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鳶,你說待你見到那方家夫子,就與他攜手同歸不離不棄,這話真好聽吶……曾經的你也說過……可結果呢……結果我等到青絲作雪,也沒有等到你……”
男子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濃重的血腥味從他唇角溢出來。
他的步伐有些不穩,踉蹌而行,宛如白發老者。
他沒有再看青鳶,就那麼微微低著頭,一步步走著,一句句低聲呢喃,放佛是陷入了夢怔,演一人的獨角戲。
“鳶鳶,相思老,青絲雪。我都等到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來歷,卻記得你的所有,包括你笑的時候唇角的弧度,然後,只記得要等下去……”
“鳶鳶,我後來撿著個女棄嬰,見她眉宇間有幾分你的神氣,便撫養她長大,教她法術學問。她漸漸長大,脾氣倒是愈發和你像了,有時候我也會控制不住自己,將她當成你……然而,清醒之後,我就愈發恨自己,恨自己移情別念,怕你歸來後怨我……是啊,她再好再像,終歸不是你……”
“鳶鳶,我們約定好了的,一生不離,三生不棄……然而吶,你卻不知所蹤,連理由都沒有,就把我一個人拋棄在時間深處,你還不如在離開時,就將我殺了……”
“鳶鳶,說到狠心,曾經的你,比我狠心一百倍一萬倍……”
隨著男子低低的訴說,青鳶只覺得古怪。
她忽地想起,自己和顧雲川。
顧雲川說是他撿回了她,撫養她長大,教授她道法學問。然而自己每次問顧雲川,為什麼他一頭白發,他總說自己是等一個女子,等到相思老。
……
“小顧在等誰?”
“等你師娘。”
“那,如果師娘不回來了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直到時間盡頭。”
……
青鳶愈發糊塗,本能的開口問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前生你我情深,那我又怎會不辭而別,以至於讓你等了如此之久?”
“我不知道,好像你就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我的記憶也不完整,只能想起你的離開,還有我漫長的等待……連最後是否等到你,我都想不起來。”男子悵然的瞳仁裡漸漸失去焦距。
二人陷入了暫時的寂靜。
“前生虛妄,今生難猜。鳶今見得夫子安好……就此別過。公子珍重。”青鳶深吸一口氣,語調瞬間變得詭異的平靜。
她向著男子微微一福後,轉身離去。
夫子,乃是謂方陵朔。
而公子,則是對昆侖公子。
先夫子後公子,女子仍然沒有承認這二者是一人的事實。
就如同她此刻尋常的告辭,卻壓抑著已經千瘡百孔的內心。
真相太痛,只能逃避,偏安一隅,方得安寧。
只有逃避,才能在一個人的歲月裡,苟延殘喘。
女子的背影看似決絕無比,然而每一步都如同耗盡平生,走得踉踉蹌蹌,放佛下一步就要倒下去。
她根本不敢回頭,然而一滴滴血珠卻順著衣袂滴到她的繡鞋上。
那是血淚。心痛成殤,骨血化淚。
“你……要離開我麼……”男子沙啞得不成樣子的低語從青鳶身後傳來。
“是。”
“……鳶鳶,你真的,又要留下我一個人麼……”
“是。”
“呵呵,果然,不論是前生還是今世,你都選擇了離去,留下我一個人在沒有你的無盡歲月中掙扎……你果然,還是一般,心狠至此……”男子古怪的低低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