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的戰場上,顯得有些凌亂。
赤人的飛船突入到陣線背後,橢圓體的艦身逐次拉長,仍在加速,像是要擊穿小蟲子撐起的球體漣漪空間,一列列地追在眾多崩潰飛船的後面,一路血腥屠殺。
四空八面的潰敗中,卻有一艘飛船在逆向前進,迎向赤人的飛船。
它的速度很快,與相向而來的逃艦疊加起來,就顯得更加地快,股光掠影般地穿梭在殘艦之群中。
看起來,它似乎是要衝上去,與赤人的飛船迎面決戰,但這裡是星空,不是地面,這裡的戰爭規則是極先進的技術與能力的運用,而不是兩人的打架。
在它掠過的地方,一只只並不那麼先進的太空戰機被拋了出來,沿著一條曲線在深空中慣性滑行,遠遠地望去,像是拋射著數不清的拋物線群。
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曲線中滑行的太空戰機,大約每十六只形成一個小型的編隊,相對運動中,保持著精妙的位置距離與結構,絲毫不亂。
這支快速的飛船在它依次加速飛行的路徑上,突然陡然轉變方向,並拋出最後一個太空戰機。
戰機的裡面,阿裡戴著作戰頭盔,看著假眼中瀑布般的數據流向,一邊熟練地操作著各項任務,一邊通過信道,向旁邊的副手,一個黑發人女孩道:“萺苒啊,大俊這是要干什麼?也不解釋一下,我心裡怎麼都沒底。”
他最近太慘了。受了傷不說,戥對他的“訓練”一刻也沒有松懈過,連睡覺都不讓他安生。做夢都在背那些數據含義。
這還算是簡單輕松的,每天的訓練內容,那才叫魔鬼般的地獄,虧他本來瞎了,可以隨時把假眼取下來,否則光是巨量信息對視覺系統的衝擊,就能讓他再體會一次致盲的感覺。
每當他想要放棄的時候。大俊就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聲音,嚴厲地教育他道:“難道你想永遠被其他精銳戰艦中的生命種族看不起嗎?難道你想這一輩子都碌碌無為嗎?如果是這樣,你們當初來星空干什麼?”
他當時很羞愧。但覺得這話有些熟悉,後來才聽萺苒說,大俊那混蛋教訓他的這些話,竟然是照抄冷星的一篇著作之言。稍微改動了幾個字而已。他是讀書少,但沒想到一個“外星人”也比他多。
於是,當他實在頂不住從心理到生理上都如魔鬼折磨般的訓練時,他戳穿了大俊的“教育真相”,可結果,立即又換來了大俊的嘲諷:
“你看看人家一個女孩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你一個生命長度是人家兩倍之巨大的雄性生命,竟然這麼脆弱。唉……”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聽了多了,終於忍不住反擊道:“那叫巨大嗎?不要說得那麼嚇人好不好?萺苒才十幾歲?是個人都比她歲數大一倍兩倍行不行!那邊的,對對,就是那個正在看我笑話的家伙,據說是個血族,年紀起碼大我一百倍!
大俊啊,我們得好好談一談了,我就是個瞎子,這輩子沒有隊長和萺苒那樣堅定的理想,也沒有總部那些人的野心,是,我知道自己不爭氣,會被時代淘汰,但我是個殘疾人啊,死了就死了,我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就行了,哎,哎,哎,說歸說,你干嘛拿走我的眼睛……”
每到這個時候,他真的支撐不住了,准備真的放棄了,大俊就會默不作聲地拿走他的假眼,然後像似乎說著毫不對題的話:“不要緊,我幫你修修。”
就這樣,他遍體鱗傷地在大俊和隊長的“鼓勵”中堅持到了今天,用著訓練來的知識與嫻熟的技巧,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活到了現在,成為一個新戰術編隊的新任隊長。
他知道不論是大俊還是隊長都是為他好,不想讓他從這個小小的,楚雲升可能都不知道的“團隊”中掉隊,成為被遠遠拋下的人,所以才咬著牙,堅持到今天。
他的確沒有隊長那樣堅定的理想,也沒有多少野心,但他每次累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時候,心底深處總有一絲害怕——他不想離開這些人,這些他熟悉的人,成為一個孤獨者。
這才是他真正堅持下來的原因。
他仍然習慣地叫著戥為大俊,萺苒沒有回答他,因為隊長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告訴你,你也不懂,不要廢話,集中注意力,馬上就要開始了,准備校時。”
阿裡的操控並沒有停下來,他以前是一個神槍手,有的不僅僅是出色的視力——那東西在科技達到一定程度後不算優勢,真正的優勢是他更加出色的鎮定心理與對時機的敏感把握。
因此,他即便瞎了,仍然是一個“神槍手”,只是手中的武器不再是普通的槍,而戰場也不再是地面。
暗艦很快飛走,前往另外一個方位去布置。
從太空戰機的信息系統上,他能看到暗艦巨大彎曲路徑的軌道痕跡,並緊緊地盯著假眼中的數據變化,默默地等待著他射出“子彈”的那一刻。
雖然戰隊中有其他年級更成熟的隊友,但阿裡還是喜歡讓萺苒來做他的副手,沒有別的,就是放心,至今這個聰明的女孩,還未出現過一次錯誤。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卓爾人的小立方體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在阿裡的視線中,仿佛呼嘯般地從前方敗退回來。速度極快。
赤人飛船就在卓爾人的後面,不用觀察探測器,他隔著遠遠的真空都能“聞”到它們的味道。
這是他出色的地方。但按照他的話來說:我都瞎了,鼻子當然得靈敏一點,要不還不被你們賣了?
他給萺苒發出了一個准備信號,然後迅速地順序啟動戰機的推進器,進入倒計時。
一秒,兩秒……阿裡緊緊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卓爾人那在血腥的戰場上,依舊美輪美奐的立方體。戰情瞬息萬變,關鍵點的判斷至關重要,錯過了。就是失敗。
而失敗,就是陣亡,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沒有感覺到緊張,甚至連感覺的本身都沒有了。心神全部浸入在卓爾人立方體的軌跡上。以及萺苒給他發來的參考系數等等上面。
倏然間,他終於看到了萺苒給他加重發來的一道提醒信號,而卓爾人的立方體正在擦過太空戰機的精准位置,他迅速地捕捉到了一個敏銳的時機,觸發了啟動裝置,接著戰機猛地噴射出一道藍色光芒,扭轉方向,並射出一道暗紅的東西。
隨即。他率領的編隊,依次啟動。發射!
卓爾人的立方體群穿梭而過,與那一道道暗紅交相輝映,像是給紅芒衝入了什麼能量。
阿裡沒有去看結果,那是萺苒的任務,他現在需要率領編隊和卓爾人一起——逃命!
藍色的火焰下,一艘艘太空戰機,飛向最近的卓爾人立方體飛船。
阿裡也不例外,這是和卓爾人的一次配合,他必須盡快飛入立方體中去,否則以太空戰機的脆弱程度,他和萺苒只要被波及到一點,就要為艦隊“犧牲”了。
“成功了嗎?”在進入一個小立方體的同時,阿裡稍稍松了一口氣,才有時間向萺苒詢問道。
“成功了。”萺苒沒有抬頭,繼續觀察著外面的戰況,道:“赤人被擋住了!”
阿裡迅速地掃了一眼萺苒傳給他的戰情圖,只見在他觸發的瞬間,太空戰機的後方,一道道紅芒在卓爾人的配合下,不斷地增幅,巨大能量仿佛建立了一個強場壁壘,球面一般地橫亙在卓爾人與赤人飛船之間。
赤人就是再詭異,也是由基本物質組成,面對強大的勢場壁壘,就像遇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在沒有將自己的飛船能勢提升到一定程度,只能望牆興嘆,即便卓爾人和太空戰機距離它們只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但也如撞上玻璃一般永遠過不去。
戥給星空的戰線豎起了一道牆,逼停了赤人進攻的腳步,飛船、攻擊……統統在壁壘前被擋住。
而這一次消耗,阿裡估計也用完了最後的一點家底。
不過效果非常好,他和萺苒,以及成千上萬的戰友,乃至卓爾人,用生命冒險進行的一次“豎牆行動”,沒有遠距觸發給赤人反應時間,而是選擇了在戰線的最前沿,就像是狙擊一樣,給高速運動的赤人飛船突然猛地拍下一道無形的牆,讓它們來不及減速,直接高速地撞上去,傷亡慘重,一次便干掉了對方超過一半的飛船!
這是很典型的戥的軍事作風之一,阿裡很喜歡這種刺激的狙擊方式,這是職業病,沒辦法。
但他馬上就高興不起來了,赤人為了搶時間不讓楚雲升有足夠時間恢復而進行的進攻猛然受挫,但重整完漣漪區的火蟲大軍,也終於趕了上來,加入戰團。
它們似乎感覺到楚雲升和小蟲子正在發生的某種變化,來不及讓赤人剩下的飛船耗時去增加能勢,以穿過壁壘區,立即就發起來了進攻——
“大規模粒子隧穿!”
萺苒懂得知識比阿裡多一些,馬上將情報上報,但她估計戥已經知道了。
阿裡多少也訓練過,知道一點,而且他也已經直接能看到了。
就在他們不遠的身後,無形的壁壘之牆下,赤人剩下的飛船,確切地說,是組成飛船的基本物質,正在以低於壁壘的能量,大規模地反而穿過勢場壘,形成震撼在星空中的宏觀隧道效應。
而這時候,楚雲升一道道的身影又出現了,就在牆的後面,冷冷以待。
^(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