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咬斷兩顆碎米牙,目光裡是冷箭一般的堅毅,通紅的恨意。夜色翻湧的瞳仁,渾然和這皇陵裡的人傀一般駭人。
嘶——一聲,青鳶猛地拔出羽箭,右手小臂處頓時血肉翻滾,幾欲提不住長劍。
就是這片刻的凝滯已然來不及,無數刀戟從四面八方刺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的肩胛骨、腰腹、大腿全部被刺穿,儼然成了一個劍筒子,再看不到一寸完好肌膚。鮮血已經淌成了小湖,染紅了一道水銀河。
那一刻,青鳶以為自己死了。
她最後甚至覺得舒了口氣,死亡即逃脫。
不用去面對天意所棄,生為不祥的命運,也不用千裡迢迢西行昆侖,不用再去記掛和爹爹最後約定那個鴨油湯包,也不用和桓夜操心著昨日新腌的酸黃瓜何日開罐。
來自虛無,還歸虛無。韶華白首,大夢空。
聽覺、視力、嗅覺.所有的感官都在消散,她似乎怠倦的一笑。
緩緩閉上的眼簾卻突然倒映出了一抹身影。
身形頎長,玄色衣衫,手執長劍,眸若辰星,這讓她固執的吊著最後一口氣,想問問他這幾日都去了哪裡。
桓夜。
“小姐,小姐——”桓夜一個箭步奔來,長劍瘋狂揮舞似寒星,瞬時砍下了圍攻青鳶諸人,他扶起青鳶,渾身顫抖得厲害。
英俊冷嚴的男子,卻在看清千瘡百孔的女子後,只能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一滴滴任淚珠滾在她臉頰,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桓.”青鳶擠出兩個字,視線很是模糊,便覺得心肺被掏空了般,胸脯猛烈起伏,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別說話,小姐,桓夜來了。先休息會兒。”
桓夜重重的把淚水咽回去,對他心愛的小姐露出了如昔的笑意,仿佛只是在嗔怪六歲的青鳶跑到樹丫子間去看書,讓他在苑子裡找了好一陣。
青鳶燕尾般的睫毛撲閃了下,安心疲憊疼痛虛弱,百感交集,一滴淚就要滴下來。
青鳶乖巧的點點頭,桓夜把青鳶放到一個干淨的地方,才轉身,一步步走向密密麻麻黑壓壓湧過來的兵衛。
男子的腳步堅毅如同山岳,冷峻的容顏仿佛至死的守護。
眸底瞬時迸發出的熠熠精光,恍若雪山上最明亮的北辰星。
他仗劍而立,一襲黑衣宛若神祗,黑緞般的長發竟然無風自舞。整個人傲然立於在一群人傀兵將的包圍圈中。
仿佛,王者。
他最後望了一眼青鳶,眸底有一分哀然與不舍,似乎呢喃“對不住了,小姐”。
繼而,他取出一張符箓,鄭重的貼在了劍尖。
“依日洗身。以月煉形。仙人扶起。玉女隨形。二十八宿。與我合形。千邪萬穢。逐水而清。靈寶天尊。安慰身形.”
隨著男子熟稔而流暢的低吟,符箓上兀地映照出金光萬丈,普通的寶劍仿佛被一層金光籠罩。
頓時,劍刃如寒星,劍氣烈烈如朔風。在腐朽沉悶的皇陵裡,散發出了浩然的仙家之氣。
一旁的青鳶看得愣愣的,她從來不知桓夜會道家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