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書庫 武俠仙俠 妖謀

第三百零九回 首鼠顧兩端

妖謀 水墨青釉裡 2581 2024-03-17 22:39

  

  第三百零九回

  歐陽大人看著秦英一時舌頭打結,不知要如何接口了。

  回到弘文館的他,已經從令狐德萊那邊聽說,兩年前陛下雖然占著九五尊位,然而太上皇卻還統攝朝綱大權在握。

  兩個人在種種朝議問題上爭執不下,終於爆發了兩年前的變革。

  太上皇身邊的近臣或貶或流,陛下身邊的近臣或升或遷。

  歐陽大人當時深得太上皇的信任,而且他為官清廉正直、不喜阿諛,在一次宮宴間得罪過長孫國舅,兩年前必然不能從皇權更迭中全身而退,房玄齡便出了下策,與高士廉商議了一番,交給歐陽大人名為補藥實為幻劑的幾包藥,讓他一日服用一次。

  不久以後,房玄齡和高士廉趁著年節前夕,給陛下呈了奏書道,歐陽大人年事已高,恐不能勝任弘文館的繁重工作,不如調入翰林院做一院之長史。

  歐陽大人的神志已經逐漸模糊不清,分辨不出自己認識的人了,向陛下請辭完他便入主了翰林院,再沒有涉足朝堂大小會議一次,猶如在長安城這個政權重心蒸發掉了。

  陛下念及歐陽大人對自己的權力造成不了實質威脅,便留他一命,沒有做任何貶官之類的處理。

  反觀兩年前同為太上皇所信任的裴寂,下場則比歐陽大人不幸多了。先是被收封邑,然後貶到靜州。遇到山羌頂著自己的名頭叛亂,裴寂一邊率領自己的家僕抵抗叛軍,一邊向益州成都府借兵近萬,親自斬殺叛軍首領,鎮壓羌人變亂。

  此舉表示了忠君之心,但也顯示了巨大的能力。陛下依舊猜忌著裴寂,讓他拖著殘軀病體來到益州成都府住下。表面安逸,實際言行皆被監視。

  秦英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歐陽大人道:“高士廉兩年前確實不在京城,然而他每年過年都是要回到長安,參加除夕前宮宴的,他並非您所想像的那樣清白。”

  歐陽大人聽罷,聯系到房玄齡和高士廉如今對自己,都有著規避的態度。越來越覺得秦英說的是對的。心裡很受打擊,身體如遭重創,他挺得筆直的腰板彎了彎,面上呈現出一片頹唐之色。

  蘇桓此前曾聽秦英提過,她手裡有著高士廉的把柄。卻不知這個把柄和歐陽大人有關。他細細想了一番,感覺她的人脈廣得有些可怕,心眼也活得可怕。

  秦英不知蘇桓已經畏懼起了自己,目光淡然地轉向他道:“高大人當年做了虧心事,現在也沒有法子道歉,愧疚之意想必甚篤。等到時機成熟,便有了和他交換的籌碼。”

  歐陽大人沉吟了一會兒,終於琢磨明白自己被調翰林院,和藝妓轉良籍有什麼牽聯。

  秦英知道兩年前高士廉對歐陽大人下過黑手,便能夠和高士廉談條件。比如他做一件事,以此來封秦英的口。

  高士廉現任戶部尚書,他若對陛下諫言道,減少平康坊的春閣數量,放年歲較大的藝妓回歸良籍,那麼蘇芩的事便迎刃而解了。

  “秦英你小小年紀卻心機深沉,難怪遲遲長不高。”最後歐陽大人感嘆道。

  她聽罷微微一笑,自己從化成人形以來,一直都是這樣矮的個頭。

  ……

  林藥丞在走進裴寂的廂房後,看清了側臥軟榻的是誰人,手裡拿的醫箱都快掉下來了。他睜圓眼愣了一下才問道:“裴大人?”

  裴寂轉過頭,見到兩年不見的舊識,竟然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產生錯覺了。站在遠處的人影搖搖晃晃地走近,裴寂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喃喃道:“林太醫?”

  林藥丞跪坐在裴寂的榻前,雙手握了裴寂干瘦的雙臂,語氣誠懇地問道:“你如何會在住在秦英這裡?”職業習慣所致,林藥丞的三根手指隔著布料,便准確地扣住了裴寂的脈門。然後林藥丞的臉色變了一變,眼前裴寂看上去雖氣色不錯,卻是病入膏肓藥石罔救。

  “說來話長。”裴寂沉沉地嘆了口氣,給他講起自己半月前在終南山迷路,幸好為秦英所救的事情來。

  林藥丞隨著裴寂的話頭贊了句秦英重情義,之後碎碎念道:“秦英今天忽然病了,我有些擔心便下午過來瞧瞧。孰料我剛診了脈開了方,她就讓我給別人問疾,也不提她收在府上的客人到底是誰。”

  裴寂聽罷眯眼笑了起來,收起笑容時眼角卻帶著濕潤:“你我多年交情了,今天不妨實話告訴我,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裴寂垂著頭,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他的指間抽離:“其實你無須安慰我。我大體能夠感受的到。”生命如海邊沙塔,正在緩緩被水無情衝刷。

  林藥丞聽他類似自暴自棄的言論,心中凄涼惶然交加,顫抖著掀開自己隨身帶的醫箱,去拿隔層裡面放著的筆墨和素帛:“我給你開個方子。”

  然而裴寂摁住了他的手,不讓他繼續動作一下,之後輕緩地搖了搖頭:“沒用的。我這是兩年前在南邊中的風毒,早就已經蝕心入骨。”

  林藥丞的嗓子猶如吞了雞毛,難受得緊,咳嗽了幾聲才能發聲:“為何不及時就醫?”

  裴寂黯然地松開壓制林藥丞的手,低聲道:“這是我親自斬殺自己友人的報應。我要以死贖罪。”

  林藥丞聽罷紅著眼圈罵道:“什麼狗屁不通的邏輯!他打著你的旗號揭竿起事,就等於是背叛了你。那麼你為國為民誅叛亂之賊怎麼不對!”他從醫幾十年,最不能忍受別人輕賤自己的命。

  “我若沒有過錯,他是因何而死?”裴寂遲疑著語氣道。距離山羌謀亂的事情已經兩年,他還是經常夢到自己在靜州設伏圍殺叛軍的那一幕。他為了自己能夠苟且活在陛下的猜忌之中,和昔日的有人刀劍相向,逼死了那個一切以自己是瞻的人。

  林藥丞恨鐵不成鋼地捏著狼毫筆,力道之大幾乎將筆杆從中間折斷:“我看你是佛經讀多了,將那套因果報應看地太重。既然深信佛經,就該知道佛祖不讓人輕生,換言之就是要信眾想盡一切辦法努力活著。

  “當時不惜殺友人也要活下去,過後卻又沒勇氣面對殺人的自己。我所認識的裴大人,何時如此首鼠兩端?”(未完待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