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裴掛了電話之後,終於一狠心,把自己的手機打開了。
跳出來的未接電話提醒和短信息響了足足兩分鐘,他嘆了口氣,先給自己的父母回了個電話。
幸好,他父母似乎還不知情,只是見他很多天沒給家裡會電話,有些擔心,他安撫了幾句,就匆匆掛了電話,然後他打給了王晉。
王晉隔了很久才接了電話,“喂?青裴,你終於開手機了。”
顧青裴單刀直入地問:“你把我們的照片發給了原煬?”
王晉呵呵笑了兩聲,坦然地說:“是啊,你生氣了?”
顧青裴深深皺起眉,心裡有些不舒服,“王哥,你不是這麼幼稚的人,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我為什麼不能幼稚一把呢?青裴,不需要我強調吧?我現在可是在追求你,原煬是我的情敵,我當然會利用一切機會打擊他,這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做的嗎?如果你生氣了,我很抱歉。”
面對如此從容不迫的態度,就連顧青裴也啞口無言,他沉默了半晌,才道:“王哥,我和原煬的事,就是我和他的事,希望你不要攙和。之前我沒說,你所作所為我也無可奈何,但我現在說了,你能尊重我嗎”
王晉笑道:“我當然會尊重你,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青裴,對不起。”
這毫無誠意的道歉,當然不會讓顧青裴舒心半分。
盡管如果他去了王晉的公司,早晚都要面對原煬的怒火,可他還是不想以這種方式讓原煬知曉,原煬行事太過衝動,今天在電話裡那咬牙切齒撂下的狠話,讓他多少有些擔心。
他已經心力憔悴,光是回北京恐怕就會消耗掉他大部分的意志力,實在不想再去應付來自原煬的責難,尤其是當原煬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的時候。
他不認為自己欠原煬半點解釋。
接下來的路怎麼走,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決定。除了王晉那裡,他已經沒有別的去路,他實在沒有理由放棄唯一能讓他翻身、重生的機會。接下來需要思考的,就是聘任合同的細節。聽王晉的意思,是讓他去公司做兼管資產處置工作的副總裁,實際上就是做項目的。王晉的地產集團涉及到很多土地、產權方面的糾紛,沒處置成功一件都能獲得非常可觀的利潤,相對的,高利潤必然有高風險,王晉從各大資產公司買來的資產包,基本都是相當難啃的骨頭,但顧青裴喜歡這樣有挑戰性的工作。
王晉確實對他足夠重視,讓他挑這麼大一個擔子,顧青裴在心裡感激王晉的同時,對倆人之間曖昧關系的顧忌也越來越深。看來入職以後,工作未必是最頭疼的事,最頭疼的該是來自老板的愛慕,這還真是他從前沒有經歷過的挑戰。
至於原煬……
顧青裴現在一想到他,就止不住地頭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已經被逼到了這份兒上,不硬著頭皮往前走,還能如何?
在王晉沒回來之前,顧青裴提前結束假期,回了北京。
他離開這裡剛好兩個星期,僅僅是短短地兩個星期,再回來時,心境已然大不相同。他走的時候灰頭土臉,猶如喪家之犬,此次回來,心裡卻多少有了點底。
他已經給王晉回復了郵件,就等王晉回國,詳談合同細節。
他沒有回成都,當然也沒告訴任何人他回了北京,只是一個人呆在家裡,東挪挪西蹭蹭,打發著時間。
他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前途問題得到了救贖之後,他的心依然無法平靜。因為他跟離開時沒有任何差別,腦子裡不是那些照片,就是原煬。
現在,他已經盡量不去想那些照片,因為有了退路,糟糕的影響對他的打擊也就不那麼可怕,可他還是在想原煬。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他所恐慌的、痛心的、難受的,不僅僅是失敗的事業,還有他失敗的感情。這兩點究竟哪一個更讓他痛苦,他根本無法衡量。他只知道現在事業有救了,錯付的感情卻沒救。
他常常想不通像他這樣一個聰明又功利的人,怎麼就會讓自己陷入私情的困境,他明明什麼道理都知道,他明明一直都明白原煬不是合適的伴侶,可他一直沒能成功阻止自己。
走到今天這步殘局,他自己也有責任,他的責任就是沒有為自己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顧青裴在這無所事事的半個月裡,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思考,不斷地思考,然而無論他怎麼用儒釋道的各種智慧來開解自己,他都走不出名為“原煬”的陰影。
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下午,他正在聽著音樂看書,門鎖毫無預兆地被打開了。
顧青裴心髒狂跳,猛地從沙發上躥了起來。
不出意外地,原煬帶著一身寒氣進屋了,看到他的時候沒有任何意外,就像早知道他在家。
倆人隔著幾米的距離互相凝視,明明幾步就能碰觸到對方,卻仿佛有一道無形地溝壑橫亙在他們之間。
顧青裴嘴唇顫抖,輕聲道:“把我的鑰匙給我吧。”
原煬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脫鞋進屋,就好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如同進出自己家。
然後,他朝顧青裴走了過來。
顧青裴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慌。
原煬面無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捏著他的下巴,“昨天有些事耽擱了,不然我應該去機場接你的。”
顧青裴沒有說話,就那麼看著他。
“度假愉快嗎?和王總?”
“我沒有和他度假,是他自己去了塞班。”
“那麼照片是假的?”原煬用指腹摸著顧青裴的嘴唇,動作很柔,眼神卻一片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我說了,我沒義務向你解釋,把我家的鑰匙留下,然後你走吧。”
原煬一手攬住他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懷裡,低頭嗅著他的頭發、臉龐,“我查了下,你跟他一共在同一家酒店呆了五天,你跟他上床了嗎?”
顧青裴只覺得渾身直冒冷汗,原煬看上去很不尋常,遇到事情會暴躁狂怒的原煬反而讓他比較熟悉。他低聲道:“原煬,你夠了,把鑰匙留下,然後離開。”
“離開?我一直把這裡當自己家,當我們的家。”原煬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逼他抬頭看著自己,“我再問你一遍,你跟他睡了嗎。”
顧青裴怒從心生,恨聲道:“放開我,你沒資格質問我。”
“有,還是沒有。”
“放開我!”顧青裴揮起一拳砸向原煬的臉。
原煬一把抓著他的手腕,用力一擰,顧青裴痛叫一聲,整個身體被翻轉了過來,緊接著膝蓋彎一痛,他單膝跪在了地上。原煬一手把他按倒在地,坐在了他身上,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動作一氣呵成,讓他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原煬!”顧青裴瞠目欲裂。
原煬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更是深不見底,那裡面不知道蘊藏著多少怒火和戾氣,讓人背脊發涼。
原煬幾下就脫下了顧青裴的上衣,目光落在他身體的每一處,細細檢查著。
顧青裴扭頭瞪著他,目光又驚又怒,同時心如刀絞。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從頭到尾,給予他最深羞辱的,總是這個原煬。
原煬檢查完上身,居然還不肯停手,蠻橫地脫下了顧青裴的褲子。顧青裴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被他在客廳扒了個干淨,顧青裴面色赤紅,胸膛不斷起伏著,此時恨不得一口咬斷原煬的喉嚨。
直到原煬確定顧青裴身上沒有一處不該有的痕跡,他才從那種臨近崩壞的情緒中找回一點自己,他稍稍松開了手。
顧青裴從地上坐了起來,狠狠扇了原煬兩個響亮的耳光,力氣之大,扇得原煬腦子嗡嗡直響,耳邊也傳來嗡鳴。這要是個體質弱的,能直接打懵了。
原煬抬眼看了顧青裴一眼,眼圈突然發紅,“你要是敢跟他睡覺,我不會放過他,也不會放過你。”
顧青裴差點兒咬碎牙齒,“你給我滾!”
原煬心痛難當,“你現在對我除了說滾,還有別的嗎?”
原煬看著顧青裴,雙眼有些模糊,“我沒法保護你,是我的錯,但你不能等等我嗎,我會很快跟上來,很快就會跟上來。你不要找別人,不要看別人,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這些天已經快瘋了,你知道我每分每秒是怎麼過的嗎,你不能跟別人好,我真的受不了。”
顧青裴寒心地看著他,“原煬,你別說保護之類搞笑的話了,你不給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和羞辱,我已經要謝天謝地,你愚弄我還不夠?我已經幾乎身敗名裂,你還要怎麼樣?我跟你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現在終於清醒了,你也快點醒醒吧,你出了個門,不要再來找我,從今往後我顧青裴的一切跟你再沒有半點關系,算我求你怎麼樣?我顧青裴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都從不求人,但我現在求你,給我留點余地吧。”
原煬明亮的雙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厚重地塵埃,那眼神再沒有光彩,有的只是一片死灰之色,他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究竟有多痛,顧青裴的每一句話,都一刀又一刀地砍在他心上,他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從小到大闖過不少禍,干過不少壞事兒,他受過教訓也挨過懲罰,但他從來沒後悔過。唯獨他對顧青裴做過的事,他悔不當初。
顧青裴眼中的冷意讓他不知所措。他搖了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顧青裴奮力推開他,狼狽地拖著半裸著的身體回了臥室,砰地關上了門。
原煬留在客廳,很久很久,才跟丟了魂兒一樣,晃晃蕩蕩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