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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更衣。
換上一身純白紫綬道袍,一名雜役道人給蘇乞年梳理頭發。
這過程中,雜役道人心頭一顫,他發現,這位新任峰主除了兩鬢雪白之外,灰白發絲裡,也有不少白發暗藏。
星夜黯淡,青羊宮中長明燈火如白晝。
青羊殿前,清夜,靜谷,李清河等人神色肅穆,青羊峰重立,峰主繼任大典,這是繼往開來的大事,絕不容有半點差池。
不過隨著辰時的臨近,眾人愈發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無形壓力。
此刻,距離辰時天亮還有兩個時辰,青羊峰山腳下的大典會場已經布置完畢。
時至而今,在蘇乞年歸來之後,青羊峰可謂是財大氣粗,一下就上繳了十萬兩雪銀給宗門,也是未來十年之內的供奉。
是以,雜役房足足派遣下來三百名雜役道人,與青羊峰諸多雜役道人聯手,短短十天之內,就將一切准備完畢。
距離辰時尚有半個時辰。
青羊殿中,蘇乞年起身,他一身純白紫綬道袍輕揚,鬢發如雪,邁步而出。
“峰主!”
這時,清夜等一干青羊宮眾人早已彙聚於此,看到蘇乞年走出大殿,皆眼前一亮,同時躬身行禮。
“免禮。”
蘇乞年開口,同時,眾人便感到一股無形之力將自己等人托扶而起。
哪怕是清夜等人已經築基開天,此時也分不清這股無形之力,到底是精神力,還是內家真氣,只知道這位新任峰主的手段,愈發無跡可尋,偏偏風淡雲輕到了極點。
“青羊峰弟子聽令!”
這是,蘇乞年開口,聲音不是很高,卻籠罩了整座青羊峰,清晰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他立在那裡,雖然沒有半點修為氣機散溢,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嚴。
不遠處,老兵匠帶著少年李匠神和小姑娘不念,看到這一幕後,不禁捋須頷首,這個少年的成長,他是看在眼裡的,少年身上的隱秘不少,不過這些他都不在意,在他看來,一個什麼秘密都沒有的人,很難走到最後。
“下山,迎接江湖同道!”
“謹遵峰主法旨!”
清夜等人齊齊應和,中氣十足,氣血與真氣鼓蕩,在這夜空下,聲傳十數裡地。
即刻,蘇乞年走在最前方,清夜、靜谷、李清河僅隨於後,再往後,則是十八名護法道人,都是這幾個月來,自一干雜役道人中脫穎而出,順利築基開天的佼佼者。
蘇乞年一行走出青羊宮,踏上下峰的山道,眾人的步子不快,井然有序,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因為等到天亮之後,就不只是武當眾人看著他們,而是整個江湖武林的同道中人。
青羊峰山腳下。
整整一百零八座長明燈塔被點亮,哪怕黑夜未曾逝去,也照亮了方圓數裡的天宇,如若白晝。
一座能有八十一丈寬方圓的道台立在那裡,道台上雕琢有玄武紋、陰陽紋,屬於道家真武的道台,除非是年祭這樣的大事,否則武當山中,輕易不得動用。
道台上,更懸著一口黑白大鐘,陰陽太極圖烙印其上,那是武當太極鐘。
除此之外,還有一座香爐,以及九根未曾點燃的道香。
道台四方,數裡之地,則是大大小小數千張花梨木大椅,那是諸鎮國大宗、頂尖宗派、世家的觀禮之地。
所幸,也只邀請了諸鎮國大宗,頂尖宗派、世家中人,否則不說數千張大椅,就是數萬張也未必能夠坐得下。
此時辰時未至,諸鎮國大宗,頂尖宗派、世家中人未曾上山,不過道台正東方,武當二十七脈,數千弟子九成以上都到了,還有諸多執事、護法、長老。
蘇乞年一行下峰,頓時牽扯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那個一身純白紫綬道袍的少年,很多武當弟子直到現在,還感到精神一陣恍惚,仿佛眼前的一切並不真實,如在夢中。
一峰一脈之主,這是多少武當弟子夢寐以求的未來,他們修行練武,除了斬妖除魔之外,就是為了追尋更高的境界,在宗門之內一步一步走得更高、更遠,光宗耀祖,史冊留名,名傳後世。
然而就在今天,一個比他們大多數人都要小上好幾歲,不過修行兩三載,不過十六歲的少年,卻要在他們面前登臨道台,焚香祭祖,敲響太極鐘,登臨一峰之主的位置。
不僅僅是他們,就是一干執事、護法,乃至是長老,也不禁感慨萬千,他們是上一代人,修行都有數十年了,今日看這樣一個少年登頂,於他們而言,意義也是非同尋常的。
歲月無情,他們都老了。
當然,身為諸峰的權力階層,他們也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異樣氣息。
青羊峰一脈,直到最近,一些長老護法翻看宗門史冊,才發現,很多東西都沒有流傳下來,或者語焉不詳,似乎被有心人刻意遮掩了一樣。
這就有些不同尋常,連山中的史記都查找不到,就不用說外界了。
而根據一些世代相傳的消息和秘聞,可以知曉,當年的青羊峰,尤其是五百年前的極元真人一脈,在這大漢武林中,絕對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半炷香後。
道台前,蘇乞年一行二十二人站定,剩下的數十名雜役道人則到了道台正東方入座。
本來,雜役道人在這樣的場合是不可能有位置的,但今日是青羊峰重立,峰主繼任大典,哪怕只是青羊峰的雜役道人,也比往日裡有所不同,擁有入座觀禮的資格。
此刻,天邊微白。
諸峰峰主真人,以及掌門寧通道人尚未到來,按照規矩,重立的青羊峰一脈眾人,要先行在此迎接到來的諸多武林同道。
黎明到來前的黑夜,顯得尤為的漫長。
至少對於青羊峰一脈眾人而言,這一段等待的時間,令得幾乎每個人一身筋肉都繃得緊緊的。
曾幾何時,他們見到過這樣的場景,十大鎮國大宗,諸頂尖宗派、世家齊聚,多少往日裡江湖傳說中的人物將要現身,而自己等人,即將呈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屆時,稍有半點差池,就會成為整個大漢江湖武林的笑柄。
蘇乞年負手而立。
秋夜的風清寒,他渾然不覺,十世輪回中,這樣的場景,他曾經不止一次經歷過,眼下不過似曾相識,再慘烈的畫面他都經歷過,眼前一切,實在不足以令他有半點壓抑和動搖。
他在等待,也在猜測,第一個不長眼的,到底會是什麼人。
他毫不懷疑,此番青羊峰重立,他繼任峰主之位絕對不會一帆風順,變數太多,有源自他本身的,也有源自青羊峰的過往。
但無論是何種劫難,不論生出何種變數,今日誰也不能阻攔他敲響太極鐘,九炷大香,必須要穩穩當當,豎立在香爐之中。
哪怕今日不宜見血,但他已經做好了血濺當場的准備。
仿佛感應到了他的心念,祖竅神庭中,傳來淡淡的刀鳴聲,那是休命刀在輕顫,刀鋒傳遞出來渴望之意。
一炷香過去。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道台前,大地輕震,有碎石偶爾輕顫,那是諸宗派、世家的人馬臨近了。
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落到道台之上,遠方,傳來禮祭堂執事悠揚的傳音聲。
“少林達摩堂首座空焚大師,攜明覺小師傅到!”
什麼!
少林達摩堂,那是少林傳武之地,歷來達摩堂中走出來的,都是少林少有的,一等一的高手,達摩堂首座,無論是地位還是武力,從來都只是僅次於少林方丈的存在。
武當不過一脈重立,少林就有這樣的大人物到來,這不得不令人感到驚異。還有那明覺小師傅,說的該是那位龍虎榜上的年輕人傑,醉酒僧明覺小和尚。
不管眾人目光驚疑,道台前,蘇乞年嘴角浮現一抹微笑,小和尚也到了。
僅僅十數息後,兩道身影就出現在了道台前方裡許之外。
少林達摩堂首座空焚大師,是一名看上去身形枯瘦,眼眶凹陷的老和尚,滿臉褶皺,看上去弱不禁風。
他披一身普通的暗黃僧衣,步履平穩,邁步而來,身邊,明覺小和尚一如既往,一身月白僧衣,竹杖芒鞋,腰間還掛著一個酒葫蘆。
不過與昔日相比,多日不見,小和尚身上少了幾分輕浮,更多了幾分深入骨髓的寶相莊嚴,這種氣質,在蘇乞年看來,倒是有些接近黑暗歲月裡,那位少年阿彌陀佛。
很顯然,經歷過那段不為人知的時空歲月,小和尚收獲不小,武功大進,只是不知道到底精進到達了哪一步,但在蘇乞年看來,等到其再次出手,多半會令得世人震驚。(求月票推薦票,起點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本想今日三更的,有點卡殼,思考下高,潮,明日再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