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衣衫殘破的瑾仙被門外走了進來,原來除了幾位皇子被傳喚外,他也被明德帝喚來了。
“瑾言,要是放任江湖,必然遭人利用追殺。若是放給沈希奪,想必你也會怪孤。孤就把他交給你,瑾言、瑾仙,你們可有異議?”明德帝問道。
瑾仙垂首:“臣不敢。”
內監一般自稱奴才,瑾仙身為五大監,又代掌鴻臚寺,故有資格可以稱臣。
瑾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以頭磕地,聲音響徹整個宮殿:“草民不敢!”
蕭羽冷哼了一聲:“奴才樣。”
“退下吧。”明德帝揮了揮衣袖,“孤累了。蘭月侯,那份聯名紙書被銷毀的事情,你找個辦法,今天內就要讓整個天啟城知道這件事。”
“臣弟明白。”蘭月侯應道。
眾人接連退去,瑾仙帶著瑾言快步地往宮門外走去,沒有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做半點停留。
“掌香監也算是這朝堂之上的一名妙人了,據說他當年游蕩江湖,以風雪劍成名,一度流連江湖,最後是被濁清公公給抓回來的。”白王蕭崇走在其後,對蕭瑟緩緩道。
蕭羽也快步從他們身邊,聲音中滿是不屑:“不過是沒有那個膽量罷了,空有能力和權力,卻只想著救一個不是同宗的師弟。”
蕭瑟瞥了他一眼:“所以我們不是一路人。”
蕭羽望了蕭瑟一眼,又看了瑾仙一眼,冷哼道:“那你們又何嘗是一路人。”
蕭瑟微微皺眉:“我和瑾仙公公也不是一路人,若論心之堅定,我不如他。”
“那你們兩個嗎?難道有了點恩德,就能成為一路人了?”蕭羽笑了笑,沒有等他們的回答,就轉身離開了。
蕭瑟和蕭崇忽視了一眼,都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笑意,蕭崇搖了搖頭:“想的事或許有些相同,走的路卻是千差萬別,我和六弟你也不是一路人。”
蕭瑟聳了聳肩:“是啊,我們走的是兩條路,不過是在偶爾的交彙點,相遇共走了一段罷了,走過之後,終究還是要分道揚鑣。二哥,接下來的日子會更艱難吧。”
蕭崇皺了皺眉,臉色中略有憂色:“父皇的身子……”
“百病易消,心病難醫。”蕭瑟嘆了口氣,終究也先行離去了。只剩下白王依然緩緩地走著,他走得慢,是因為一路都在看風景。
如今的他,珍惜看到的每一幕場景。
接下來的幾日,天啟城依然很不安穩,發生了許多震驚朝野的大事。
比如,大理寺宣告逆賊瑾言已經被抓到,在反抗時直接被擊殺。這是出自明德帝的示意,大理寺這幾年從未有過懸案,總不過壞了他們的鐵招牌。
另一個則更為震驚,三朝元老、國之脊梁太師董祝上書年事已高,請求告老還鄉。明德帝回書挽留,但是董祝兩日三次上書請陛下恩准,明德帝終於點頭應允了。據說董祝離城的那一日,天啟城三百士子登城送別,望馬車漸行漸遠,無一不揮淚痛泣。而那一日,明德帝一個人枯坐在太安殿中,聽著殿外的敲鐘聲,無聲地流下了淚水。
很少有人還記得,董祝曾是他還是個皇子時的老師,當年他和琅琊王一起在董祝的學堂裡學習。那麼多身份顯赫的皇子,可董祝卻唯獨對他和琅琊王最為照顧。
當時也發生了一些沒有人在意的小事。
比如鴻臚寺中,忽然多了位剃度的僧人,他由掌香監瑾仙親自剃度,也由瑾仙親自賜予了一個法號。
普善。
又比如赤王府中後院裡那個無人問津的舊屋中,皮膚蒼白的醫者終於退開了門,望著那刺眼的陽光微微眯了眯眼。
秋廬之中。
年輕的天才醫者趴在桌上睡著了,桌邊是一個個被寫了字,卻又折了起來丟棄的紙團。沐春風推開門走了進去,拿起桌上的紙團,打開來看了看卻又搖了搖頭,低聲道:“我這秋廬之中,有著天下珍奇藥材,卻依然配不出你要的藥嗎?”
華錦被沐春風的聲音驚醒,她揉了揉眼睛:“是我沒用,看來藥王谷的招牌要砸在我的手上了。”
“為什麼會這樣?”沐春風皺眉道,“皇帝染得明明不是什麼大病!”
“有人在下毒。”華錦嘆了口氣,“雖然皇宮之中戒備森嚴,下不了什麼見血封喉的劇毒。但是一點點磨掉皇帝精力的藥卻無孔不入,再加上如今明德帝身子體虛,隨時有性命之憂。我救了皇帝十一次,但這一次……”
“需要殺了那個下毒的人。”沐春風皺眉道。
“這一次的藥,我一定要配出來!”華錦沒有理會沐春風的話,重新拿起了筆,在紙上快速地寫著。
永安王府。
雷無桀重重地嘆了口氣:“蕭瑟,又一件大事過去了。接下來,我們可以安靜一段時日了吧?”
葉若依笑了笑:“大概吧,這一次幾家都沒有得手,也被傷了元氣,是該休息休息了。”
蕭瑟卻坐在門口,望著天,幽幽地說道:“這天啟城的風雨,也何嘗真正的停過呢。”
天啟城外。
那一襲灰衣終於走到了。
他從幾近邊境的西面之城徒步而來,一路看山河,見天下,卻半點沒有耽擱時間,以難以置信的速度來到了這座城下。
何況他的狀態還是這麼悠然,根本不像是趕路來的,就像是出門散了個步,不小心就走到了天啟城。
他看上去是那麼的不起眼,穿著灰袍,臉色平靜,除了腰間的那柄劍,的確是長了些。
他走到了天啟城下,仰頭。
牌匾之上寫著兩個字——天啟。
這是一座他很熟悉的城,他曾經在這裡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當時甚至以為,自己或許會一輩子都留在這裡。
他嘆了口氣。
長劍出鞘。
這是世人所知的,這柄劍的第一次出鞘。
名劍九歌,孤劍仙所配之劍。
他縱身躍起。
長劍一揮。
那塊寫著“天啟”二字的牌匾瞬間就被劈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