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在人群中的蘇暮雨忽然笑了一笑。
他的臉上很少會出現明顯的神情,這麼多年的殺手生活,已經將他的心變得冰冷,莫說笑,就連憤怒、悲傷、驚訝這樣的神情都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臉上,但他忽然笑了。他望著一身傲氣,手裡拿著一柄長劍,身邊懸著十二飛劍,不可一世的無雙,終究忍不住笑了一下,甚至還低聲說了一句:“好少年。”
無雙衝著洛青陽抬了抬眉:“洛先生,如何?”
洛青陽點了點頭:“好劍,配絕世劍客。你很好,值得我出劍。”
“十二飛劍和大明朱雀一同現身,這樣的場面,據說只有初代無雙城主呈現過。當時十三柄劍一出,幾萬大軍都攻不下的大玄硬生生地被這十三柄劍撕出了一道口子。我們是何其幸運啊,能看到此般絕世之劍重臨天下。”謝宣將手中茶杯一摔,“老板,換酒。”
“謝先生來了興致?”蕭瑟笑道。
謝宣朗聲長笑:“何止是興致,簡直想彈劍高歌。今日沒有白來。”
雷無桀也笑道:“早知道這家伙不一般,沒想到許久不見竟然厲害到這種地步了,我還以為上次下了天下第一樓,我和李兄弟就是年輕一輩中劍術最強的了,看來是做了井底蛙啊。”
“井底蛙又如何?反正今日我已大開眼界。”李凡松語氣中亦滿是興奮。
但凡劍客,能見到如此盛世之對決,誰能按捺之住心中的激動與興奮呢?
顏戰天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他嘆了口氣,對蕭崇說道:“崇兒,這位無雙城主的劍術,至少已經在我之上了。”
蕭崇一愣,無雙呈現出來的實力的確令人驚嘆,但沒想到,就連無比驕傲自負的怒劍仙都會自承不如這個十八歲的少年。
“如此年輕的劍仙啊。”顏戰天感慨道。
蕭崇凝神重新望向場中的二人,如果無雙真的如顏戰天所說已經在他之上,那麼奮力一搏勝過孤劍仙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如果真的這樣,那麼白王府在天啟城的地位,將會在瞬間發生改變。他用力地攥緊了拳頭,手心裡全是汗。
“這個人會贏?”蕭羽皺眉道。
蕭羽手中轉著茶杯,幽幽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可怕的事情,都源於一個可怕的想法。這件事不能發生,若他贏了,想必也是強弩之末,請先生不計一切代價殺了他。”
蘇昌河點了點頭:“好。”
這個時候,龍邪忽然側了側身,恭恭敬敬地垂首道:“大監。”
蕭羽和蘇昌河轉過身,只見瑾宣大監也走進了廂間。
“大監,你來了。”蕭羽說道。
瑾宣點了點頭:“其實我早就來了,我一直在遠處看著,不過現在好像發生了點情況,不得不湊近些才方便。”
“你的意思是?”蕭羽問道。
“若這小子真贏了,不計一切代價……殺了他!”瑾宣正色道。
蕭崇忽然將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怒劍式,一怒拔劍。
顏戰天皺眉:“崇兒,你想……”
“如果無雙贏了,這裡有一半的人不會讓他離開。”蕭崇沉聲道。
茶樓之上,雷無桀和蕭瑟相視一眼,都握住了手中的兵器。
李凡松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忍不住說道:“樓下兩個人在比劍,可感覺到的還是天啟城的那幾股勢力在鬥勁,沒意思得很。”
謝宣拍了拍李凡松的肩膀:“他們鬥他們的,我們看我們的劍,有沒有意思得看自己的意思。”
蘇暮雨望著手中的傘,左側的茶樓之上是永安王府的人,他們不一定會救無雙,但肯定不會殺他,茶樓之下是白王蕭崇和顏戰天,顏戰天雖然沒有見血,但內勁已亂,不可能再貿然出手,蕭崇師從瑾玉和顏戰天,一靜一怒兩門功夫都已有所成,屆時定會出手相助,而對面的茶樓上,除了蘇昌河外,適才又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出現,應該是大監瑾宣,他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無雙。
自己的十八劍陣能攔多久?
如何能順利將無雙帶走?
蘇暮雨低頭快速地思索著,他是整個暗河最厲害的殺人者,但殺人者的計劃反過來用,同樣能救人。
洛青陽終於再度出劍。
“按順序,這一次是劍舞是——少司命?”李凡松問道,“可是氣勢為何如此之,盛!”
謝宣也是一驚,隨即搖頭:“不是少司命!這是國殤,洛青陽直接用了國殤!”
“這就是國殤劍舞?”場內所有人幾乎都震驚了。
劍風狂舞,嘯聲乍起!仿佛那劍風之中有千萬壯士正在悲歌!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謝宣彈著劍輕輕地跟著那呼嘯聲輕吟起來。
劍風忽起,緊接著便是劍勢。
該如何形容那劍勢,就像是萬千壯士躲在雲層之中,以大錘擊鼓高歌,聲嘶力竭、悲愴寂涼。萬千壯士已死,愛國心志不滅。
且怒。
且悲。
且不惜!
“這就是國殤之劍,凄涼之劍之最,洛青陽最強的劍法。”
“何謂國殤?”
“戰場之上,“無勇而死”者,照例不能斂以棺柩,葬入墓域,也都是被稱為“殤”的無主之鬼。你知道洛青陽為何選擇慕涼城,昔日慕涼城作為西面雄關,曾有十萬大軍伏屍此地,他們的國家打了敗仗,倉皇離去,只留下這些戰死的將士躺在那裡,無人收斂,暴屍荒野,直到百年之後化為塵土。此之殤,便為國殤。”
“有何之凄涼,能抵國之凄涼?”
無雙左手一抬,十二柄飛劍將其圍繞起來,他縱身一躍,大明朱雀之上血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