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晦暗。
即便是神聖璀璨的天陽,此時看上去也像是籠罩了一層陰影。
晚霞如火,更像是一道又一道赤紅的極光懸掛在天邊,這種沉靜的美,即便是見慣了宇宙瑰麗的人間諸帝,都不禁有些感嘆,若是拋開其他,天界的確是一切生靈的樂土,只可惜當下已經不是遠古,再也不見昔年的光輝與燦爛,只剩下一地雞毛。
蘇乞年神情肅穆,一個天年將要過去,無法預知天黑是否真的降臨,而眼下他們身邊也沒有天碑庇護,將要迎來的,或將要面對的,或許是未知的絕望。
半個時辰後。
眾人的影子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晚霞也黯淡了,此刻的黃昏之景雖然依舊沉靜,卻令包括蘇乞年在內,所有人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心悸感。
仿佛大禍將至之前的征兆,焦慮與不安,不可抑制,就算是人間諸帝也不例外。
這種熟悉的感知,令蘇乞年的眸光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他沒有半分猶疑,休命刀自神庭之中墜落,同時開口:“諸位小心!”
諸帝一怔,而後也露出了肅容,尤其是第一刑天等人,他們對於蘇乞年不是一般的了解,能夠令這位主動示警,甚至主動動刀,卻是十分罕見,也昭示著,接下來可能遭遇的,多半是令其也感到棘手,甚至沒有把握渡過的危機。
“那是……”倏爾,青衣少年握住了青銅戰戈,語氣微凝,“黑暗將至。”
循著其目光望去,即便是劍帝通明,瞳孔也不禁一陣收縮,此刻,他分明看到,在遠方天界的盡頭,一抹濃稠的黑暗,如潑墨般席卷而來,無聲無息,眸光所至,已近在眼前。
天,黑了!
那號稱永不墜落的天陽,也被這濃稠的黑暗浸染,沒有光明,天地皆暗,那純淨陽和的天界清氣也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凍徹神魂的冰冷。
嗡!
掌心的休命刀鏗鏘而鳴,有璀璨而灼燙的戰輝在刀身浮現,伴著無量光,將蘇乞年及玄黃諸天命籠罩在內,身側,劉清蟬輕輕握住他的手,兩顆三分之一時空之心彼此呼應,隨時都准備復蘇。
轟!轟!轟!轟!
與此同時,一股又一股皇道氣機復蘇,那是第一刑天等人間諸帝,他們直接勾動了隨身的人皇兵器,在踏入這彼岸天界以來,第一次出手,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在這天黑之後開辟出一方淨土,護持己身,也護持他人。
無聲無息間,黑暗淹沒這片天界丘陵。
蘇乞年嘴角溢血,握住休命刀的虎口劇震,那濃稠的黑暗,那股冰冷,將刀身流淌的灼燙戰輝幾乎在一瞬間澆滅,光明黯淡,無聲間就瀕臨熄滅的邊緣,他深吸一口氣,永恆戰血與肉身諸天共振,諸道之力盡歸封鎮道果,他勾動天碑符文的真形之力,盡數灌注於休命刀中。
墨色在刀身蔓延,至高的鋒芒氣息復蘇,霸道無比的氣韻流淌,有天碑符文在休命刀身上浮現,仔細看,那更像是一塊三寸天碑,墨玉般的至高鋒芒如天壁,那侵襲而至的黑暗與冰冷,頓時被抵住,隔絕在外。
蘇乞年心念一動,果然如他猜測中一般,天碑之力對於這席卷天界的黑暗,似乎有隔斷之力,可以護持眾人不受侵襲,如此一來,他此前神臨天界,所經歷的種種驚變,或許並不為虛,可惜當初他很快就蘇醒了,天黑之後有什麼,就不得而知。
再看第一刑天等人間諸帝,人皇兵器何等偉岸,尤其是當世五大人皇的兵刃,刑天斧經過歷代戰皇的熬煉與修補,雖然看上去依然有些殘缺,但那股驚世的殺伐氣,哪怕在諸多復蘇的人皇兵器中,都不可直視,侵襲的黑暗被抵住,但第一刑天依然唇臉發白,那冰冷的氣息似乎無孔不入,雖然刑天斧抵住了黑暗,卻沒能完全隔斷這股冰冷的氣息。
不只是第一刑天,如劍空大帝,明輪大帝,暮雨大帝等人亦是一般無二,即便身為大帝,也有些承受不住那冰冷氣息,無論是帝身還是不滅意志,都生出了一種被徹底凍結的跡像。
鏘!
休命刀錚鳴,墨玉般的至高鋒芒蔓延,將人間諸帝也籠罩在內,隔斷那可怕的冰冷氣息,刑天斧殺伐氣收斂,第一刑天等人間諸帝蹙眉,而後彼此相視一眼,就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尤其是對於休命刀,以及那股至高的鋒芒氣韻,那疑似封鎮法的氣息,竟然能夠抵住這天界異像。
“有古怪,皇道兵器理應截斷一切,但卻未能隔絕那黑暗中的冰冷侵襲。”祝家的炎靈大帝沉吟道,“這冰冷氣息,似乎並非是污穢的陰死之氣,也不是如萬古寒淵,三千弱水中蘊藏的極陰寒氣,至純至冷,前所未見。”
身為祝家大帝,金剛神火的傳承者,炎靈大帝對於這冰冷氣息的感應十分敏銳,而共家的方舟大帝也隨即頷首道:“至純至冷,更在至陰之上,這是浩瀚星空未曾出現過的氣息。”
玄黃諸天命有不少人眼中浮現出異色,若是以玄黃大地所走的純陽之路,洗煉的純陽元神,純陽之氣來看,天界清氣在某種程度上,與純陽之氣十分相近,只是因為天地有變,無法衍生長生物質,但對於生命氣機的滋養,卻是無與倫比的。
若天陽與天月相對應,天黑之後,陽極陰生,與純陽之氣相對的,或許可以稱之為純陰之氣。
純陽之路,純陰之氣!
對於人間諸帝,蘇乞年自然沒有什麼好隱瞞的,諸帝的眼界閱歷,或許可以有助於開辟新路,而在得聞了玄黃修行法後,哪怕是以諸帝的心境,很多人也不禁深吸一口氣,雖然玄黃修行法不過抵達聖人境,但其中的元神之路,卻令諸帝也感到驚艷絕倫,尤其是築基時的孕神立道,修行之初,就鑄就道心雛形,借天道劫數,洗煉精神意志,開辟元神世界,還有成聖之初,就寄托命星於混沌虛空邊緣,把握氣運,洞悉天機,雖然在戰力上,即便補全道缺,未必比浩瀚星空的同境強者更勝幾分,但那無形中鑄就的根基,卻足以令其在生命進化的路上,掃平諸多關隘,等同於提前打下了無上根基。
尤其是元神純陽之後,所滋生的純陽之氣,第一刑天等人不是沒有在蘇乞年身上見識過,此前一直認為是其對於光明秩序的深層次的挖掘,而誕生的陽和氣韻,蓬勃生機,現在看來,與這天界清氣何其相像,若是浩瀚星空盡歸遠古之像,誰最有可能開辟新路,恐怕非這群玄黃中人不可,於純陽之氣中,駐留長生物質,令生命本質蛻變且常駐,永不退轉。
“如何開辟新路,這天黑之後的冰冷氣息,姑且稱之為純陰之氣,或許是契機之一。”三瘋道人把握陰陽,此刻沉吟道,“不過如何汲取這純陰之氣,熬煉純陽,蘊養長生物質,恐怕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諸帝頷首,對於三瘋道人所言,他們深以為然,無盡歲月以來,多少驚艷古今的強者,尤其是遠古天界生靈,經年累月在天界清氣的滋養之下,對於生命本質的把握,遠非是他們所能企及,當中那些遠古強者,是如何應對天年輪轉,又是如何踏上封神之路,這絕非是他們三言兩語,幾個靈思迸發,一兩個頓悟就能夠走通的,一個年代的修行真諦,蘊藏了多少對於生命進化的嘗試與挫敗,否則浩瀚星空,諸族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甘願被那些諸神血脈驅使,生出異心,只為了得傳修神法,在長生路續接之後,占據先機。
嗤!
半炷香後,一口准王兵在擲入黑暗之後,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浸染,墜落在地,再也無法勾動,蘇乞年以天碑符文之力攝取這口准王兵,黢黑如墨的長锏,准王兵魂像是湮滅了一般,只剩下一具空殼,那浸染劍身的黑暗,哪怕蘇乞年嘗試以天碑符文之力驅逐,也耗費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勉強淨化,盡復舊觀。
但那消失的兵魂卻再難重現了,蘇乞年蹙眉,這浸染一切的黑暗,同樣並無邪祟陰暗的氣息,這種黑暗,不禁令其想到了那暗王光滅,來自黑暗一族的神秘強者,疑似從近古第三紀元,以未知的方式活到當世的帝子暗世,這天界的天黑,難道也與那黑暗一族有關?
“這股黑暗不同尋常,”炎靈大帝挑眉,“遠古的天界生靈,又是如何抵御這湮滅神魂的黑暗侵襲的,天年輪轉,為何還沒有見到天月降臨。”
的確,天黑之後,神話中的天月,為何還未降臨?
蘇乞年卻心神沉重,這到底是天年輪轉,還是黃昏之後的天黑,當初他神臨天界,所至的到底是遠古天界,還是諸神黃昏之後的歲月……(求訂閱,感謝大家的月票和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