人趁機尋東西,應該瞞不過人,查此事不會太難。
秦御點了點顧卿晚的鼻子,道:“聰明。爺吩咐人去查問此事,若是佐證了再審問劉惠佳那保書的去處。”
顧卿晚點頭,道:“劉惠佳應該是知道保書所在的,她手中若不是握著這樣的訊息,便不敢將此事告訴錦鄉伯,不然難道不擔心失去利用價值,立馬奔赴黃泉?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原本我以為劉惠佳沒見著劉民生最後一面,一定什麼都不知道呢。”
她言罷自嘲的笑了笑,這才又道:“我太以己度人了,從前在閨閣祖父,父親和大哥都呵護著我,我什麼都不關心,家裡的事兒也一概不知,如此看來,劉惠佳倒是能耐的緊,比我強多了。”
秦御聞言捏了下顧卿晚的手,道:“她什麼東西?這世上再沒女人能比爺的卿卿強了。”
顧卿晚不覺失笑,道:“殿下說,錦鄉伯回府後不會立馬弄死劉惠佳吧?”
秦御挑眉搖頭,道:“怎麼會呢,如今劉家剛倒,這節骨眼上讓劉惠佳暴斃,可不是好時機,對錦鄉伯府的名聲也不好,放心吧,她不會死的。”
劉府抄家是在三日前,秦御讓人查了劉府抄家的事兒,果然,當時負責抄家的官兵,有人瞧見帶隊的一個叫劉運強的人在抄劉民生的書房和臥室時,格外仔細,連牆縫床板縫這種地方都留意了,確實像在翻找什麼東西。
不過,這個劉運強最後應該也沒能找到要找的東西,因為抄家離開劉家時,他的臉色不大好看。
官兵都喜歡搶抄家的活兒,因為抄家期間,總能順走一點油水,只要不是太過分,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規矩,水至清則無魚,一般上頭也不會管。故此抄家離開劉府時時,大家都心情不錯,只劉運強卻瞧著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便有人留意到了他。
顧卿晚得知此事,簡直要替死了的劉民生鼓鼓掌了,在坑周鼎興上,劉民生干的還真是不錯。
周鼎興應該還沒找到那張保書,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啊。
顧卿晚有些害怕再被周鼎興搶了先機,便央秦御派人留意些周府的動靜,還有劉家的男丁被流放,女眷淪為軍妓,也要防備著他們中有人知道此事,讓秦御的人守著城門,謹防周鼎興派人去追這些人,率先得到了保書的下落。
還有就是劉惠佳那裡,顧卿晚決定不再等待,是日夜便讓秦御帶著她夜探錦鄉伯府,去親自會見一下昔日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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