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活著的……人族大帝!
封神台上,無論是鴻鈞老祖四位異族准王,還是三聖,皆神情劇震,只是前者是驚懼、駭然,而後者則是震撼,難以置信,更夾雜著一種或許可以稱之為希冀的情緒。
原來在玄黃之地,還沉眠著一位屬於他們人族的無上大帝,這一刻的三聖臉色極為復雜,雖然身為聖人,但這麼多年來,他們實在背負了太多看不到希望的東西,即便是覺醒了一身戰血,也不敢輕易曝露,在眾生看來,他們是三教之主,聖人老爺,但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承載著人族的興衰,於他們而言,到底是怎樣的沉重。
而即便是心神戰栗,心靈世界都處在崩塌的邊緣,此時的冥王哈迪斯三人依然忍不住狠狠瞪一眼那瞎眼的鴻鈞老祖,你被瞬間鎮壓,對方有多高的道行,你會沒點數?竟然還以不朽意志召喚他們,甚至言語威脅。
鴻鈞老祖則視而不見,西邊這幾個老不死的,他再清楚不過了,如非是這位出手,在徹底洞悉虛實之前,他們絕對不會主動現身。
“封神一脈,怎麼可能還存活一位大帝。”
那位神族王者除了驚怒之外,眼中更多的是凝重:“玄黃古獄是諸皇共立,就算是不周山所在的古之神境,也曾觀照過,絕不存在涉足無上領域的存在,而封神一脈的余孽,也只是我等的猜測,那些無上領域之下的螻蟻,諸皇並不關注,畢竟古之歲月不再,星空都寂滅過多次了,再璀璨的過去,也無法永恆。”
“看來你知道不少。”蘇乞年淡淡道。
“所以,你不是蟄伏在玄黃古獄的人族先賢,而是從失落的人族祖域走出來的。”這位神族王者篤定道。
失落的人族祖域!
鴻鈞老祖渾身一震,他就說,本想以封神榜與打神鞭釣出那些余孽,以求取幾分造化,怎麼會釣出來這樣一尊驚天大鱷,原來是從失落的人族祖域中走出來的,相比釣出封神一脈的余孽,這是更加驚世,足以震動星空的大地震。
“沒想到,失落的人族祖域中,還有大帝存世。”
這位神族王者沉聲道,巔峰的不朽意志也在顫動,只有親歷過,才能真正體會到,眼前這位看上去氣息寧和,風淡雲輕的白袍青年,到底擁有著怎樣的大恐怖,正因為他身為王者,且踏上了帝路,才明白,王與帝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巨大的鴻溝。
“你很鎮定,看來是有所倚仗。”蘇乞年平靜道,“是星空深處,有蟄伏的老東西要復蘇了吧,從那兩個神棍隕落的一刻起。”
“你居然知道。”神族王者動容。
當年,他們幾族被選中,留下來鎮守這玄黃古獄,自然也推演了諸多變數,為防不測,特意請魂族與幾族陣道宗師出手,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無界魂印,無論相隔多遠,只要尚在這星空下,有任何一人隕落,族中無上人物一定會有所感知,並借以跨越無垠星海,降臨古獄,鎮壓變數。
一位無上大帝,雖然擁有足夠的威懾,在這寂滅多次的星空下,也稱得上是屹立在巔峰的強者了,但對於現世的人族來說,失落的人族祖域中,還能有幾多強者?
“伱走不出去的。”
神族王者搖搖頭,雖然眼前這位人族大帝看上去如此平靜與淡然,但既然走進了玄黃古獄,就注定了在劫難逃,畢竟一位活著的人族大帝,對於諸族的誘惑,足以引動很多難以想像的存在自沉眠中復蘇。
轟隆隆!
也就在這一刻,封神台所在的芥子虛空倏爾變得昏暗,有沉悶的雷音響起,卻令得神族王者這樣的無上生靈,也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他不禁有些錯愕,因為在他的不朽意志中,不只是這裡,外界整個玄黃古獄的天空,都變得昏暗,及至整個太陽系,乃至更加遙遠的星域,都極速黯淡下來。
這麼快就跨域了嗎?
不只是神族王者,該隱幾個異族准王也都露出狐疑之色,哪怕有無界魂印的牽引與定位,可以鎖定屠戮者,但那些沉眠的古老存在,也不該這麼快復蘇降臨才對,這雷音到底源自何處,他們竟無法分辨,只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驚悸,乃至……恐懼。
三聖,還有封神台上所有的三百多位三教強者,此刻亦感到呼吸凝滯,無形的壓迫感,令他們心神沉重,宛如萬劫不復之前的壓抑與絕望。
蘇乞年則挑眉,這是連一天的時間也不打算給他嗎?這才剛開始打死了兩只臭蟲,就迫不及待地要向他問責嗎?
“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
搖搖頭,蘇乞年看一眼三聖及一眾三教強者,道:“家裡太髒了,走之前,先替你們清洗一下。”
嗡!
也不見他有絲毫動作,在這顆蔚藍的古星上,乃至天外的八大行星上,虛空接連扭曲,一道又一道形態各異的身影面露驚恐之色,掙扎著扭動身體,從各處虛空秘境中曝露出來,而後如流星般墜落,擊穿長空,落入岐山地界。
咚!咚!咚!咚……
接連不斷的沉悶撞擊聲,看得一眾三教強者目瞪口呆,那些濺起的血花繽紛絢爛,有一種凄艷的美感,哪怕入道數百上千年了,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妖魔鬼怪”,在封神台上一排排一列列,跪得整整齊齊。
冥王哈迪斯臉色鐵青,該隱萬年不變的蒼白面孔紅潤欲滴,身為魔族的魔羅,亦眼角直跳,青筋凸起,一種強烈的羞恥感湧上心頭,那些跪在他們身後的同族後輩,此時正以一種駭然,乃至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他們,不用窺探也知道,他們的偉岸身姿,正在這些族人的心靈世界中轟然崩塌。
太多了!
很多三教強者凜然,他們居然不知道,在這天地間,居然還隱藏著如此眾多的異族,在暗中覬覦著這片大地,將人族視為圈禁的囚徒,將華夏九州,乃至這整個東西方,都視為一方古獄。
他們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所謂的仙界天庭,那些高高在上的玉皇諸仙,一干天兵天將,那過往被他們認為正統的滂沱仙氣,此刻觀來,是如此的違背人心,這些人自認為天意,代天行罰,看管人間,所謂的不染紅塵,不動凡心,而今看來,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如你們所見,真正的古之天庭,是人族的天庭,那裡滿是紅塵煙火,沒有仙凡之別,天帝與人同心。”
蘇乞年罕見地認真道:“所以,找回屬於你們的天庭,找回你們沉寂的戰血,今日,讓你們看看,真正的人族,到底是如何屹立在這天地星空下。”
三聖動容,三教強者皆心神顫動,體內殘余的仙氣在顫栗,在他們的脊髓深處,似乎有一股滾燙的氣息在復蘇,映照在他們心靈深處的,是一片冰冷的髓海,黑暗、枯寂,但此時卻有一點火光,宛如亙古長存的火種,自寂滅中復蘇,從沉眠中覺醒。
這火光並不是很盛烈,但那種灼燙,卻令神族王者根本忍受不住,發出了凄厲的慘叫,他更想起了族中早年觀閱過的禁忌秘辛,那些只言片語觸目驚心。
然而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連同鴻鈞老祖在內,一干異族強者在彈指間,於凄厲的悲泣哀嚎中化成灰燼,形神俱滅,什麼也沒有留下。
轟隆隆!
也就在這一刻,那沉悶的雷音驟然間盛烈了千百倍不止,那昏暗的天幕,自這玄黃古獄,瞬間席卷了整個太陽系,乃至無盡光年之外,成片的星河都被籠罩在內,冥冥之中,宇宙深處,有星雲一般龐大的恐怖眸子睜開,萬道哀鳴。
“這是……時空長河的奔湧聲。”
沉渾的聲音,像是自星空的每一寸角落響起,成片的星河黯淡,化成灰燼。
岐山之上,如墨的封神台,生著各種斑駁的裂紋,此時這些裂縫中,有莫名的光韻流轉,三聖凝神,三教人族諸強的目光,盡皆彙聚於那一身白袍上,不知是否是錯覺,他們竟發現,這一襲白袍似乎在這數息間,生出了幾分虛幻,有了明滅不定之像。
“大帝。”道德天尊忍不住開口道。
蘇乞年卻深深看他一眼,道:“歷代老子的傳承,於我亦有傳道之恩,道可道,非常道,定人道。”
咚!
自降臨此間,他第一次抬腳邁步,虛空仿佛不能承載其身,九天十地,宇宙邊荒,都響起了同一道腳步聲,甚至連那覆壓無盡光年的雷音,在這腳步聲中,都變得黯然失色。
“誰來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