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權杖輕輕點在教皇身上,一道衝天的聖光驟然降臨,有那麼一瞬間,聖?伊凡三世老邁的身軀變得挺拔而強壯,他仿佛是突然通過某種神秘的方式汲取力量,重回了自己的巔峰狀態,但他的抵抗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那從天而降的聖光沒有庇護他,在周圍浮動的聖光也沒有庇護他,周圍所有聖潔的光芒都仿佛變成了致命的火焰,開始灼燒聖?伊凡三世的軀體,在光輝烈焰中,他驚怒不已地看向維羅妮卡:“為什……”
“本質上,聖光只是一種能量,”維羅妮卡平靜地看著聖?伊凡三世的身體在光輝烈焰中一點點消散,臉上仍然帶著那般溫和恬淡的表情,語氣卻如機器般冷漠,“當你利用能量的方式過於落後,你的虔誠就毫無作用。”
聖?伊凡三世的身體分崩離析,最終,只留下一句充滿憤恨的話語帶著無窮的執念回蕩在大光明廳中:“欺騙者……你會被……主……毀滅……”
光輝烈焰漸漸平息了,大光明廳中再度恢復了之前的狀態,聖光雲海仍然在祈禱聲中湧動著,而那些低頭祈禱的主教們則仍舊保持著姿勢,仿佛沒有看到發生的一切,維羅妮卡手中握著白金權杖,神降術的焦點已經從聖?伊凡三世身上轉移到她身上,在聖光之神的些許意念注視下,她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分裂。
“毀滅麼……或許吧,”維羅妮卡輕聲說道,她提著白金權杖,一步步來到教皇的聖座上,伴隨著身體不斷裂開更多充盈著光芒的裂隙,她慢慢坐了下去,“但是沒關系,‘我們’有很多……”
下一秒,她的腦袋沉沉地垂下,整個人宛若一個行將破碎的陶瓷人偶般癱倒在寬大的座椅上,生機徹底離開了這具身體。
但僅僅瞬息之後,她便重新抬起了頭顱,全身上下的裂痕都開始以驚人的速度修復,一個生硬呆板的聲音則從她口中響起:“重新激活此界面……重新下載人格數據……”
片刻之後,完全恢復原貌的維羅妮卡靜靜地坐在聖座上,她緊握著手中的白金權杖,那些虔誠祈禱的主教在她的視野中一個接一個倒下,化作聖光火炬的燃料,而她的視線則投向前方,仿佛穿透了整個教堂,穿透了整個城區,一直落在遠方的城牆上。
大教堂鐘聲長鳴,光輝浩蕩,來自大光明廳的磅礡神力經歷了一小段難以察覺的波動,再次恢復了穩定,而這小小的波動都被籠罩整個教堂的強大聖光所掩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發生在這座聖殿裡的事情……
第五天的夜晚被神降術的光輝照亮,當巨日升起,燦爛的朝霞灑向古老王城,這座充滿榮耀的城市仍然屹立在大地上。
這是第六天的清晨。
受到大護盾崩潰的衝擊,所有的法師塔都受損嚴重,勉強運行半天之後,它們最終全部停止了運轉,由此,聖蘇尼爾的魔法防御力量在第六日降臨時宣告瓦解。
在數名宮廷法師的帶領下,剩余所有還能夠戰鬥的法師都站上了城牆,准備以近乎同歸於盡的方式對那些怪物發動最後一波魔法打擊。
威爾士?摩恩看著那些身穿法袍的身影,仿佛在看著王國數百年積累的底蘊一點點走向毀滅。
超凡者是一個國家的根基,而法師這種超凡者比騎士更加經不起損失——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法師不僅僅是擅長戰鬥的超凡者,更掌握著無數傳承下來的知識,優秀的學者不一定是優秀的法師,但所有法師都必然是優秀的學者,這些學者……本來是應該留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去鑽研知識,用智慧來推動這個國家的。
在接觸過很多關於塞西爾公國的情報之後,威爾士更加確認了這一點。
可是現在,聖蘇尼爾的防御已經近乎瓦解,這些掌握著大量知識和智慧的法師們也不得不站上了城牆,去作為血肉盾牌,去作為消耗性的武器,廉價而迅速地死在這個地方……
在之前的戰鬥中,大護盾至少能擋下敵人的大部分攻擊,即便守城部隊傷亡不斷,大部分法師們也能依靠大護盾做到自保,但如今大護盾已經消失,一旦神降術的效果再結束,脆弱的法師們恐怕會立即傷亡慘重。
在身後的內城區中,那個藉由神降術來到人世間的光輝巨人已經開始暗淡,圍繞在王都周圍的碑狀壁壘也出現了虛幻動搖的跡像,這些現像都說明一件事:神術的力量就要結束了。
柏德文?法蘭克林的聲音從威爾士身後傳來:“陛下,已經收集全城火油,可支持戰鬥兩天以上。”
威爾士轉過頭,看到那位西境公爵已經不復平日裡的整潔外表,他的作戰法袍多處破損,身上隨處可見煙熏火燎和污漬的痕跡,疲憊的神色深深印在其臉上。
但即便如此,這位公爵仍然維持著游刃有余的沉穩和儒雅中透著威嚴的氣度,就仿佛這些特質已經深深印在其血脈中一般。
新國王輕輕呼了口氣:“好,有了火油,我們至少能打退一到兩波攻擊……”
那些怪物怕火,這是之前南部幾道防線上的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情報,而在正常情況下,戰場上的大規模火焰都要依靠法師來制造——但如果沒了法師,或者法師的力量不再足以維持整個防線的火力呢?
用麻繩浸滿火油纏繞在石彈上,點燃之後就可以代替被魔法烈焰引燃的石球,把火油倒下城牆,照樣可以在城下燃起不亞於灼熱之地的熊熊火牆,在沒有魔法力量支援的情況下,還是有一些替代的辦法的。
“塞西爾軍團到什麼地方了?”
“最後一次收到消息是昨夜,他們已經越過谷地回廊的河道,正在加速向這邊趕來。”
隨著那支援軍越來越近,傳訊法術已經能夠建立較為穩定的連接,柏德文?法蘭克林開始能夠收到維多利亞發出的清晰信息,穩定通訊的建立極大鼓舞了所有的守城部隊,這也是防御能堅持到今天的原因之一。
威爾士短暫思索了一下,抬頭看向城牆上的法師們。
“讓法師們撤下來。”新國王言簡意賅地說道。
“陛下?”
“不能讓王國最優秀的學者們全都死在這裡,”威爾士飛快地說道,“在沒有大護盾保護,又是這種正面集群作戰的情況下,這些已經過於疲憊的法師很難起到作用,他們活下來,比在這裡死掉要有價值的多。西北角的城門現在應該還暢通吧?”
“暢通。”
聖蘇尼爾外圍了數不清的晶簇怪物,但並非整個城市已經被圍死,如今王都西北方向的城門仍然可以通行,來自西境軍團、數量有限的支援就是從這道門進入城內的。
“准備安排學者們撤離,這些法師也包括在內,”威爾士的語氣中透露著不容置疑,“從西北角送出城。”
“陛下,”柏德文忍不住開口,“這恐怕會引起動搖……”
“只要我還沒撤,防線就不會動搖,”威爾士打斷了西境公爵,“而且我不是要這些法師逃亡——我是要他們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這座城市會守住的,披甲執劍者會守住它,但在守住之後,我們還需要執紙筆的人來重建它。”
“……是,陛下。”
西境公爵離開了,去執行國王的命令,威爾士的注意力則重新放在城牆附近,放在那些隨時可能熄滅的聖光壁壘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視線突然若有所感地投向天空。
幾個小小的黑點不知何時出現在遠方的雲層之間,在燦爛而且愈發明亮的朝陽照耀下,那幾個黑點正在急速靠近聖蘇尼爾。
幾分鐘後,當那幾個黑點開始降低高度,威爾士才終於借助超凡者的視覺依稀看出了它們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幾只獅鷲簇擁著一只巨鷹。
威爾士睜大眼睛看著它們,看著它們以近乎自殺式俯衝的方式衝向王都,而隨著它們的飛行高度不斷降低,平原上聚集的晶簇軍團也終於有了反應——盡管處於狂亂狀態,那些怪物還是對闖入它們“空中領域”的不速之客發動了本能的攻擊,一道道電弧從地面迸向天空,交叉著編織成了一張閃耀的巨網,而在這張巨網的邊緣,巨鷹和獅鷲們如舞蹈般越過了雲端,越過了聖蘇尼爾的城牆。
它們從高空扔下了一些東西。
那些東西在半空中彈開,舒展,隨風飄揚,同時有著鮮明的色彩,威爾士很快便看清了那些飄蕩下來的、仿佛布料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是塞西爾的旗幟。
國王慢慢張大了眼睛,隨後突然笑了起來。
那位開國英雄比約定的早到了一天。
伴隨著大量塞西爾旗幟在高空舒展開來並隨風飄落,內城區聖光大教堂那響徹全城的鐘聲也漸漸微弱下去。
神降術的效果結束了。
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光鑄巨人怦然破碎,化為無數散亂的聖光逸散在空氣中,保護著王都的聖光壁壘也寸寸龜裂,短時間內便消失不見。
整個平原上的晶簇怪物都躁動起來。
塞西爾的旗幟隨風飄落,在陡然提振的士氣中,威爾士長劍指向天空:
“為了安蘇!!”
聖蘇尼爾,吶喊聲震懾雲端。
戈爾貢河畔,炮火轟鳴。
三艘內河戰艦沿著河岸一字排開,其余炮艇和小型炮艦羅列河上,大大小小的近防炮和輕型主炮瞄准了河道東岸,魔力閃光不斷,整個灘地炮火連天。
開拓者號的艦橋上,拜倫的大嗓門幾乎和外面的炮火一樣響:
“火力壓制火力壓制,迅速清空登陸場!”
“快快快,放出跳板,放出跳板!把地面部隊放下去!!”
在炮艦的掩護下,整個東岸地區盤踞的晶簇怪物被迅速清除著,裝甲貨艦則一艘接一艘地靠近了適宜登陸的河灘,用堅固鋼鐵框架和厚重鋼板制成的跳板在機械裝置的作用下延伸到河岸上,早已整裝待發的坦克和多功能戰車一輛接一輛駛上地面,迅速在陸地上建立起了推進式的防線。
而伴隨著坦克炮的轟鳴聲響起,陸戰部隊也衝上了河岸。
開拓者號艦橋上,高文眼前的魔網終端機上正浮現出索尼婭的影像:“……剛剛飛越聖蘇尼爾……已經投下信號……他們仍然在堅守……”
高文回頭看向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拜倫:“從這個位置能打到聖蘇尼爾麼?”
“超出理論射程了——但可以開一炮試試,”拜倫的大嗓門再次響起,“不保證精確度的話,射角合適我就能把炮彈打到聖蘇尼爾南邊的平原上,但具體落哪沒人知道,反正肯定打不到王都。”
“開炮吧,”高文微微點頭,“告訴那些怪物,我們到了。”
“聽見了麼!小伙子們!”拜倫滿面紅光,揮舞著胳膊轉向自己的船員們,“給主炮上過載,干xx的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