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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明爭與暗鬥

妖謀 水墨青釉裡 2540 2024-03-17 22:39

  

  第五十九回明爭與暗鬥,三司之推事。

  剛落一場淅瀝瀝的秋雨,長安西市的空氣中便混雜著濕潤而爽朗的泥土味。

  未時,聽到醇厚莊嚴的一聲聲鼓點,茶館才慢悠悠地對外開放。一會兒,茶館滿座。

  “今天繼續講梅琯的事。”說書人故意停頓一下,吊人胃口,“前些日子坊間傳聞,鐘露閣的樂妓梅娘子,是李將軍偷養在外的妾…”

  不過李將軍一方面有正室管束,另一方面有色心沒色膽,便一直沒納梅娘子。有時他難以排遣相思之苦,就召她去府上吹個曲子,見她一面。

  侯尚書看李將軍沒給她名份,就想挖牆角。侯尚書怎麼做的呢?

  他把那娘子的戶籍遷出教坊,之後敲鑼打鼓地鬧到鐘露閣。那娘子硬是把迎親的人全罵走了。說書人眉飛色舞。添油加醋地連說帶比劃,難怪生意這麼紅火。

  侯尚書不甘心,他當天屈尊來到梅娘子的廂房。梅娘子不同意做他妾室,侯尚書就用強了…他覺得生米煮成熟飯,娘子就不會再倔了。

  但他忘了,那娘子跟著李靖學過幾招拳腳功夫,是個會舞刀弄槍的主。

  千鈞一發之時,梅娘子拿了侯尚書隨身帶的佩刀,連砍登徒子三刀。現在侯尚書依舊處於昏迷狀態。

  ——真真假假口耳相傳,故事越發離奇曲折,貴族子弟、黎民百姓莫不津津樂道。

  

  她的名聲一落千丈,從出宮廷進宅府的官妓變成殺人未遂的罪犯。

  一個青年不耐煩地扣起茶碗:“這些我們早就聽過了。梅琯後來怎麼樣了?”

  “郎君別急,聽我細細道來啊。”說書人笑了,眉目間是隱約的戲謔,“侯尚書的妻子看到梅娘子以後,憤怒的眼神可以燒了整個尚書府前院…”

  說書人編得一口好故事,能把沒親眼見的事說得活靈活現。

  不過這段故事裡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沒有聽眾在意,只有當事人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復雜滋味。

  京兆府獄。

  高高的天窗透不了一絲光亮。大只的老鼠在黑暗中仔細摸索著食物與洞穴。

  梅三娘抱著膝蓋坐在角落,剛好把那小生物的家堵住了。鼠類抓著她的裙角,慢慢爬上腿。她像是在神游太虛,渾然沒有察覺周遭的一切。

  守衛甲來接夜班,眼尖看見了丁字監裡坐著的美麗娘子:“呦,新來了美人,你們怎麼都沒反應?”正說著,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向她走去。

  初唐的時候男女關在一所牢獄。女子的地位尤其卑下。女囚被玩弄是很常見的事。

  守衛乙哈哈大笑:“我敢賭自己這個月的月錢。借你一百個膽字,你也不敢靠近她。”甲遲疑地停了腳步,回頭看乙。

  乙接著道:“你猜她為什麼進這裡?她殺了兵部尚書侯君集!侯君集的武藝比你強了一百倍還不止,他都弄不過這娘子,你過去是想送死嗎?”

  眾守衛接連吹了口哨起哄,甲黑著一張臉怏怏地走回來了。

  午時。長安興道裡,蕭皇後所在的宅院大廳。

  長案上擺了幾只高腳陶盞。肉食被切割成精細的小塊,蒸餅表面淺淺覆蓋著金色的油脂。

  蕭皇後捏著竹筷,淺嘗了一口蓮藕糯米糕,輕輕地側首附耳:“皇宮裡的伙食不好嗎,怎的不遠迢迢地跑到這裡來蹭飯?”

  洗淨蓮藕,在穴中塞滿浸了蔗糖的糯米飯,上籠蒸熟。切片裝盤後就成了她筷子上的模樣。

  “表嬸又取笑我了。”長孫皇後捂了小半臉頰,依然掩不住那嬌羞之態。

  蕭皇後嗔了一聲:“你這娘子就會裝萌賣乖。”臉上佯作怒相。最後兩人抵在桌上笑成一團。她止了笑意,扶好頭上的百蝶穿花步搖道,“…你可還記得平康坊的梅娘?”

  “不就是我上次過來時,在表嬸府上見到的那個伴樂娘子?”長孫皇後停箸道。

  蕭皇後扶額嘆氣:“那小娘子遇到麻煩了。”她向長孫皇後娓娓道來。梅三娘就在唏噓感慨的聲音中,變成茶余飯後的一頓閑談。

  才聽個大概,長孫皇後便惱了:“糊塗!”她的像牙筷子乖巧地滾到幾上。

  “你在生氣什麼?”蕭皇後沒有料到她反應這麼強烈,皺起了眉頭。

  “我在氣,陛下手底下的人如此不通事理。”長孫皇後緩和了語氣道,“梅娘的事情,只是李將軍和侯尚書黨派之爭的引子。二月李靖歸朝之後,那官妓一直受他們兩個的青睞,陛下知曉此事,只是以為他們是在以此暗鬥。可是現在他們為明爭官妓而鬧出了人命…陛下知道了又驚又怒。這兵權,豈不是要因此大亂了嗎?”

  蕭皇後聽得糊塗了:“不對啊,他們怎麼會明爭暗鬥。我聽八弟說,這幾個月侯君集在跟隨李靖學習兵法。同僚之誼加上師徒之情,他們的關系難道不該更好嗎?”

  聞言長孫皇後擺手息了話頭:“兵權總是遭人窺伺的,拿了一部分兵權的人,總想著把別人手裡的也搶過來。不管怎麼說,如今的狀況是——他們爭官妓的時候假戲真做,最後鬧出了人命。”她分析道,“而梅三娘拔刀重傷了侯君集。若侯君集僥幸未死,他醒來之後,是恨梅三娘還是李靖?”

  蕭皇後略略思索:“恨那個正面傷了自己的。”

  “我和表嬸的意見恰恰相反。”長孫皇後無奈地搖頭,“侯君集性情多疑,他會認為,梅三娘這樣做,背後是有李靖指使。侯君集抱著這種想法也很正常。普通樂妓後面如果沒有人撐腰,怎麼膽敢對兵部尚書動手?”

  蕭皇後思慮重重,交錯相扣的手不時地交換位置:“……經此事後,侯李兩個人的關系會惡化吧。禍害遺萬年,大概侯君集就是個命硬的。說不定這次災禍能叫他躲過去。他傷好後大概會狠狠傷李靖一次。”

  蕭皇後頗知占侯。就算無心談及,也總會言中六七分。

  對方恭敬下拜:“觀音婢謹遵表嬸教誨。若一切如表嬸所料,侯君集沒有死,那官妓的性命便沒事了。到那時,那個不幸被牽連進來的小娘子要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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