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回
簪花娘子比劃的手勢,赫然是兩廂擁抱的親密動作。
秦英紅著臉說道:“他竟然敢在翰林院這麼做,太跌形像了。”然而在秦英的想像中,肯定不是擁抱那麼簡單,說不定是肌膚相親、唇齒相貼呢。
“隨隨便便輕薄別人的登徒子。”簪花娘子憤憤地攥緊了手。她絲毫不認為,是自己踮腳站在李淳風面前,引誘了他做出這種害羞的事情,“下次再過來,我一定會要他好看。”
秦英此時在心中道,看來師兄的追妻之路道阻且長啊。
其實剛才也不怪李淳風。
他都明裡暗裡地留意簪花娘子好幾年了,到現在還沒有得手,進展實在堪憂。而且簪花娘子是個神經大條的,好像完全沒有看出他對自己的那些心思。他若是不主動一點、再主動一點,感覺簪花娘子早晚會被人拐走。
於是他故意在簪花娘子的脖頸之側留下了一個印記。
李淳風親了簪花娘子一口後,心頭無比暢快,連帶著把自己今早上書求釋裴大人,可能會被牽連的事都拋在了腦後——他這就是典型的色令智昏。
他走到了翰林院的後院,找到了緣師的房號,敲起了門。他很想要找個人傾訴一下,偷吻成功的滋味。
口風嚴謹而且生活自律的了緣師,好像就是李淳風的最佳人選。
了緣師面無表情地給他開門,側了身子放李淳風進來,又倒了一杯不是很濃的茶湯給對方。只見李淳風神色繾綣地望著那個杯子,眼梢眉角都帶著明顯的笑意,仿佛杯子是他的夢中人。
感覺念經的舌頭有些打結,了緣師半晌才道:“……你一大早地為何這麼高興,陛下升你官了?”
“當然不是。渾儀到現在還沒搞出來,陛下不罰我就是好的。”李淳風抬手端了杯子,沒放到唇邊,只是不斷把玩著杯子。滿滿的碧色茶湯卻沒有一滴傾灑,“今天我去見了簪花娘子,邀功似的告訴她,我如今呈書於陛下。只等回復了。看她對我很著急的模樣,應該是不再生我氣了。於是我忍不住……”
後面沒有說完,他的尾音卻沒有落下,輕盈地飄蕩在空中,就像了緣師房間裡的檀香煙氣。
他自顧自地笑了一陣。忽然問道:“為了平康坊鐘露閣的堇色娘子出家,有時午夜夢回記起她來,你會不會後悔?”
“你覺得呢?”了緣師淡淡地看李淳風一眼,挑眉反問道。
李淳風嘴角彎彎地飲下一口余香裊裊的茶,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上的茶沫:“如果我是你,我定然是會後悔的。我不會為得不到的人,就放棄自己的一生。”
“僅僅是你。”了緣師說完閉起眼睛做早課,不再搭理百無聊賴的李淳風。
他們一佛一道,能夠和諧地相處至今,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性情互補。
……
終南圭峰山。淨業寺的山門前。如七背著竹子編成的碩大書箱,對道宣師合手施了一禮:“今日辭去,不知何時能夠再會,還望恩師珍重。”
道宣師點點頭,拿了一封薦信交給如七:“到了長安先去弘福寺找我的舊交,他會為你引見曇藏師。入宮以後也不必緊張,只要不觸龍須,陛下的脾氣還是很平和的。”
後面的話道宣師已經說了很多次,但是臨行前難免會絮叨一些。就像普通的師傅不放心弟子獨自下山歷練般。
如七將信揣進袖子裡,深深地再拜一次。回身邁出了步子。
山門口站著道宣師和淨業寺的一干僧人,都是來為他送行的。
道宣師內心不太贊成如七入宮。然他不是如七的正統師傅,沒有阻攔如七闖龍潭虎穴的道理,只好在半個月前寫了薦信,放在桌案的最下面壓著,直到今天才放在身上給他。
如七跟在他的身邊。學了將近兩年的四分律和醫方明,道宣師早就將他看做了自己正經收進來的弟子,對如七的栽培可謂用心至極。
無奈女大不中留,弟子大了也是如此啊。
見他執意要走,道宣師除了一路順風外,還能說些什麼呢。
如七當年是與秦英一道上終南山的。秦英離開終南山後的這兩年裡,如七只是在終南山內方圓十幾裡走動過,從未下山去過。
鳥鳴啁啾,遠近相和。他在眉骨處手搭了個涼棚,望向遠處的山路,露出清淺微笑。
……
一旬後的某天下午,秦英坐在廂房裡讀《針灸甲乙經》,看得昏昏欲睡時,聽到房門外傳來簪花娘子的敲門聲:“聽說了嗎?今天東宮那邊有熱鬧可看。”她太過於興奮,不等秦英開門就講了起來。
秦英揉了揉自己困乏酸澀的眼,扶著膝蓋站起來。走到門側拉開門,她道:“東宮能有什麼熱鬧看?”
簪花娘子語速極快地道:“不清楚,但是聽漣漪那個喜歡探信兒的小蹄子說,今天太子殿下要去崇教殿進香——太子殿下自從清明患疾,就沒怎麼出過寢殿的門——你難道不想看他進香嗎?”
“我在東宮當差一個多月,早看膩太子殿下了。有那圍觀的功夫,還不如好好背針訣。”秦英說罷就要關上房門,將眉飛色舞的簪花娘子關到外頭去。
“走吧走吧,漣漪說今天東宮那邊的排場特別大,不看要後悔一輩子。”簪花娘子不由分說地攬住了秦英的胳膊。將尚在茫然中的她拉出廂房。
秦英被她拉扯著走了好幾步,想道:這場景若是讓師兄李淳風看到,不得氣地跳腳?
她和簪花娘子一路出示著魚符,從翰林院趕到東宮,已經是未時了。
秦英在人群裡踮腳,努力地張望太子殿下的身影,意外地瞥見一抹豆沙色。
剎那間,她感覺一道閃雷劈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他怎麼會在這裡?
(未完待續。)
ps:女主和他要遇見了,兩年之後的闊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