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青鳶沒敢再念下去。
天樞子乃是道家高人,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
此刻的他,卻像極了大魏凡人,在苦苦抑制自己的哭聲。
“無妨。此句乃是大魏凡俗民謠,能否請鳶娘。請道友為貧道唱一番。”
青鳶心裡陡然一驚,天樞子竟然稱呼她為“鳶娘”。後面急急改口更顯得可疑,似乎他們,相識已久。
“道長。你喚我什麼?”
天樞子的身子抖了一下,微微低頭,卻終於沒有回答些什麼。他驀地一拂袖,頓時亭子似乎被什麼結界籠罩,不鹹山周遭的景致都模糊不清,那主峰上金光幻影的論道更是倏忽無聲。
整個亭子頓時安靜無比。一位佳人,一個道士,一前一後,默然佇立。
青鳶深深吸了口氣,只是一拂袖就設下結界,此等道法,便是她惹不起的人。既然身處西界道家聖域,則她一個俗人還是裝糊塗些好。略一思量,她也就不再計較,檀口輕啟。
女子的聲音悅耳嬌俏,仿若清泉水流過山間綠絨,在寂靜的亭子中無比清晰。放佛是一位佳人手撫雲鬢,髻簪玉釵,問一聲心愛的郎君,可愛有無。
隨著一句句唱詞兒輕吐,天樞子散在背後白發,漸漸一寸寸變為烏黑。放佛是夜色中無暇的綢緞,流轉著琉璃的光澤,其絕美瞬變,讓青鳶驚訝的睜大瞳仁,卻沒多問一句。
一曲終了。有片刻寂靜。
青鳶也沒有說話,等著天樞子的黑發再次便為雪白,等他容顏淡然如昔,從容的轉過身來,瞧著青鳶:“道友的簪子,能否借我一用?”
青鳶也沒多想,起身近前去,把簪子遞給他。天樞子撫摸著簪子,眸子有些異樣的失去焦距,放佛看向了虛空中的一點。他指尖微動,打了個法訣,簪子上金光一閃。
“此簪名一世。時候到時,自有妙用。”
一世簪。玉簪在君手,則結一世緣。
青鳶感激的一點頭。伸手拿過簪子剛要收回手,忽地,天樞子倏忽伸出干淨而修長的右手,順勢拾住了佳人青蔥指尖。
溫熱的溫度從天樞子的指尖傳來,青鳶愣得腦門一陣陣空白。
天樞子就那樣輕輕抬起她的指尖,瞳仁幽微如夜,垂頭瞧著佳人玉指,宛如在瞧著一件珍寶,眸底流轉著哀然又眷念的光澤。
“鳶娘——”
天樞子忽地一聲輕嘆,抬起青鳶的指尖,連同那枝還被青鳶握在掌心的玉簪,一並溫柔地,貼近了臉龐。
能感受到他臉頰的溫度,細膩的肌膚,他宛如夢囈般微微閉了眼,拿臉頰蹭著青鳶的指尖和玉簪。
宛如,一個討歡喜的小孩子。
青鳶干干的咽下口唾沫,雖然她被諸如方陵朔這種不正經人,非禮過多次。但從沒有被道士如此近身過,還是個她以為是得道高人的道士。
她剛想抽回手,天樞子眸底忽地精光一閃,瞬時又恢復了原樣。
青鳶的指尖毫無阻隔的拿回,卻覺得指尖和簪子都還帶有天樞子的溫度。
天樞子又一拂袖,結界消除。不鹹山的熱鬧又喧囂響起。
金光幻影論道,龍鳴鳳唳,樓下的錢武蓮似乎聽得上心,連聲叫好。一切,宛如初。
“道友,這是往哪裡去?”天樞子一笑,淡淡企口。神色間找不出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