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低下頭,看不清她的神色,壓抑著啜泣的聲音低低傳來——
“告訴我吶,我該怎麼回答你……我該恭喜你麼?還是敬畏你麼?或者,我該說我不希望你繼承天道,不希望你回歸本位麼……告訴我吶,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回答你,我該怎麼面對這個事實……”
女子渾身都像寒噤般顫抖起來,無助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化為虛無。
她的言辭都慌亂起來,放佛是預感到要失去什麼,她的臉色無奈得像個啜泣的孩子。
“鳶鳶,鳶鳶,鳶鳶……”見得女子的樣子,男子也兀地瞳孔縮了縮。
他垂下頭,亦是低聲啜泣起來,肩膀都在不停顫抖,一滴滴淚水滾進湖心,蕩開輕輕的漣漪。
這讓暗中無數的眼鏡詫異不已。
高高在上、強大無雙又冰冷公正的男子,居然也會哭泣,會無助到只能一遍遍喚女子的名字。
甚至連半句話都哽咽得說不出來。
這樣的他,放佛只是凡俗間的痴兒怨女。
水鏡湖開始些些異變,天地間風雲突變。永遠晴空萬裡的水鏡湖忽地刮起了陰風,黑氣氤氳,哭笑陣陣。
然而男子卻哭得更加厲害。
縱然四下陰風呼嘯,水鏡湖都開始泛起滔天波浪,湖水渾濁,他也絲毫未在意。
他只是啜泣著,哽咽著,手足無措著,宛如一個任性的孩子。
“鳶鳶,連你也說,我不應動情麼……可是,不是我動了情,而是情動了我。”男子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
——不是我動了情,而是情動了我。
一直失去了身軀言語控制權的本來的青鳶靈魂猛地一驚。
這句話,她熟悉無比。
她曾經在另一個同樣風華無雙的男子口中聽過。
水鏡湖已經掀起了百丈勁浪,湖水渾濁似墨,風景秀麗的仙界此刻儼然成了人間地獄。黑氣翻湧,隱隱的那魑魅魍魎游走。
然而這一切,都不能打斷那二人。
放佛天下如何,毀滅如何,與他們無干。
“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呢。”青鳶驀地抬眸,泛起了一抹解脫的笑意。
她的雙眼紅腫,可是深處卻壓抑著近乎絕望的深情。
她把手伸向水面,盡管在伸進水面的那一刻,她的手就消失不見,她仍是巧笑嫣然:“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如撲火的螢惑吶……我想,毀了這天道,好不好。”
一句話含有千鈞之力。
若是傳出去,只怕整個三界的人都要鬧翻天。
毀了天道,大逆不道。且不論有沒有這個能力,只要有點這念頭,就足矣被燒魂煉魄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女子的音調婉約,眸色靜好。
她只是如尋常女子問一句心愛的郎君“花面不如奴面好”,說得這般風輕雲淡,這般情深如毒。
男子的眸色深了深,他沒有絲毫的異色。
他只是輕輕的伸出手去,佯裝牽住了女子的手:“好。”
淡淡的一個字,沒有任何的遲疑。
卻是那最深重的諾言。
一生,一人。
一世,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