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接口道:“於是您遷怒於其他人?”她盡量把自己的語氣放平穩,不讓情緒過多地顯示出來。
“陛下早就不想要太上皇苟安於世,本宮是在為陛下分憂。”
“太上皇是李唐的開國之主,太子是李唐的未來之主。娘娘您竟然還不承認,自己因一時鬼迷了心竅,而犯下的錯誤有多麼嚴重嗎?”
“你……”韋貴妃還想說什麼,卻未能繼續開口。
因為秦英忽然打斷了她:“在下向娘娘保證,不會傳一句您的秘密,但娘娘莫要掉以輕心,夜路走得多了總會遇上鬼。這次您不會被秦某以外的人發現,不代表下次也有這樣好的運氣。”
韋貴妃手上的茶盞啪地一聲被摔在了地上,她睜大了一雙美眸注視著秦英::“秦英,你管的事情未免太多了吧。”
“在下身為太子的侍醫,一切的所做所為皆站在太子殿下的立場上。若娘娘不懼與東宮還有大安宮為敵,盡管繼續差人用卑劣的伎倆下毒。”秦英話音未落就站起了身子,匆匆地離開延嘉殿。
她一刻也不願和這可憐友可恨的人共處一室。雖然秦英自認為算不上個忠善老實之人,可是她決不會用謀害無辜的方式,去遷怒一個自己厭惡的人。
上輩子秦英被李世民投入大理寺獄,可以說,她是被他親手殺掉的。這輩子李世民詔她入宮為太子祈福,秦英還是應了詔。
不是秦英將心結放下了,不再怨恨李世民。而是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任性就耽誤了無辜者的病症。
不是秦英將糾葛放下了,不去怨恨侯君集。而是她不想因為前世的種種事情就抹消了心靈的良知。
她看到這樣的韋貴妃,覺得這個人簡直是污了自己的眼。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和韋貴妃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她無法理解韋貴妃恨烏亦及烏的心情,於是就將話一下子挑明了。
她一點也不怕韋貴妃惱羞成怒,采用什麼法子報復自己,孑然一身的她除了這條命以外,就沒有能牽掛的東西。
延嘉殿外候著兩三個侍婢,見殿門開了,皆趾高氣揚地抬著下巴進去了,看都沒看秦英一眼。
秦英懶得理會無禮至極的小官婢。因為這些人根本不配讓她花費時間。
簪花娘子看秦英一臉陰郁地關上殿門出來了。趕忙上前小聲問道:“……如何?”她自知給秦英添了麻煩,連平聲說話的底氣都沒有。
秦英低著頭,眸子像是落在大理石的台階上,又像是透過台階去想著別的什麼,她拉著簪花娘子的袖子,把一張帛書卷進了對方的手裡,道:“不如何,把你闖的禍事解決了而已。”
“……對不起。”簪花娘子的話語裡充滿了歉意。
秦英剛剛態度強硬地和韋貴妃談了一番,有些傷神,她抬起了面龐,勉強地對簪花娘子擠出一個微笑,示意自己不怪她。
漣漪此時坐在廊下,見秦英過來了,起身恭謹地施禮道:“秦大人,長孫皇後讓您出了延嘉殿以後,去大安宮一趟。”
秦英點點頭,道一聲好。轉眸和簪花娘子辭行,很快步出了延嘉殿的宮苑。
漣漪踮起腳尖望著秦英的挺拔背影,雙手捧心道:“秦大人真是年少有為。等他再長高一些,肯定有很多美貌的小嬌娘會為他而動心吧。”
簪花娘子順著她的憧憬目光也看了過去,只覺得秦英今天格外出眾。將秦英目送到了延嘉殿外,她笑著敲了敲漣漪的額頭,說道:“我看是你發了春心。秦英是方外之人,怎麼會結婚生子。收起你那不著邊際的想法吧,好好在我身邊做事才是真的。”
漣漪偏著腦袋躲了一下,卻沒有躲過去,她沮喪著小臉,嘴上卻認真而虔誠地問道:“方外之人做了官走上仕途,還算是方外之人嗎?”
簪花娘子聽罷,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身處方內,心在方外,你說她算不算是方外之人?”
延嘉殿內,兩個官婢跪在地上收拾茶杯碎片,韋貴妃的貼身侍婢則彎著腰握住娘娘的手,低聲道:“方才聽到碎瓷落地的聲音,真是要嚇壞奴婢了。娘娘…您的臉色為何如此慘白?”
韋貴妃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隨口說道:“本宮被秦待詔的精妙醫術震懾到罷了。”
秦英到了大安宮,先去寢殿為太上皇診了一脈。太上皇已經醒過來了,他聽聞秦英是長孫皇後詔過來的,直誇長孫皇後是個心細如發的賢惠兒媳。
長孫皇後正陪著太上皇閑談花鳥,此時臉上抹了一層紅雲,顯然是已經不好意思了。
秦英出去時,長孫皇後也起身告辭,並說隔日也會來探望。
太上皇聽了長孫皇後的話,胡子微微地往上翹了翹,很是高興的模樣。
走出了大安宮的地界,長孫皇後淡淡開口道:“這次本宮幫你平了擅闖後宮的事,是看在你對太子一片忠心的份兒上。以後你做事可要三思而行,不能再像今天似的魯莽衝撞。”說罷,她將秦英之前交給永巷守衛的魚符拿了出來。
“……是。”秦英低首接過觸感溫熱的魚符,心頭一陣微顫。
如果韋貴妃所說的是真的,長孫皇後曾授意太醫署的醫正,除去韋貴妃的孩子,那麼她心目裡長孫皇後的完美形像,就全部成了粉末。
長孫皇後收了手又道:“最近皇宮裡頭不太平,東宮太子還有大安宮的太上皇接連出事。聽林太醫說你攢了幾次沐休,不如過些天你出宮去吧。”
“可是……”秦英猶豫著說道,歐陽大人的事情還纏繞在心上,她此時並沒心情出宮連休。
“讓你出宮沐休還不樂意了?”長孫皇後眯著眼笑道,“本宮想要出宮,卻還輕易出不去呢。你出宮了,記著去興道裡替我向蕭皇後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