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厄彌漫的天地忽然出現了可怕的靜寂。
水媚音嬌軀劇晃,花容失色。
“糟了……”池嫵仸唇間一聲萬般無力的輕吟。
雲澈所追求的希望,水媚音方才已以無垢神魂傳音告知了她,她也的確在伺機釋放涅輪魔魂。
她對時機的把控可謂是天下無雙。這些年,她都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必是最完美,最致命的時機。
雲澈在拼盡性命,竭力創造著剎那顯現的時機,池嫵仸亦時刻凝聚全部魔魂尋找著時機。
但所有的一切,此刻盡皆昭然於陌悲塵眼前。
意味著……
再無破綻,再無時機。
陌悲塵聲音低沉,他沒有感覺可笑,沒有狂笑嘲諷他們只是一腔虛妄。
畢竟,他可以藐視此世的一切,卻絕對不會藐視天毒珠……因為那可是玄天至寶,是玄器之中創世神層面的存在。
他早已從麒天理那裡得知天毒珠在雲澈之身,但毫不了解其中所蘊之毒有多強盛,又有多可怕。
而未知,自然讓他更不敢有任何輕視。
“喝!!!”
雲澈瞳孔魔紋炸裂,一聲暴吼,劍威已重新凝聚至極點的劫天魔帝劍直轟陌悲塵的頭顱。
陌悲塵雙臂齊出。
他的左臂之上竟也枯光閃耀,化形為與右臂一模一樣的狹長臂盾,鋪開與右臂完全相同的磐岩玄陣。
雙陣相融,形成一道堅韌到讓人絕望的防御壁障。
砰———
魔炎與劍威在磐岩之上爆發。
兩人皆是雙臂劇震,在震天的爆鳴聲中同時向後倒飛而去。
耳邊呼嘯的風無比凄冷,劫天魔帝劍切裂著空間,讓雲澈的身勢艱難停滯,唇角再次血流如注。
反震加反噬,讓他的五髒六腑也開始崩開道道碎痕。
錚!
第九道南溟神源湮滅。
雲澈所能維持的神燼狀態已然過半。
而且劇烈的反噬之下,他的身體狀體只會愈加惡化。
這意味著,他此後的力量強度與控制,也只會更弱於先前。
遠方,陌悲塵的軀體也已停駐空中,他身前的枯黃屏障布滿著幾道細長的裂痕,只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
隨著他身體的站定,所有裂痕皆已經消失,只余完整無暇的磐岩之壁。
先前,只是動用一面臂盾便已視為奇恥大辱的陌悲塵,此刻,卻是將左右雙盾皆擎於身前。
雲澈不配,此世任何人都不配!
但天毒珠配!
哪怕再藐視這個世界,也無人敢在天毒珠面前妄自尊大。
“……”這一次,池嫵仸連魔眸都無力的閉合。
哪怕,他稍微狂肆自傲那麼一點,都不至於如此無望。
雙盾在前,玄光縈身,陌悲塵的神情亦在這時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變得格外莊嚴肅重:
“吾為侍奉於淵皇——深淵騎士第七百七十九位——【封塵守護】陌悲塵。”
“今以守護之盾,面卑世之人。非自踐榮耀,而為護己之軀,為淵皇取無上至寶與傳承!”
這番自語,是對自己,對深淵的告解之言。
他無法不忌憚於天毒珠,但對面,畢竟是卑世之人。
面對卑世之人擎起守護之盾,於他自己的騎士尊嚴而言,終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巨大恥辱。
肅重的聲音,帶給當世之人的,無疑是深重到極致的絕望。
比絕望更深重的,是讓明明已麻木的神經都驚顫到幾近斷裂的震駭。
深淵騎士……第七百七十九位……
強大如陌悲塵,在深淵騎士中,竟然只是排位第七百七十九!
那個名為“深淵”之地,究竟存在著多少恐怖如斯的深淵騎士?
騎士之上還有神官……
神官之上還有淵皇!
此世的他們,拿什麼反抗?
“主人……對不起……對不……起……”
天毒珠的空間,禾菱纖柔的身軀蜷縮在那裡,全身止不住的發抖,唇間已是泣難成音。
她親手毀滅了……最後的一縷希望……
她的傳音,在當世從未被截獲過。但她……終究也從未理解和碰觸過半神之力。
“不是你的錯,不許自責。”
以盡可能霸道又溫和的聲音給予了禾菱撫慰,他腳踏暴風,再次衝向了陌悲塵。
陌悲塵雙臂橫前,其架勢,分明是要全力守御,再不反擊!
深淵騎士中的守護騎士,且以守護之器進入完全的守護姿態。
再沒有,比這更絕望的境地。
面對雲澈狂暴的力量,這一次,別說軀體,他連瞳光都沒有絲毫的顫動。
而雲澈臨近之時,他的眼前忽然一恍。
劫天魔帝劍斬落身前,卻沒有力量的爆發,只留下一道消散的殘影。
星神碎影接斷月拂影,雲澈的身軀攜著劍威詭異現於陌悲塵的後方,燃焰的劍身直轟其後心。
但,劍身轟落於他軀體一尺之距時,雲澈的瞳孔之中,驟然現出了那一面枯黃玄陣。
陌悲塵的磐岩之陣並非只護於身前。
而是周身。
沒有任何死角!
當!
金屬碰撞的尖鳴,此後,才是力量的爆鳴。
雲澈與陌悲塵再次被雙雙震飛,彈開百裡之遙。
陌悲塵臉上血色上湧,但很快便恢復如常。
他身周的玄陣現出著細密裂痕,但黃光流轉間,這些裂痕在半息之間便盡數消失。
陌悲塵不得不承認,雲澈的毀滅能力對他而言堪用“可怕”二字來形容,居然連他的磐岩之盾都能每一劍都擊出裂痕。
若他如最初那般倨傲大意,或許真的會有被他驟然破防之後一劍穿體的可能。
但,此刻狀態的自己,他想要如願,不過是痴人說夢。
“此甲名為‘永恆磐岩’。”他盯視雲澈,直立的身軀在眾人的感知之中卻宛若擎天之巨岳:“它會讓你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裡,盡情的絕望!”
所有人都看得出雲澈身上不斷熄滅的金芒便是他半神力量的倒計時,陌悲塵又怎會看不出。
短暫的冷寂,雲澈嘴角扯動,忽然淡淡的笑了起來。
瞳光變得愈加深邃,深邃之中多了數分沉重的灰暗,他劍指陌悲塵,緩緩而語:“若我之命運注定終結於今日,那也必定……”
“拉著你陪葬!”
“呵呵!”陌悲塵也笑了起來:“還在做著春秋大夢!”
“啊……”蜷縮中的禾菱猛的抬首,失聲凄喊:“不要……不要!!”
轟隆!!
次元塌陷間,雲澈身上玄光伴著血肉再次爆發,劍轟陌悲塵。
雖已徹底無望,但身上尚有九道神源未滅,他還可以強行掙扎一會兒……
這個世界,他還有著太多的眷戀,至少,讓他稍稍多做停留。
星芒只剩最後三顆之時,便是他再化修羅之刻!
隕他一人,暫挽眾生……呵,又有何可怨悔!
轟隆!
轟隆!!
劍與盾碰撞所衍的轟鳴與災厄瘋狂震蕩與摧滅著太初空間,昏暗的光線急劇扭曲著兩人的身影。
狂亂刺痛瞳孔的,是爆發的黑炎、怒嘯的狼影,以及……無論如何都無法破滅的枯光。
心念既決,力量更是無忌無前。
只是雲澈的精神不再那般緊凝,他的力量在毫無保留的釋放,神識如一只無形之手,輕輕拂過池嫵仸、沐玄音、千葉影兒……結界中的雲無心。
唯有池嫵仸感知到了他的神識觸碰,更清晰讀懂了他的意念。
“你不願棄下我們,”魔瞳之中沒有了灰暗,反而一片如水般的柔綿。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喃著:“你以為,我們會舍得讓你孤身離去嗎……”
錚!
第十道南溟神源湮滅。
錚!
第十一道南溟神源化燼。
足以滅世的半神之力,伴隨的,卻是不斷消逝的星光,與無論如何都無法摧滅的永恆磐岩。
無力與無望……這是幾乎呈現於所有人心間的字眼。
最後的七顆星辰,支撐的已不再是希望,而是注定無果但不肯釋下的掙扎。
遙遠的下方,蒼姝姀在這時驀地側眸。
視線所及,蒼釋天就在她身側不到百丈之距。
“兄長?”
所有人都關注著戰場,目視著逐漸熄滅的星光,幾乎無人察覺蒼釋天何時移身。
手掌一推,封鎖著雲無心的滄瀾結界已到了蒼姝姀的身側。
“給你了。”
說完,蒼釋天便已騰空而起。
蒼姝姀迅速伸手,雪白的掌心覆於滄瀾結界之上。
在場最弱之人亦是高階神君,最邊緣的余波,也絕非雲無心所能承受。
而這個幾乎傾盡蒼釋天全力的滄瀾結界,反而完美護住了雲無心,讓她自始至終毫發無傷。
蒼釋天所去的方向卻非先前的位置,而分明是直線臨近雲澈和陌悲塵所在……
那是半神的戰場,是強如神主也絕不能靠近的禁域。
“兄長,你……要做什麼?”看著蒼釋天的背影,蒼姝姀的心中陡生強烈的不安。
蒼釋天在這時停在了半空。
過於靠近戰場,他的臉龐和身軀被太過可怕的氣刃切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卻仿佛毫無所覺。
藍光閃耀,隨著他手臂的抬起,手掌之間,抓起了那枚剛剛才從蒼姝姀手中奪回的滄瀾神珠。
那是滄瀾一脈的起源,十方滄瀾界的核心命脈。
“嘿嘿嘿!”
他笑了起來,眼眸深處是極度的瘋狂,極度的狠絕。
口中,更是吐出了宛若瘋癲的言語:
“當然是……宰了陌悲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