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一處普通的竹屋。
大魏因為金價驟貶引發的紛紜,都沒有打擾到此處安寧。每日有地頭上來彙報情況,都是桓夜代為招待。她自己則躲在一旁貪喝桂花酒。
此刻的竹屋煎著一爐藥,青鳶倚在爐邊榻上似寐未寐。把看藥的活兒全扔給了桓夜。
自那次洛陽城樓後,青鳶把落英帶回了崤山竹屋。許是當場被人侮辱,落英情緒有些不安,畢竟是由了青鳶,青鳶也不好甩下她。再說京城名醫姬淵在她那兒,總得盡盡心意。
“小姐,藥汁煎好了。”桓夜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還不放心的避免青鳶碰到燙手。
青鳶接過,笑道:“落英現在還不能讓男子靠近。我端進去罷。”她剛想轉身,卻覺得腰肢一緊,桓夜驀地從背後圈住了她。“桓夜?”青鳶提防著手中藥碗,不敢掙扎。
男子的手臂一如的溫柔,卻有些霸道的禁錮,讓青鳶動彈不得,連同那胸膛的溫度,都有些異樣的灼熱。
“小姐,初一見了昆侖公子罷。”桓夜的聲音竟有些嘶啞,暗暗的低沉。
青鳶舒了口氣,不在意的笑道:“出了洛陽城門的事,就急著送落英回來治病。便是早忘了。昆侖公子只說會於洛陽,沒說具體地點。我到時推脫迷路了,也算不得我失約。”
桓夜有片刻的凝滯。青鳶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雖然相依為命長大,少不了肌膚觸碰。兒時生了病也都是桓夜懷裡哄睡的。但此刻,十六歲的女子,感受到男子冥海般的氣息,竟有些異樣的臉紅:“你怎麼了,放開我。桓夜!”
女子的聲音似顫抖的嬌柔,讓桓夜的眸色深了深。他兀地俯身低頭,吻上了青鳶的耳墜子。
青鳶糊裡糊塗的點點頭,猛然緩過神來,掙脫開桓夜懷抱。她兩眸直視桓夜,眸子因為羞怒,溢滿亮晶晶的生氣。
這讓桓夜的指尖動了動,瞳仁裡最後一點星火又被夜色堙沒。重新恢復了那個冷靜得有些冰冷的男子。“走罷,看看落英。”他的聲音也沒有絲毫異樣,負手往後院走去。
廂房。掩映在瀟瀟秋竹中,有些陰暗。因為不常來人,門前石桌都長滿了青苔。
二人推門而去,案前一襲鵝黃色衫子的落英,正在專注的瞧著一副地圖。
“落英。”青鳶一個人走上前去。落英聞言轉過頭,對著青鳶柔柔一笑,這幕卻令青鳶激動地睜大了眼:“落英.。你.。你好了?”
落英點點頭,看向桓夜輕道:“桓公子能否先出去?落英想和鳶姑娘說幾句話。”桓夜一愣,也只得推門暫時出去,臨行還不放心的看向青鳶。
“他一向謹慎,你莫見怪。”青鳶攜了落英的手,有些歉意的道。
落英沒有回答,只是眸色愈深,忽地對著青鳶,斂裙跪倒。
“落英你作甚?你是由了我被人羞辱,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不用如此。”雖然作為道上二主,青鳶也屢屢被人跪拜,但面對落英,她還是手足無措。
落英按住青鳶的手,瞳仁裡夜色翻湧:“雙十之變,除了姑娘誰人敢為。落英只是一介女子,也是大魏子民。知曉那金價之亂,足以亂國。然則累及無辜,生生可憐。落英感姑娘救命之恩,然也替百姓問一句,何罪至此!”
青鳶低下頭,身形可疑的晃了下,眸子裡有些晦暗不明:“快了,落英,快結束了。”
落英沒有明白。半晌,她擠出一絲僵硬的笑意:“那,落英,願為姑娘侍婢!落英,想親眼看著,鳶姑娘如何兌現諾言!”
這一番話有些威脅的意味,但青鳶的神色毫無異樣,反而親厚的一笑:“吾名青鳶。”
也不知怎的,青鳶心底竟然一片通透。以至於讓她毫無遲疑地對落英道出了真名。落英,凋零之花。絕望的美艷。和那在夜色中飛揚的鳶鳥,竟似同源。
落英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子陡然一亮,異彩更勝。她斂裙拜倒,叩首至地:“落英,拜見小姐。”
正當口,聽得“小姐?小姐我進來了。”桓夜耐不住推開了門,見落英跪拜在地,瞬時也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對青鳶一笑:“咱崤山也熱鬧起來了。”
“是吶。以後和桓夜吵架,有人幫我了。”青鳶恢復了常態,扶起落英,和桓夜打趣道。
桓夜點了點青鳶額頭,眸底閃過一線寵溺:“罷了。姬淵神醫在找你,似乎有話問你。”
“何事?罷了,我去找他問問。”青鳶略一思索,記得姬淵去了後山采藥,便一路尋去了。
青鳶推門而去,桓夜也囑了落英幾句,就急急收拾房間去了。
二人走後,廂房恢復了平靜,些些涼意。
一個男子從屏風後走出來,負手對著落英笑道:“兒時,你學師父的樣子,討了頓打。沒想到如今學著裝瘋賣傻,也大有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