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何時,那個喚她“羅姨”的昆侖君,在她霧羅眼中,早就成了一愣頭小子模樣的親人罷了。
深深嘆了口氣,霧羅哀然的看向九霄,那兒是一切羈絆的起初,也是一切嗔痴的罪孽。
“三清吶,為什麼偏偏他和她就不行呢?”霧羅呢喃,語調中含了無限的隱秘和寂寥。
然而這一句太過輕微,身後的鄭麟竹並沒有聽清。
他只是從茫然中緩過神來,眸底再次盈滿將相的堅毅。他看向道姑離去的倩影,再次放低了身段,恭恭敬敬的斂衫跪地,拜倒稽首:“恭送,霧羅上神。”
山谷中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鄭麟竹的臉色愈發恭敬,他深深的將頭拜首至地,清聲道:“青要神山,帝之密都,有神霧羅,教引昆侖。”
山谷中隱隱傳來女子的輕笑聲,旋即萬山歸於靜謐,只有山谷中瀑布泉水叮咚。
然而鄭麟竹久久的沒有起身,他依然恭敬的跪倒在地,瞳仁中有明亮的異彩流轉。
霧羅,九霄神明。
掌管天帝密都——青要神山。
而讓鄭麟竹下拜的還有另外一點,便是霧羅不僅是天帝座下神明,更是撫養教導昆侖君長大的亦師亦母。
當年昆侖君在凡俗出生後,尚在襁褓中,便被接到了青要神山,得天帝旨意,青要山神霧羅負責教引。一來是教導基本的處事為人,二來也是護衛尚且年幼的昆侖君。
至此,昆侖君一日日長大,一日日繼承神位,她視他為至親,他也尊稱她為“羅姨”。
這些在九霄神界都不算太多人知曉的二人關系,還是鄭麟竹在見到霧羅後,處於衷心護主的考慮,令軍中星官推測了霧羅身份,這才得知。
鄭麟竹忠於昆侖君,自然也就對這位曾教引昆侖君長大的霧羅上神敬畏無比。
《山海經·中山經》:“東十裡,曰青要之山,實惟帝之密都。是多駕鳥。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是多僕累、蒲盧。(鬼申)武羅司之,其狀人面而豹文,小要而白齒,而穿耳以鐻,其鳴如鳴玉。是山也,宜女子。”
(這是山海經原文,為了小說需要,將武羅改為了霧羅。)
山谷中靜謐如昔,泉水叮咚,鳥獸諧鳴,一派湖光山色,誰也不知道這一次二人的會面。
正如誰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九州巨變。
鄭家入主關中,十萬鐵騎,長安告急。
延續百年的大魏國運,終於走到了盡頭。
夜盡天明,似乎黎明正在地平線孕育。
敬天十三年十一月。初冬。
秋意盡,朔風卷地起。北方已經是寒霜冰凍,似乎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
鄭家舉兵三十萬,道士十萬,連連攻破關中延邊州縣,將陝州在內的若干地連為了一線,成合圍之勢,將關中平原圍了個水泄不通。
十一月廿五。霜凍。
大魏舉兵四十萬,道士五萬,留下道法最為高強的錢武蓮、王游雪死守函谷關,以大將軍沈修陽帶兵,主動出函谷關迎擊鄭軍,與鄭交戰於淮水平原。
兩軍交戰,夕陽如血。
歷代的史書家都難以描摹那場戰爭的慘烈,只是之後淮水平原千裡血紅,整整一個冬天的積雪凝冰都是鮮艷的嫣紅。
十一月廿五。
大魏敗。
沈修陽率殘軍退入函谷關死守。以錢武蓮、王游雪守關。
鄭軍並未追擊。只是於函谷關周邊方圓百裡駐軍,將函谷關整個包圍起來,大有困死大魏的企圖。
長安第一關,函谷關,告急。
九州風雨滿樓,大魏局勢動蕩,隱藏於大地之下的變動終於響徹雲霄,暗流湧動於面,誰也再沒有心情去追究誰是君誰是逆臣,只是天下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函谷關,看向了鄭與魏。
天下逐鹿,王者將出。
大明宮。因為戰局的不利,金碧輝煌的宮殿顯得很是壓抑。沒有任何絲竹之音,時不時路過的官員都是面色鐵青,顯然連日大朝都被君王叱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