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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鴻門之筵席

妖謀 水墨青釉裡 3268 2024-03-17 22:39

  

  第四十三回鴻門之筵席,晨暮之鐘鼓。

  秦英等人到達龍田寺山門的時候正巧是傍晚。

  握著錫環扣了扣緊閉的朱漆門,秦英想:這龍田寺建在山上怎麼也這麼豪華?

  她敲了半晌,裡面終於有人應門了。

  推開門的年青僧人看見來客是總角小兒,這小兒的後面還跟著個僧人,不由吃驚道:

  “...敢問貴客尊姓?”

  秦英合手執了佛家禮道:“免貴姓秦,道號垂星。今受道宣師之邀,來此赴宴一旬。”

  他回了禮道:“原來是秦道長來了,敝寺有失遠迎。”

  僧人讓門之時,忽然想起了長安那邊傳過來的言論。

  四月初八浴佛節,大興善寺的俗講台上辯手雲集。

  最為引人矚目的卻是一個自稱秦英的小兒。

  他先是在台上和法琳、傅奕共論佛道,後是贏了道宣師的賭約。

  秦英禮貌地躬身拜了拜,率先邁進了龍田寺的山門。

  如七緊跟在了她後面。

  年青僧人見狀摸不到頭腦了。

  ——怪事,怪事。秦英作為道士,怎麼會和僧人並行在一處?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道宣師做東請一個小道來龍田寺吃素宴,更為怪異。

  眼瞧秦英等的背影越來越遠,年青僧人拍拍自己的腦門,拔步跟了上去。

  路上秦英已經從這位年青僧人口中聽說:

  道宣師昨日便從長安趕回了終南山。他先到草堂寺處理事務,幾天後再到龍田寺。等他入寺了,為時一旬的素宴才會正式開始。

  秦英聽罷也沒應答,只是笑了笑。

  她摸不清楚道宣師把自己請到龍田寺是什麼意思。但他敢請,她就敢來——哪怕這是個鴻門宴。

  如七經過大雄寶殿的時候,表示想過去禮拜一番。

  秦英回了頭對他道:“正好,我也同去。”

  年青僧人犯了難:首座大和尚曾囑咐過寺中僧眾,秦英到了這兒,先引她面見首座。可這個小道士不聽安排怎麼辦啊?

  於是他面色糾結地瞅著秦英進了殿門。

  自己則站在大殿角落裡,候著這位等閑惹不得的“小祖宗”。

  這時的大雄寶殿中並沒有香客,兩個小沙彌站在香案前恭敬地拂塵而已。

  如七和秦英並肩跪在蒲團上。年青僧人乍看過去,只覺得一僧一道這樣做有些別扭。

  ...具體是哪裡不對勁,他也描述不上來。

  最後,年青僧人想起來個幼時見過的景像:新娘新郎共拜天地高堂。

  他不禁覺得自己的思緒飄地太遠了。

  秦英磕完頭准備起身,就聽如七道:“你叩首的姿勢不太對...”

  抬手將耳邊的發鬢理順,秦英眨了眨眼道:“是嗎?”

  不久前自己上大興善寺拜佛,也沒有被虔誠信佛的堇色挑出問題。

  只見如七認真地點了點頭,接著斂起自己的木蘭色袍子,主動為她示範了一次。

  他雙手合十,彎了腰背。左手扶蒲團,雙膝觸了金黃色錦緞,右手也順勢搭在了上面。前額輕點蒲團。翻手心向上,再覆起掌。

  見如七起身,秦英抿了淺色的唇笑起來:“小道實在是自慚形愧啊。”

  因為這樣莊嚴的動作,竟然被他做出些風雅的味道。

  看見這一幕的年青僧人驚訝得合不攏嘴,他深刻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他們這副相交甚好的樣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要知道近些年來佛道兩家勢如水火,誰都不信服誰啊。

  年青僧人想著佛道的重重爭端,秦英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

  她抬起了亮如耀石的眸子問:“我是不是應像普通掛單眾般,去客堂交一下度牒?”

  “秦道長是龍田寺的尊客,不必遵此制。請道長先入觀音殿見首座和尚。”

  他終於抓住時機把這件要緊事說了。

  “...寺主法琳師不在嗎?”她明知故問道。

  如七清咳了兩聲,替那僧人答了:“大興善寺還需要數名大師整譯經典。法琳師怕是脫不開身。”

  秦英眯起眼打了個哈欠:“那帶路吧。”

  困意忽然上頭,現在的她不想應付別人,只想抱著薄毯美美睡上一覺。

  ——可現實總是由不得人的。

  觀音殿內燈火洞明,秦英動作生硬地推門進去了,門軸吱呀吱呀地響了幾聲。

  她後面的如七卻被年青僧人攔了下來。

  “首座和尚要與秦道長單獨談談。”年青僧人袖起手道。

  看著如七無暇的側顏,他忍不住又道:“這位佛友和秦道長是何種關系?”

  而觀音殿內的秦英耷拉著腦袋,提袍跪坐在了首座和尚的眼前。

  “...秦道長?”首座和尚覷著這個總角的孩子,試探般道。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還是不敢相信,傳聞裡神乎其神的人真的如是年幼。

  她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瞌睡蟲已經侵襲了她的大部分意志。

  首座和尚見她這副不鹹不淡的姿態,只當是她目中無人。

  

  秦英繼續點點頭。面對他恭維的話,她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實際上,首座和尚說的和心裡想的恰好相反。

  ——秦英這麼小就能辯贏道宣師,等長大後還得了嗎?如果不盡快清除眼前這個巨大的威脅,以後佛門的日子可就更不好過了。

  至於清除威脅的手段,有柔有剛。

  柔,大概就是指道宣師的法子:借計將秦英領進佛寺,令他逗留數日,或許秦英能夠耳濡目染地轉了信仰。

  剛,大概就是使用強硬的方法,逼迫秦英放棄黃巾的身份。

  現在道宣師已經把懷柔致勝的路子鋪出來了,首座和尚只要隨著路子引導就好。

  “古往今來,有不少高人都是佛道兼修的。秦道長要不要考慮一下,在接下來的十幾日裡,了解些佛門之事?

  “秦道長年歲仍淺,想來吸收知識也快。何況這樣也對修行有好處...”

  他面不改色地建議道,仿佛這些話語裡面沒有任何陰謀。

  秦英的眼睛漸漸地睜圓了,那份困意早被他彎彎道道的話磨平。

  “謝謝您的好意。只是小道一業還未精通,怎麼敢三心二意、轉心旁處?”

  她的意識清醒過來,也明白了他看似溫和無害的話裡,到底藏了什麼樣的心思。

  鞠躬拜了一次,秦英抬首正視起了首座和尚:“小道回想前幾日在俗講台上的表現,覺得自己發揮地猶有遺憾。

  “兵書雲:知自知彼,百戰不殆。小道若有機會參研佛門...那麼下次論佛道高下時,小道定不會再給佛門留絲毫的情面。”

  秦英回復的這一番話不可謂不狠,首座和尚聽罷臉孔直泛白。

  “小道趕了一天的路才行至此處,現在也是疲乏加身。恕小道先告辭。”

  首座和尚目送她起身離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秦英不好對付啊,願道宣師有辦法降伏外道、化敵為友。

  秦英出了觀音殿,心情突然陰郁得很。

  ——我這還沒像上輩子一樣做什麼驚世駭俗傷天害理的事呢,佛門的這群人就這麼討厭我了?

  如七站在觀音殿的廊柱下等她,見秦英垂著頭,他輕聲問道:“你怎麼哭了?”

  “沒有啊。光線不好你看錯了。”她抬手擦了一下眼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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