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黎很沒有感情地說:“是聖誕老人送的。”
徐檀兮說的,要這樣說。
結果呢——
“沒有聖誕老人,那都是騙小孩的。”戎關關聰明著呢,他抱著書包,歪著頭,眼睛一眨一眨,像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哥哥,是不是你給我買的?”
戎黎可沒那個閑心:“不是。”
“哦。”那他知道了,“是徐姐姐送的。”
那個書包是徐檀兮手工做的,上面的恐龍是戎關關最喜歡的一部動畫片的主角。
徐檀兮繡了很久,原本不是聖誕禮物,可她一時想不到聖誕要送什麼,就晚上趕了工,把書包繡好送來了。
戎關關喜歡得不得了,摸了摸上面的恐龍,可驕傲得意了:“哥哥你有禮物嗎?”
沒有。
要是戎關關有尾巴,現在已經翹到天上去了:“你有恐龍書包嗎?”
沒有。
戎關關咯咯咯地笑:“我有哦。”
他好快樂,背上他的恐龍書包,原地轉了一圈,又繞著他哥哥轉了一圈,好快樂!
快樂的戎關關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哥哥,你不是說回來給我買糖嗎?什麼時候去買?”
戎黎一盆涼水澆下去:“等你瘦了再去。”
戎關關:“……”
噢,他的快樂死了。
今天是聖誕節,來徐檀兮店裡的小朋友都可以領一份糖果。
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姐姐。”
徐檀兮彎下腰:“嗯?”
小孩說:“我和我小叔走丟了,你可以幫我打電話給他嗎?”
“可以。”徐檀兮去搬了個小凳子過來,讓他坐下,“電話號碼呢,你記得嗎?”
“記得,我會背。”
小孩口齒清楚,順溜地背了一串號碼。
徐檀兮撥通電話:“你好。”
小孩的叔叔是位年輕的男士。
徐檀兮把事情的緣由解釋清楚後,他說馬上就過來。
沒到五分鐘,人就推門進來了,先叫了一句:“王若宇。”
坐在凳子上吃糖的小孩站了起來:“我小叔來了。”
我們就稱呼他為“王小叔”吧。
王小叔是個年輕的帥小伙,燙了頭,穿著呢子大衣,笑起來很暖男:“對不起啊,給你添麻煩了。”
徐檀兮禮貌回道:“沒有關系,不麻煩。”
王小叔意圖說點什麼,但頗為拘謹,又沒有話題:“那……人我領走了。”他領著侄子出去,走到門口,來了個陽光帥氣的回頭,“今天謝謝你,改天請你吃飯。”
徐檀兮沒有接話。
叔侄倆出了店,走了一段。
小孩不走了:“我的三角龍呢?”
王小叔看著通訊錄裡的電話號碼,心裡美滋滋:“回去就給你買。”
他注意那個姑娘好一陣了,終於搞到了電話。
突然,路被人擋住。
王小叔瞥了一眼,他見過擋路的人,是便利店收快遞的,大家村前村後都是鎮友,他挺客氣的:“麻煩讓一下。”
對方不客氣:“手機拿來。”
王小叔覺得他莫名其妙,有點火冒三丈:“你想干嘛呀?”
他眼底涼嗖嗖的,還是那句:“手機拿來。”
王小叔就不拿,梗著脖子剛:“你打劫啊?”他伸手就推,“讓開!”
就在他手伸過去時,戎黎側了個身,捏住了他手腕,稍稍用力,往後一掰,他手一麻,拿在手裡的手機就脫手了。
戎黎俯身,接住。
一套動作下來一氣呵成,搞得王小叔猝不及防,瞬間惱羞成怒了:“喂,你干嘛!”
戎黎把通話記錄刪了,是警告的語氣:“糖店的那個,是我女朋友。”他隨手一拋,把手機扔回去。
王小叔愣愣地接著:“……”
就挺尷尬的。
戎黎進店的時候,徐檀兮在給兩個小朋友發糖。
他走過去,靠著收銀櫃,朝她伸手:“我的呢?”
兩個小朋友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徐檀兮打開抽屜,裡面單獨放了一個束口袋,袋子上繡了花,她拿出來,放到戎黎手裡:“店裡不忙嗎?”
裡面是一袋軟糖,戎黎剝了一顆,放進嘴裡:“很忙。”
“那你怎麼過來了?”
因為想見她了。
他在外面待了有一陣了:“剛剛那個男的,是在搭訕你,故意套你電話號碼。”
徐檀兮很詫異:“我以為是小孩走散了。”
她還是太單純,不知道男人有多不要臉。
戎黎教她:“下次這種的不要理。”
“萬一是真的呢?”
“那你不要用自己的手機打。”戎黎還是不放心,想了一下,“或者打完了就拉黑。”
徐檀兮點頭,說好。
四點她就打烊了,去買了菜,她答應了戎關關,給他做雞翅和糯米丸子。戎黎前幾天不在店裡,堆了一些事,回去得晚一些。
因為今天是聖誕節,街上的小販收攤晚,都傍晚了還很熱鬧。
戎小川說要吃關東煮。
王月蘭給了他兩塊錢,讓他自個兒去買,她和侄女在街邊等,閑來無事,就訓起話來了。
“你媽跟我說,不管誰上門來說親,你都拉著個臉不理人,一回兩回就算了,你要一直這樣挑剔,後面就不會再有人上門了。”
鄉下說親都是這樣,女孩子拒絕次數多了,閑話就出來了。
何桐是王月蘭哥哥的女兒,小時候放在了外婆那邊養,隨了那邊的姓,何家慣得不行,侄女上過高中,又是個很有主意的,家裡沒人管得了她,這親事一拖再拖。
王月蘭問她:“你是不是還惦記著我們村那個收快遞的?”
何桐不耐煩:“沒有。”
“我還能不知道你,軸得要死。”說起來王月蘭就氣,“那個戎黎有什麼好的,他媽早死,以後要是生了孩子,連個帶孩子的人都沒有,他家裡還有個拖油瓶,他爸又是個殺人犯,龍生龍鳳生鳳,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也殺人,你也不是沒見過,上回他來我家給他弟算賬,你看他那樣,一看就是喜歡動手的,日後指不定會打老婆。”
王月蘭數落個沒停,恨不得把戎黎貶得一文不值,好讓侄女死心。
何桐煩不勝煩:“姑你別說了。”
“我哪一句說錯了?”王月蘭嗤之以鼻,“你也甭惦記了,他跟我村的一個房客好上了,兩個人也沒定親,成天出雙入對,也不知道避嫌,真是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
戎黎停下腳。
“那個女的,天天穿得花枝招——”
何桐看見他了,立馬拽了拽王月蘭的衣服,結結巴巴喊了一聲:“戎、戎黎。”
王月蘭說龍生龍鳳生鳳的時候,戎黎就聽見了,他無所謂,繼續走他的,可她不該扯到徐檀兮。
他深呼吸,想把火氣壓下去,但雙腳不受控,折了回去,大腦也不受控,自動計算在光天化日下傷人還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說我可以,說她不行。”
王月蘭怵也是怵的,但眾目睽睽,她不信戎黎敢對她怎麼樣,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說了,怎麼著!”
七點了,動畫片都播完了。
戎關關從凳子上下來,跑去廚房:“徐姐姐,飯做好了嗎?”
“好了。”徐檀兮把菜都蒸在鍋裡,“關關餓了嗎?”
戎關關摸摸肚子,都癟了:“我好餓好餓,可是哥哥還沒有回來。”
徐檀兮拿了他平時吃飯用的碗,去鍋裡夾了一個雞翅出來:“先吃一個雞翅,然後等哥哥回來一起吃好不好?”
“好~”
不知道戎黎手機是不是沒電了,徐檀兮打不通他的電話,她有些不放心,就去拿了燈籠。
戎關關啃著雞翅:“徐姐姐,你是要去接哥哥嗎?”
“嗯。”
戎關關放下碗,跑去拿了傘,抱在手裡給徐檀兮:“要下雪了。”
“謝謝。”
“不用謝。”
她拿著傘,提了燈籠出門,走到了巷子口,安安靜靜地在路邊等,時不時張望遠處。村裡的狗已經都認得她了,只是開始吠了兩句,就都安靜了。
遠處路口有人走來,身影由模糊到清晰,一個輪廓,她就認出來了。
是戎黎回來了。
他沒有打燈,走得很慢,腳步小心。
徐檀兮提著燈走過去:“先生。”
走近後,她才看清楚,他右手上纏著繃帶。
“你手怎麼了?”
“傷到了。”戎黎伸手去給她提燈籠,沒當一回事。
徐檀兮抓著他的手不讓亂動,她把燈和傘都放在地上,小心地托著他的手查看:“怎麼弄的?”
他袖子上有血,鞋上也有幾滴。
他只說:“不小心弄的。”
徐檀兮先不管這個:“嚴不嚴重?骨頭有沒有傷到?拍片了嗎?醫生怎麼說?”
她方寸大亂樣子戎黎是第一次見,心都要軟成一灘水了。
“不嚴重,就劃了個口子。”
“這還不嚴重?”她眉頭緊蹙,又氣又急,“到底怎麼回事?你跟人打架了嗎?誰打的?”
她語氣有點凶。
她居然也會凶人了。
戎黎嘴角帶著笑意:“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辦?”
她一點都不淑女地說:“找人幫你打回去。”
他被她一句話弄燃了。
“你今天給關關送聖誕禮物了,可是沒給我送。”他在循循善誘。
路口的風很大,戎黎扶著她的腰,轉了一個方向,把她擋在懷裡,不讓風吹到:“我有想要的,要你送我。”
徐檀兮抬頭看他:“你想要什麼?”她眼裡是化不開的寵溺,仿若在說:你要星星我也去摘給你。
“想要你。”
他眼裡像燃了兩簇火,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徐檀兮望著他出神。
“杳杳,”他雙手環住她的腰,很細的一圈,他都不敢用力,“我等不了了,在一起好不好?”
徐檀兮沒有猶豫:“好。”她眸中一盞花色,春意正好。
戎黎低頭,唇壓在她唇上,雪花忽然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