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暖爐生煙,凌霜華臉色蒼白地昏睡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卓遠就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她。此時已經回到府衙,一場大戰,未想是這樣的結局——趙敏等人匆匆而退,鐵掌幫眾四散而逃,朱六身受重傷,凌退思沒有卓遠相救被一掌擊中,全身血液凍結,死得不能再死了。不知聽到這個消息後,凌霜華會怎樣的傷心。
房間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上官海棠望了進來,稍作示意。卓遠輕聲道:“稍等”,左手抓著凌霜華的皓腕,將和煦的內息注入她體內,右手手指輕輕撫平她蹙著的眉頭,待確保玄冥真氣被暫時壓制住了,才將凌霜華的手臂放回被子裡,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院子裡,上官海棠陪著卓遠漫步而行,突然開口道:“若不是我當時下令要抓趙敏,後來就不會讓慕容復有機可趁,凌姑娘也就不會受傷了。”卓遠微怔,搖頭道:“你當時的決定沒有什麼錯誤,既然知道她是蒙古郡主,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卓遠看上官海棠還想說些什麼,轉身扶著她的雙肩,認真的說:“我們不能從結果的好壞,來判斷當時決斷的正誤,而且我從沒怪過你。”
上官海棠仿佛松了一口氣,轉口道:“我已讓密探尋找回天令的下落,稍後就有消息傳來,還有大荒山藥師谷的地圖,我會一並給你的。”卓遠輕輕的‘嗯’了一聲,“辛苦你了。”“天地會已經來人了,是梅念笙的同門師兄弟吳六奇,到時候我們再商量,怎麼將寶藏隱秘地運出去。”“吳六奇麼?”卓遠將這個名字念了一遍,“這樣也好,正好將梅先生埋骨之地告知於他,另外,我馬上要動身前往大荒山,還請你幫忙給我師門傳個訊息。”上官海棠點頭道:“你放心吧,這些事都交給我了,我會辦妥當的。”
次日一早,卓遠得到消息之後便准備啟程前往藥師谷。此行路途遙遠,上官海棠為他備好了奢華舒適的馬車,由四匹駿馬拉著,馬車內鋪著厚厚的墊子,一應食水都准備妥當。
凌霜華包裹在寬大厚實的貂皮大氅內,只露出一個小臉。卓遠將她橫抱在懷裡,一個起落已經上了馬車。車廂內溫暖舒適,卓遠掀開簾子,看著上官海棠,見她指著身邊的一人道:“他叫趙五,是我護龍山莊的密探,此行由他駕車跟你一起。你若有事都可以吩咐他去辦理。”那人行了一禮,並不說話。上官海棠凝視著卓遠,良久說道:“一路珍重。”卓遠忽然輕輕一笑:“我會回來找你的。”
聽得這話,上官海棠的心情莫名舒暢起來,也是低低一笑:“那我就在京城恭候你的大駕了。”是啊,他會回來的,上一次他可是沒有食言啊。
馬車穩穩當當地向西行去,終於在十多天後到了玉門關,再過不久就要離開大宋地界,此時官道已經走盡,四周一片荒野。越往西行,氣溫越低,不知何時大雪飄然而落,鋪天蓋地,轉眼間荒涼的原野一片蒼白。
馬車裡,卓遠靜坐調息,思考著回天令的消息。藥師谷每年發出十枚回天令,據說今年已經收回了九枚,只剩下一枚回天令流落在外。每一枚回天令都代表著起死回生的希望,江湖之人自然視如至寶。只是這樣的東西,不是普通人能夠拿到手,實際上藥師谷將回天令贈給了周邊的各個勢力,最後到底是哪個人持此令牌來前求醫就不再過問,只要來人帶著足夠的診金即可。一枚回天令加上十萬兩白銀救一個人性命。
各方勢力既然領受了藥師谷的好意,自然也不在乎區區白銀。事實上,藥師谷的地位頗為尊崇,受各方關照,畢竟誰也不能斷定自己以後會不會需要救治。
這極西之地,雖然武學不如中原之盛,但也是門派林立。比較有名的有聽雪樓、鼎劍閣、連家堡、移花宮、拜月教以及昆侖的大光明宮等。其中前三者分屬白道,拜月教和大光明宮則被人稱為魔教。而移花宮亦正亦邪,宮內全是女子,向來不與外界交往。
這些勢力連年交戰,多有損傷,但不管分屬哪一方,傷勢有多重,只要進入藥師谷中,必然能保性命無憂。如今已入寒冬,這一年即將翻過,所以各大勢力的回天令均已使用,只有移花宮少有爭鬥,剩余那一枚回天令正在邀月宮主手裡。
卓遠吐出一口氣,‘邀月啊,要從她手裡拿到回天令可不大好辦啊。’正在這時,大氅裡凌霜華急速喘息了幾聲,卓遠急忙將右掌按在她背心靈台穴上,溫煦的內力送入體內,凌霜華呼吸漸漸平緩,悠悠醒轉過來。
這些天,凌霜華傷勢時好時壞,玄冥真氣在體內糾纏不休,全靠卓遠的神照功續命,一路上大半時間昏昏沉沉的。如今醒了過來,靠在卓遠懷裡,虛弱道:“我們現在在哪?”卓遠看了眼地圖,道:“再過不久就要出大宋疆界了,前面有個邊陲小鎮我們在哪裡休息一晚。”卓遠頓了頓,柔聲道:“不必擔心,我必保你無恙。”
凌霜華靜靜地靠著他,聽著卓遠的心跳,感受著他胸口隨著呼吸起伏,喃喃道:“就像夢一樣。”卓遠一時沒聽清,問了句:“什麼?”凌霜華只是在無聲地笑了笑,卻並不打算告訴他,‘曾經情竇初開的自己,在府衙大院內也曾看過許多的話本故事,那時候總是幻想著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少俠能夠帶著她,帶著她離開這壓抑的府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就是當年自己的童話夢想吧。’
過了一會兒,凌霜華忽然開口道:“把窗簾拉開吧。”卓遠依言撩開窗簾,呼嘯的寒風立刻灌入車內,讓人不禁精神一振。凌霜華輕不可聞的說:“果然下雪了麼,好美啊。”
漫天風雪中,卓遠看到有一個奇怪的少年在道旁行走,他走的很慢卻不曾停頓,背脊挺得筆直仿佛什麼困難阻礙都不會讓他屈服。馬車趕到前面時,卓遠才瞧見他的臉,濃眉大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看起來有些瘦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