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的刀光劃過星空。
這該是玄黃大地一干天命宗師此生見過的最絢爛的一刀。
尤其是而今身為大漢第九座鎮國大宗的聖門之主,昔日的魔主,更是看得有些痴了,若論刀道,玄黃大地除了李家的飛刀,哪怕是太陰圓月刀,雪飲神刀,這位聖門之主也不放在眼裡,但這所有的刀法,與眼前這一刀相比,都如螢火之輝。
這超越了時光,若劃破了永恆的一刀,偏偏每一絲軌跡都清晰可見,而那座龐大的妖塔,則像是陷入了宇宙泥沼中的蟲蠡,每一寸都移動得無比艱難。
雪亮的刀光閃過,星空古戰場重新恢復寧靜。
直到這一刻,那位鯤鵬大帝的念頭,方才得以生衍,但只在剎那間,他就露出了呆滯之色,不僅是他,身後的十位鯤鵬一脈的王者,也都呆立在原地,還有那具古神屍上的幾位屍族大帝,此刻目光也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不真實了。
那是……
一眾天命宗師目光落下,看那灰金色的塔身上,除了先前那道無法愈合的槍孔之外,此刻更多了一條雪亮的刀痕,從九層塔頂,一直到塔底,將整個塔身一分為二。
還有那具龐大的古神屍也不例外,尤其是那仿佛可以容納星河的豎瞳,雪亮的刀痕洞穿了進去,將整個古神屍的首級都貫透了。
嗡!
下一刻,那九層妖塔轟鳴,以那雪亮的刀痕為界,灰金色的塔身像是分開了天與地,繚繞塔身的神秘曦光潰散,那蒼茫的氣韻,也像是被劃破了,一下跌落進當世,墮入凡塵。
劉清蟬與人王古唯一動容,一干天命宗師或許不會清楚,這座妖塔在浩瀚星空中,到底擁有怎樣的傳說與威名,那是妖族的鎮族至寶,自遙遠的上古蠻荒之初,一直傳承至今,哪怕是經過了無數紀元,與無數皇兵碰撞,也曾受損過,但如今時一般,先是被一槍洞穿,而後再被一刀生生立劈成兩半,卻是絕無僅有,足以震動整個諸天下,百族都要生出一場大地震。
不僅是妖塔,以鯤鵬大帝為首的一群妖族無上強者,眉心處,都有刀痕浮現,尤其是十位鯤鵬一脈的無上王者,在刀痕浮現的一剎那,就爆碎在星空中,徹底碎成虛無,什麼也沒有留下,別說滴血重生了,仿佛被直接從這世間抹去了,連一絲存在的痕跡也消失不見。
那是十位無上王者,無缺的真王,平日裡,哪怕有任何一位隕落,都足以在浩瀚星空掀起難以想像的震動,在諸族生出極其深遠的影響,遑論是一下隕落十人,還都是出自同一方大族,哪怕是以妖族的底蘊,一下隕落這麼多無缺的真王,也堪稱傷筋動骨。
噗!
那位鯤鵬妖帝也爆碎了,但他身後,有古老的天鵬虛影浮現,借助參悟不完整的天妖戮魂訣,哪怕被壓制在聖人的生命層次,還是勉強血肉重聚,沒有被瞬間抹去,即便如此,他氣息也斷崖般地跌落,連神聖境界也幾乎難以維系,這一刻,這位鯤鵬妖帝臉色無比難看,他聽到了永恆道心破碎的聲響,哪怕離開了這道缺之地,回到浩瀚星空中,他也難以再回到巔峰,甚至都不再算是一位完整的大帝。
還有幾位屍族大帝,身上也同樣留下了刀痕,與鯤鵬妖帝等不同,他們眸光黯淡下去,那一身腐朽的氣息剎那間達到一種極顛,有腐爛的氣息生衍,那原本還算是完整的帝身,頓時像是被風化了無盡歲月,變成了一具具干屍。
古神屍在瓦解,龐大的屍身,神曦湮滅,一寸寸滄桑的肌體,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乃至腐朽,仿佛一切殘留的神意都被斬滅了,那古神屍中的偉力,被一刀淨化得干干淨淨。
一身暗金羽衣晦暗,鯤鵬妖帝徹底沉下了目光,因為已經感應不到命運的氣息,隨著妖塔被一刀斬成兩半,屬於猿宗師的氣息,也消失不見了,他們失去了所有命運的牽連,只靠眼下的他們,或許難以離開這片與世隔絕的道缺之地。
很快,古神屍就分崩離析,如風化的枯石,消散在星空中,唯一剩下的,只有一顆金色的神心,比日月還要巍峨,宛如擁有生命一般,還在猛烈跳動。
咚!咚!
這心跳聲富有韻律,像是在吹響諸神降世的序曲,比天鼓擂動還要沉渾有力,而隨著古神屍的崩潰,這顆神心的跳動也在加快,很快,一道清晰的裂紋在神心上浮現,繼而如蛛網般蔓延開來,交織締結,最終連成一線。
一雙強健而有力的大手,比玉石還要潔淨,繚繞著陽和神聖的氣息,撕開了兩道裂紋,從神心中探出,而後猛地發力。
轟!
星空中像是炸響了一道神雷,有醒世之韻,又仿佛造化無窮的天音,那是一個青年,披著金色的長袍,如金色琉璃般的長發披散在背後,他赤足而立,點塵不沾,身上沒有半分血腥的味道,反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馨香。
青年看上去豐神如玉,身姿挺拔,肌體飽滿而雄健,這世間一切關於美好的辭藻,似乎都無法形容其萬一,這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年輕男子,淡金色的眉毛修長,如刀似劍,此刻,其那雙閉著的雙眼緩緩睜開。
一雙如金玉般純淨的眸子,仿佛沉浮著一片蒼茫而古遠的大地,又好像有兩輪天陽在其中沉墜,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神聖氣息,在這片星空中彌漫開來,哪怕是漢天子等五國國主,也有些愣住了,這位身上的那股雍容與尊貴的氣息,仿佛比他們這五國天子還要濃重,乃至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神祗後裔!
這樣的氣息與氣韻,蘇乞年一點也不陌生,甚至與他記憶中被人王萬物生斬殺的兩名神祗嫡脈相比,眼前這年輕男子,血脈似乎看上去更加純淨,那股神聖威儀濃烈而陽和,若要有所參照,恐怕也只有昔日那被他折斷一條手臂的神嬰,才能與之媲美。
是神明子嗣?還是說,就是那古神屍本身,那位神明幼子。
那雙金玉般的眸子,淡淡地從蘇乞年身上掃過,而後,這位自神心中走出的神祗後裔,轉身邁步,星空裂開一道斑斕而迷蒙的口子,他沒入其中,很快消失不見。
好強!
蘇乞年凝住了目光,雖然只是轉身邁步兩個動作,但這位神心中走出的神明子嗣,卻在無聲間展現出了可怕的極速,時間在其腳下成墟,宛如不存在,甚至就連精通時間法的蘇乞年,也沒有來得及出手。
這種平淡而從容的力量,並未超越神聖的上限,這才是最可怕的,哪怕之前出手的三位石中帝,以永恆道心及大帝對於道法的掌握,怕也達不到這年輕男子的境地。
他直接破開了玄黃大地,離開了這裡,沒有多言,也沒有半分出手的意思,唯有那道淡淡的目光,蘇乞年似乎從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意味,他無法洞悉,不能理解這道目光的意義,總覺得這疑似神明子嗣看他的目光,有些古怪。
但此刻,這些都不再重要,因為又有破碎聲響起,是那太古之石,隨著那不過一人來高的泰山石壓落,終於到達了一種極限,轟隆一聲炸開,卻沒能四散迸濺,泰山石上,那落款的空字,仿佛鎮壓了一切時空,哪怕破碎了,也依然被禁錮在原地,而後無數細碎的灰色石塊,與三位石中帝一起,一寸寸潰滅,被鎮壓成空。
“走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