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二十三年年末。
皇帝陛下暈倒在了年祀祭典的天壇之上,朝野震驚。經太醫院診斷,是皇帝陛下突發心疾所致,雖暫時不至危及性命,但是卻一直找不出根治之法,連續六日,皇帝陛下都處於昏昏睡睡的狀態,眾太醫對此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只得求助於欽天監國師齊天塵。可齊天塵來了三次,也只能做到讓那皇帝陛下暫時清醒過來罷了。
但是清醒了三次,明德帝就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蘭月侯和太師董祝共同監國,統管北離上下所有事物。這是個所有人都預料得到的結果,上次明德帝出使的時候,就是蘭月侯負責監國,而這一次想必是考慮到了病倒比起出使更容易引來朝中震蕩,所以同時讓德高望重的太師董祝一同監國。
第二道旨意,天啟城閉城一月,二品以下文官不得進出,二品以上所有軍官不得離府。這一道旨意則要更加的具有深意。二品文官不得進出,是因為朝亂之時,最怕文人惑亂眾心。而所有二品軍官不得離府,則是因為文人再怎樣亂眾心,沒有軍人執刀,便終歸還是亂不起來。
第三道旨意,則是一道密旨,由掌印監瑾言公公親自帶到了葉嘯鷹的府邸。
三道旨意傳到了朝臣中的耳朵裡,一是托國,二是防亂,三是震人心。皇帝陛下的用意再過於明顯了,可這用意的明顯之後,卻顯露出了一個太過明顯的事實。
這一次,明德帝病的是真的很重。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天啟。而就算天啟城閉城一月,這個消息也像燎原之火,迅速地在北離蔓延開來。
將軍府,葉嘯鷹坐在書房之中,面前鋪著那一道瑾言公公特地送來的密旨,有些惱怒地敲著自己的太陽穴。
葉若依坐在他的對面,望著那道密旨也是若有所思。
病危之時,皇帝陛下派掌印監將第三道旨意送到了北離軍威最高的將軍手中,這在朝臣眼裡是一件過於新奇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私下紛紛猜測。白王府和赤王府已經陸續派了好幾撥人過來試圖探查些什麼了。
可葉嘯贏卻將那道密旨大大方方地鋪在桌上,絲毫不避諱什麼。
因為那道密旨上,一個字也沒有寫。
“你說皇帝這是要做什麼?”葉嘯鷹望著自己的女兒。
葉若依笑道:“父親是如今的北離軍伍第一人,手握中軍虎符多年。陛下給你這一道密旨,是告訴那些試圖謀亂的權臣們,他已經傳到了某道旨令給你。有這道旨令在手,到時候如果有人試圖謀亂,你大可以根據旨意上所寫的,大肆行事。你是人屠,就算是雷夢殺和琅琊王在世,若論行事狠辣,他們也不如你。”
“可真聽不出來這是誇我。”葉嘯鷹苦笑,“可皇帝分明一個字也沒有寫。”
“女兒剛剛都說了,父親你是人屠啊。皇帝陛下怎麼可能真的信任你,給你這麼一道聖旨呢。”葉若依手輕輕一揮,將那密旨收了起來。
葉嘯鷹懊惱地說道:“這是被擺了一道啊。”
“畢竟是皇帝陛下。”葉若依說道。
“對了,你說這次的事情,會不會對那個人有影響?”葉嘯鷹幽幽地說道。
葉若依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會。”
深夜,太師府。
一身華美金衣的蘭月侯從其中走了出來,轉身屈躬道:“董太師,這一段時日就拜托你了。”
“侯爺客氣了。”兩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太師董祝急忙回禮,“還望早些回來。”
“必定。”蘭月侯轉過身,已經有隨從牽著馬走了上來。蘭月侯一躍跨上馬,猛地一甩馬繩,“駕!”他一路快馬行到城門口,被嚴令閉城的天啟城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了一道門縫,一騎白馬,一身金衣,就這樣沐著月光離城而去。
“小神醫,我們又要見面了。”蘭月侯望著天上的月亮,笑著說道。
天水鎮。
幕銘茶樓。
竹和龍耳坐在那裡和掌櫃的聊著天。
“我們從歷山茶庭軒而來,路過此地,見掌櫃的招牌挺大,是否有興趣從我們那裡采購一些茶葉呢?”竹淡淡地問道。
那掌櫃的也是一驚:“歷山茶庭軒!那不是世間三大茶坊之一,小的我何德何能,能從茶庭軒采購茶葉。”
“茶庭軒的茶,賣給誰,不是看地方高低,也不是看誰出的銀子多。掌櫃的你的茶清雅綿柔,雖然茶葉只是凡品,但卻煮出了上品的茶味。”竹拿起桌上的茶杯,又小啜了一口,“是懂茶的人。”
“但說無妨。”
“你們這一路,明明可以快走早點趕赴天啟城,為何一定要做什麼這茶使,一路找些茶坊喝茶閑聊,不會耽誤你們的大事嗎?”掌櫃的收起了笑容,茶坊的門不知在何時關上了。
龍耳臉色猛地一變,一把抽出了藏在古琴中的長劍。竹愣了一下,卻依然還是淡淡地答道:“既然要偽裝,要自然要偽裝的像一點。只有連自己都騙過了,才是真正的偽裝。”
“這一點,倒是和我們很像。”掌櫃的點點頭,“為了等到你們,我學了整整兩個月的選茶、沏茶,而且我發現我在這方面天賦很高,如今整座鎮上都沒有比我更懂茶的人了。連我自己都有點愛上這份行當了。”
“這一包是茶庭軒的蒼山雪綠,清新純雅,最適合去除殺人之後身上的血腥味。”竹將一小包茶葉放在了桌上,緩緩地拔出了身後的長劍。
茶坊掌櫃收起了那包茶葉,笑道:“那就謝過了。不過竹先生,你就不必耍那把劍了,我們知道你的竹竿裡藏著什麼,我們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那些茶坊裡的幫工以及顧客都紛紛站了起來,拔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將竹和龍耳包圍了起來。
龍耳終於開口了,聲音凄厲而低啞。
“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