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深海了。”
金言掌櫃田莫之站在甲板之上,低低地說了一聲。
海面上依然風平浪靜,看不到任何奇怪的標識,和之前行進的海域似乎並沒有任何區別,但是田莫之的一聲感慨卻仿佛他們越過了什麼邊界一般。
練劍練累了正坐在那裡休息的雷無桀好奇地問道:“田掌櫃,淺海深海有什麼明顯的區別嗎?”
“深海裡有官兵。”田莫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有官兵?”雷無桀不解,他們已經連續幾日沒怎麼見到人了,偶然能見到一些大船在捕魚,大多數時候,一眼望去,整個海上只有他們一艘船,就這樣的地方,還有官兵?
田莫之手遙遙地指著遠處的一座孤島:“看到了,那座孤島叫絕生島。裡面關押著許多窮凶極惡的罪犯,他們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無法被處死,便被關在了那個島上。那個島上沒有船可以離開,每個月都會有官船送來食水,島上看守罪犯的士兵們也無法自行離開。所以被稱為絕生。每次我看到它的時候,就知道我已經到深海了。”
“既然這麼害怕那些罪犯離開,想必是犯了重罪,卻舍不得處死,這是什麼道理?”雷無桀不解。
“因為他們留著還有用。”田莫之掏出了煙鬥,開始慢悠悠地抽起了煙,海上濕氣很重,抽一口煙能讓整個人渾身都舒坦起來,“有的嘴裡有著重要的情報,有的留著能牽制一些人,有的,則是被人報復丟來了這裡。”
雷無桀點點頭:“前輩,你懂的真多。哎,前輩,遠處有船來了。”
“深海之地藏著許多令人驚嘆的秘密,所以不讓普通的漁民進入,但是官船和一些大戶商船依然可以進來。看到一艘船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田莫之幽幽地說道。
雷無桀自小愛聽江湖故事,從殺手榜上的絕頂高手,到鎮守四方的絕世劍仙,還有天啟城能改朝換代的隱藏高手,但是這些故事裡卻很少涉及到海上。所以田莫之說的那些故事,卻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尤其是那語氣裡一副過盡千帆的滄桑感,讓他更是心癢難耐。雷無桀又問道:“這深海之地到底有多少新奇的地方?田掌櫃你都和我說說。”
“不練劍了?”站在船頂的唐蓮俯下身,笑著說道。
雷無桀擺擺手:“天天練劍,累了,今天要聽故事。”
田莫之倒也不介意,雖然臉上還是一副不屑一顧,倒是真的說起了故事:“往東三百海裡的地方,有一座寶石島。上面都是天然生成的絕頂寶石,每一顆都渾然天成、質地絕佳,就算放到青州九城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但是那座島的周圍卻有許多暗礁,官家守在那裡,可即便是官家,進了那座島,能出來的也不多。就算出了那座島,能回到內陸的也不多。人心是很可怕的東西,所以如今官家只守島,卻很少派人入島。”
“這島適合蕭瑟。”雷無桀喃喃地說道。
“再往北有一座龍火島,那是一座火山島。火山噴發之時,岩漿噴射有幾百丈之高,岩漿融入水裡,遇到海水,海水瞬間被蒸發,水霧蒸發,整座海島都被水霧包圍,遠遠望去,就像來到了天之盡頭一般的震撼。”田莫之眼神中閃過一絲亮光。
雷無桀點頭:“那有機會也要看一看。”
“那可不好等,有些火山百年也不會噴發一次,有些一年就要噴發兩三次,做不得准。但是東面能去,北面能去,南面最好不要去。”田莫之又問道。
“為什麼?”雷無桀的好奇心又起。
“據說南面有海怪,那海怪被稱為九頭怪蛇,據說只有一個身子,卻有九個蛇腦袋。身軀能和一艘雪松長船比擬,一身子掃過來,能把船的桅杆折碎。雖然我沒有見過,但的確去了南面的商船,少有能夠回來的。”田莫之抽了一口煙,“我有一個朋友曾經去過南面,他只去了一夜就回來了,他說他沒有遇到海怪,但是夜晚來臨的時候,他聽到遠處有怪物的低吼聲。那聲音威嚴而可怖,嚇得他立刻回航。南面官船也不怎麼去,所以會有沒有行碟,偷偷溜進來的商船往南面走,偶爾能有回來的,也是火中取栗,九死一生,而且大都偷偷跑回內陸,不再提南海的事情,所以南海很神秘。”
“那西面呢?西面有什麼典故?”雷無桀急忙問道。
田莫之愣了一下,隨即看了一眼雷無桀,那目光就跟看一個白痴沒有區別,他放下煙杆,手指著西面:“小兄弟,你看西面。”
“西面,就是我們來的地方。那裡沒有海,只有一片大陸,叫北離!你老家!”田莫之翻了一個白眼。
雷無桀頓時紅了臉。
田莫之嘆了口氣,重新變回了那張嚴肅的臉:“但是不論是火山島,還是海怪,都算不上可怕。茫茫大海,最可怕的還是人心。”
“人心?”雷無桀想起了蕭瑟曾經說過的那個關於田莫之的故事,不由地微微皺了皺眉頭。
“茫茫大海,一艘船上一個人心變了,整艘船的人都要陪葬。”田莫之喃喃地說道。
那艘雷無桀適才看到的船越來越近了,雷無桀扭頭望去,只見那艘船上掛著一面大旗,旗幟之上是一只展翅而起的蒼鷹,只是那只蒼鷹,卻是沒有頭顱的。
“好奇怪的旗。”雷無桀喃喃道。
田莫之卻是神色一變:“糟了。”
只聽一聲呼嘯傳來,一枚羽箭破空而出,衝著雷無桀直衝而來。那枚羽箭聲勢極大,彎弓的人應該手勁不小,這讓雷無桀想起了在邊境遇到的那“長弓追翼,百鬼夜行”,但今時不同往日,這樣的羽箭,還入不了雷無桀的眼。
雷無桀手一揮,一劍斬落了那枚羽箭:“這是什麼?”
田莫之抽了一口冷氣:“剛剛忘記和你說了,海上除了官兵和商人,還有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