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東來宮寧和,道祖居於其上,舉手投足之間超脫道韻天成。
“一段也沒有嗎?”雖然早已有所預料,但蘇乞年還是不禁挑眉。
道祖頷首,認真道:“昔年覺察到純陽之路有異,沒想到涉及生命根源的蛻變之路,說起來,我玄黃大地也是受益匪淺,但這幾年,我走訪了幾位人祖,以及一些與我人族交好的各族道祖,卻發現,就在時光與虛空兩位道祖前往諸天之內的那幾年,有人陸續與諸位擁有純陽原始殘篇的道祖、道尊簽訂了道約,這個紀元內,不得向人族,或者以其他方式,被我人族再得到任何一段殘篇經義,違者超脫之路永絕,永世不得徹底超脫時空天塹之外。”
“好大的手筆!”
蘇乞年語氣很冷,到底是誰站在未來,洞悉了一切,現在妄圖干涉過去,干涉屬於他的現世,阻止他得到三百段純陽原始殘篇經義,躍升像限之上。
那是一道……染血的身影。
據諸位道祖與道尊的描述,與他們簽訂道約之人,並未刻意隱瞞一些特征,但也沒有顯露出真容,只是給他們留下了這樣一幅血淋淋的記憶畫卷。
“認為這樣,就能夠斷絕我的道途嗎?”蘇乞年沉默片刻,眼中冷光四濺,卻也浮現出一抹堅凝之色。
“讓您費心了。”朝著道祖微微欠身,蘇乞年就要告辭離去。
道祖卻喊住了他,這位道祖出身玄黃,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語氣溫和,一如既往,道:“在老道看來,無論是超脫之路,還是生命根源的進化之路,都只是生命的一重選擇,無所謂強弱,更重要的是,你所走過的路。”
話音落下,道祖抬手,在虛空中刻字,一枚又一枚金燦燦的文字,彌漫著莫名的道韻,朝著蘇乞年漂來。
“這是數千年來,老道在這時空天塹上遙感未來,進一步完善的道德經篇,無關於法,只是對於道與生命進化的些許感悟,希望能夠對你的超脫之路有所助益。”
隨著道祖開口,蘇乞年不禁動容,道祖的道德經,哪怕在後世的道家,也有著無與倫比的地位,道祖手書的道德經篇,銘刻其對於道與生命的諸多感悟,每一個字書下,都需要消耗極大的心神,這份心意,蘇乞年唯有深吸一口氣,躬身一拜。
任憑數千言映入腦海,銘刻心間,蘇乞年再次轉身離去,心靈深處湧動出一股熾熱的暖流,裹挾著超脫意識向上,冥冥之中,他似乎就要觸碰到另一重精神神藏大竅。
回到天帝別院,蘇乞年立即閉關。
距離下一次服役,還有十年的間隔,這十年裡,他不再奢望從歷代道祖那裡換取到所需的第三百段純陽原始殘篇,道祖帶回來的消息,徹底促使他拋卻一切幻想,一定要踏出一條獨屬於他的超脫之路,並借此超越像限領域。
天帝殿外,青天眼中浮現一抹異色,自從去了老爺那裡一趟,蘇乞年身上似乎生出了一些未明的變化,但到底哪裡不一樣了,他又說不上來。
倒是石空與玄不念,心有所感,選擇了在天帝殿前為蘇乞年護法。
“難道……他要踏上肉身超脫之路了?”
青天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畢竟好幾年前,他就得知,蘇乞年已經打破了第五次肉身極境,現在再打破第六次極境,以其展現出來的離譜道行,也可以預知,這樣一來,肉身超脫這條路,其一但上路,多半會突飛猛進,很快就能臻至第三步,甚至第四步。
而這條肉身超脫之路雖然是一條普世之路,但並不意味著它弱,相反的,單論戰力,這條路上一旦有所成就,不說睥睨同境,也足以傲視很多條超脫之路了。
更重要的是,蘇乞年疑似打破了六次肉身極境,而這正是肉身超脫之路,那位開創者所留下的最高記載,而今那位身在超脫境二重天,但若論道體之堅固,就算是三重天,超脫之路盡頭的諸位道祖,也都贊嘆有加,甚至自嘆弗如。
蘇乞年不清楚青天此刻所想,現在的他,已經決定將此前十年內的諸多思索與推演,付諸行動,開始正式勾勒獨屬於他的超脫圖景。
天帝殿中靜謐無聲,唯有蘇乞年空明而悠長的呼吸,他審視己身,開始回憶自身這一百來年的種種經歷與武道之路,這麼多年來,從玄黃大地起始,他涉足與觀摩的道與法,從最根基的一些基礎刀法,基礎拳法開始,再到後來武當山中諸多典籍,成為光明龍王,觀摩的各宗派、世家的武學典錄。
此後,至浩瀚星空,通達天界,天庭內的九重天境任他翻閱,這些年裡,銘刻在他腦海裡的道與法,不論強弱,稱得上是浩如煙海了。
但真正被他看重的,依然是而今被他構築,以殘缺的道字符統御,融合的五色經文,此外,就是以諸天路為根基,開辟的肉身諸天。
這其中,五色經文雖然看上去強橫無比,彙聚了以純陽原始經篇為主根,天龍法,肉身神藏等為枝蔓的五色經義,但從根源上來說,這些都不能完全算是他開辟的法,只是能算是一種融合,一條彙聚百家諸長的蛻變之路。
而肉身諸天,則是他基於諸天路開創,而諸天路早已存世,不論他如何衍化,總逃不過諸天之內,脫離不了這一條時空枝蔓。
之前的十年裡,蘇乞年一直在揣摩三條超脫之路,對於現有的純陽原始經篇,也在不斷思索,再結合這些年裡不斷拓寬的眼界,尤其是世外之地一戰,他的目光超出諸天內,去到了時空天塹,及至時空主藤上後,他隱隱有所明悟。
為何純陽原始殘篇的彙聚,可以令他淬瀝出純陽原始戰體,並光耀諸天,因為某種意義上,純陽原始殘篇的孕育,也是諸天對於己身寂滅重生的一種闡述,是對於生命根源進化的一種演繹,而他開辟肉身諸天,立足於身神一界,正與純陽原始殘篇的源頭呼應,自然也就契合無間,這樣一種狀態,甚至在後世一些小說中,都可以稱他為諸天之子了。
但這些,也就意味著,他的路,將在某種程度上,將受制於諸天。
就像現在,純陽原始殘篇的彙聚,就受到了人為的干預,有人在阻止他彙聚生命根源的蛻變之法,令肉身諸天進一步衍化。
當然好處也很驚人,因為伴隨著諸天寂滅重生的經文演繹,從中或許可以更加直觀地洞悉寂滅的真意,從而一窺究極進化之路。
再等到成為究極生命體呢?
雖然蘇乞年的想法很狂妄,究極生命體,不也一樣要面對寂滅大劫,隨著諸天寂滅而沉淪,在下一個重生周期內,等待著復蘇的一天,如此往復,宛若輪回。
而除了究極生命體,有機會在下一個重生周期內蘇醒,究極生命之下,或許都在劫難逃,就算這樣活過漫長的歲月,意義到底在哪裡,那些大自由、大自在,真的那麼令人沉醉嗎?恐怕也不見得,不過去到一個更加廣闊,更加玄奇的時空天塹。
蘇乞年不想要這樣的結果,更不想看到這樣的未來。
所以這十年裡,他一直未能下定決心,因為這不只是開辟出一條獨屬於他的超脫之路,而是一種徹底的開辟,將整體打碎過往,絕非是老神王與他論道時提出的,彙聚三條超脫之路所長,融合成為一條最強的超脫之路。
他們這一脈,從師父易開始,就沒有人墨守成規,生命進化的路上,本就需要承載失敗,否則,對於已經身在時空主藤上,踏上了究極進化之路的師父與天帝來說,他日後就算是涉足時空主藤,也是後來者,又能夠對於未知的局勢生出怎樣的助力?
今日,道祖的消息,終於令他徹底下定了決心,去面對可能生出的一切變數,甚至是失敗。
當然,這十年來,他也不是沒有絲毫准備,事實上,這十年裡,他更多推演的,就是如何應對各種變數,也是對於過往所獲得的諸多力量的一種舍棄的過程,或許用舍棄不太准確,但修行至今,能夠獲得而今的偉力殊為不易,走出舊窠,需要的不只是一些氣魄而已。
天帝殿中,蘇乞年收束心神,調整己身狀態,漸漸臻至一種極境圓滿的心境。
這一刻,他完全拋開了諸天內外的種種恩怨糾葛,無論是種族紛爭,還是時空天塹內外,先天超脫之路,全都被他拋諸腦後,他現在超脫意識籠罩的,只有自己這一具血肉之軀,以及根植於這具戰體內的肉身諸天,肉身九成神藏大竅,及至根植於肌體皮肉、戰骨根髓中,隨著肉身極境打破,而衍生的純陽原始紋絡。
每個人最難舍棄的就是過往,生命的進化亦是如此,尤其是剛剛淬瀝出純陽原始戰體沒多少年的蘇乞年。
“生命的進化,本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不斷的變化中找尋那條最強的進化之路,這是歷代強者都在做的,而我更想做的……是一勞永逸!”
蘇乞年眼中神芒流轉,肉身諸天還是太局限了,五色經文也受制於人,不若逆返其道,鑄就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