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秀話音剛落，楊柳突然一拍巴掌，立馬接著滿秀的話道：“對，就是這事。”
“如你說的，咱兩家是自己人，你都不能相信我，我哪裡曉得英子爹娘說話又會不會算數，萬一咱家這些東西進了他們家之後，他們再不肯拿出來咋辦？”
“咱這借錢好歹還有個借據，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這定親的聘禮可沒有一定得還回來一說，到時誰又能保證一定要得回來。”
“說句難聽的，萬一英子家到時候不肯還回來，那咱家怎麼辦，不吃飯了？等慶豐哥娶了親以後咱全家都餓死？”
楊家的人聞言，先是一愣，繼而都笑了，楊柳這話還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楊家人原就擔心這事情，只不過因成親是件喜事，再加上馬上又和英子一家成為親家了，不好開口說出這種不信任的話。
楊柳接著滿秀的話把這話給引出來還真是大快人心。
滿秀被楊柳這一番話說的當即也愣了下，遲了一會後，她又強詞奪理的嚷起來：“大姑娘，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這是個人娶親都要聘禮的啊，你看村裡人哪個男娃娶媳婦不給娘家聘禮的，人養大一個女兒，你們給些聘禮又咋了。”
其實滿秀這話已經是在自打嘴巴，但她還自以為這回的話肯定沒說錯，楊柳應當反駁不出，說完話後得意洋洋的看著楊柳，但不料這話又鑽進了楊柳的圈套。
楊柳聞言，也不揭穿她，反而朝著滿秀豎了個大拇指，嘖嘖稱贊道：“嬸子這話可就太對了。”
瞧見的滿秀萬分得意的時候，楊柳突地話鋒一轉，笑道：“那咱就按照嬸子你說的，按村裡的規矩來，村裡平常人娶媳婦給的是多少，我家便也給多少，絕不少人半分。”
說完，楊柳轉頭問曹氏：“娘，這村裡一般人娶媳婦給的是些什麼聘禮啊，若是不知道，你問問滿秀嬸子，明兒咱們便去置辦回來。”
滿秀聞言，臉驀地沉了下去，她這下已經完全明白這楊家的閨女是個狠角色，不管是說歪理還是講道理，她都不是楊柳的對手，既然道理講不過人，便開始換招，當場想撒潑。
她突然叉起腰，怒氣衝衝的看著楊柳道：“你……你一個已經賣出門的童養媳，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哪裡有資格在娘家指手畫腳的，你一邊去。”
楊柳看她大鑼大鼓的吵，也開始不客氣了：“我要是潑出去的的水，你更加是外人，你一個外人在我家唧唧歪歪的是為哪般呢？無論怎麼算外人都不可能比外嫁女親吧，按照我說你一邊去才是，都不知道你這麼殷勤是想做什麼？”
想是沒料到楊柳說話會這般直白，那婦人竟被堵的有些結巴：“我，我這不是來給你大哥說親事的麼？”
楊柳看著她皺皺眉，接著像揮蒼蠅般朝滿秀揮揮手，說道：“我大哥的親事有我奶和我爹娘管，不用勞煩你，你先回去吧，等我大哥定親那日，若是得空，來喝杯酒水我們也歡迎，不得空，我家也不勉強。”
曹氏看滿秀怒氣衝衝，真打算要走的架勢，她有些猶豫了，想伸手去拉滿秀：“嫂子，有話好好說，這……”
楊柳見罷，無奈的翻翻白眼，伸手拽住曹氏，打斷曹氏的話，直接朝滿秀出聲道：“嬸子，那就麻煩你去給英子爹娘說，若他們真堅持要這麼多聘禮，這親事就到此為止，我家給我大哥另尋他人，我想我大哥也知道家裡的苦況，斷然不會讓一家子為難的，是不是？”
楊柳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往一旁的慶豐看去,她還是想看看到了這個地步，慶豐到底站在哪邊。
滿秀見罷，這才記起慶豐，她忙走到慶豐身邊，逼著慶豐：“對，慶豐你自己說，這是你的親事，一輩子只有一次的親事，你真是自己的親事寒寒酸酸的辦麼？”
這慶豐瞧著倒不不像個奸詐之人，方才見楊柳和滿秀為這事情起爭執，他一直在旁邊沒作聲，這會聽了楊柳的話，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尷尬的看了楊柳一眼，又怯怯的看了滿秀一眼，最後無奈的咬了咬嘴唇，啥都沒說。
楊柳見慶豐沒在這個時候和滿秀狼狽為奸，說明慶豐這人還不算是太壞，再說慶豐在自己娘家好歹養了這麼些年，想必總是有些感情的，楊柳也不想把他逼的太厲害。
是以，楊柳此時沒硬逼著慶豐表態，她掃了滿秀一眼，望著曹氏說：“娘，咱家的事情咱們自家人商量，不用外人攪合進來，大哥的婚事咱們找一日和未來大嫂那邊好好談談。”
曹氏此時已經徹底看出自家這個閨女有自己的主意，不會輕易聽信她的話，但她還是不想得罪滿秀，只得無奈的朝楊柳低喊了一聲：“柳兒，你少說兩句。”
“柳兒說的沒錯，你讓她少說哪句，就按照柳兒說的辦，滿倉媳婦，送客。”這回是黃氏開的口，黃氏冷著眼掃了滿秀一眼，又喊著楊柳：“柳兒，咱們進屋。”
黃氏說完話，眼尾都沒瞄滿秀一眼，甩甩衣袖，直接進了裡屋。
楊柳覺著黃氏這個態度就對了，她也學著黃氏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跟著黃氏進了屋。
楊柳跟著黃氏進了黃氏和四妮住的屋子，這屋子裡的物什看著倒是比曹氏他們住的屋子要好上幾分，至少屋裡有張小炕，看著比曹氏他們的木板床要強上不少。
黃氏走到炕邊，脫鞋，盤腿坐在炕上的小桌前，又笑著把楊柳拉去炕邊坐著，笑眯眯的打量了楊柳一會後，滿臉慈愛的笑著：“咱家柳兒真是長大了，不只這模樣越發俊俏，性子也和小時候不同了。”
楊柳在這裡可不怕穿幫，還笑嘻嘻的問了句：“不同了麼？我覺著差不多啊？”
果然，黃氏沒絲毫懷疑，還覺著是楊柳在和她撒嬌，她摸了摸楊柳的頭，笑道：“可差遠了，你小時候膽子可比貓還小，哪裡敢像今兒這樣和滿秀叫板啊。”
“可知道？那滿秀可是個難纏的人，這麼些年，咱家就沒人鬥得過她，今兒你這可算是給咱家出了一口氣。”黃氏說著，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楊柳聽出了黃氏口中的無奈，問黃氏：“奶，這些年她一直這樣對咱們家麼？”
見黃氏沒立即回話，楊柳又追問了一句：“像今兒這樣，對咱們家指手畫腳的？”
黃氏唏噓一聲，嘆道：“嗯，也不是事事都如此，但只要一碰到慶豐的事情，他們便會出來說話，要求這些要求那些，你知道你爹娘最怕被人指背，寧願自己委屈些也要照著他們說的去做。”
“不過以往那些都不是啥大事情，委屈些也就罷了，這次慶豐的事情他們實在鬧得太大了，咱家也著實負擔不起，這才沒應下他們。”
楊柳方才見滿秀在自家那般囂張，心裡便知肯定是這樣，若是平時沒人縱容，她哪敢這般啊。
楊柳生平最見不得這種人稍稍待他好點，他便覺得人好欺負的人，她撇了撇嘴，火大的嘀咕道：“那便直接回了她啊，還和她說那麼多做什麼，說的越多，她越覺著有希望，才會一趟趟的來。”
正說著，曹氏從門外走進來，恰好聽見楊柳的話，她煩惱的搓搓手，坐到楊柳身邊，無奈的出聲道：“哎，柳兒，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要真是這般簡單，我和你爹會這樣為難麼？”
能有多難，說來說去，不就是在意別人的看法，也正因為滿秀一家看出了他們這個弱點，便用這個弱點死死扼住他們的脖子，若是自己娘家這個性子不改，那麼以後就一輩子被人鉗制著。
楊柳決定好好跟他們講講這個道理：“娘，我懂的，我甚至比你們都看得透。說到底，不就是在咱家需要兒子的時候，滿秀嬸子給了咱家一個兒子麼，因為咱家人覺得欠了人一份情，這麼多年便一直求爺爺拜奶奶般的供著他們。
“我知道要說起來他們對咱家確實有恩，咱們對他家好些，或者偶爾遷就一下不為過，但事情總也得分個輕重，這次慶豐哥的親事，很明顯他們提出的條件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能力之外，我們為何還要答應下來。”
微頓，楊柳又接著說：“難道說硬要我們砸鍋賣鐵的去湊錢給慶豐哥辦這門親事，才叫做我們沒虧待過慶豐哥，才是把慶豐哥當自家人看麼？”
曹氏搖搖頭，滿臉煩惱，她知曉自己閨女這些話說極對，但若是他們真能這般簡單就想清楚，又哪裡會縱容滿秀這麼多年了呢。
她沉默了良久，微微嘆息一聲：“哎，咱們這樣想，但外人會怎麼想呢？要說起來，我和你爹做慶豐這孩子的爹娘可比人後爹後娘還還難做。”
“做的好別人覺著是應當的，人會覺著這原本就是你家的孩子，以後了要給咱們養老送終的，但稍稍差些，別人便會嚼舌頭根子說總歸不是自家的兒子，到底還是要隔一層，而且除了那些不關事的外人說三道四，還有慶豐的親爹娘時刻看著，哪裡一點不對，就跑來咱家鬧。”
“對慶豐這個孩子啊，咱們可是傷透了腦筋，他養在咱家這麼些年，咱家不敢打不敢罵，有時他做了錯事，我們哪怕是大聲一點，都怕被人說，我有時候想想也真是後悔當初不該尋這麼個事情來弄。”
i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