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邕暗中觀察左右,暗暗准備突圍。
憑他們實力,集中實力突圍不成問題。
沉棠默默准備將自己袖子扯回來,孰料錢邕會錯了意,從抓袖子改為抓她手臂。
皺眉道:“你不要跟我拉拉扯扯的。”
正式場合還是要鄭重一些。
錢邕被她這話氣得險些仰倒,瞪大一雙銅鈴虎目:“沉幼梨,你當老夫作甚?”
自己好心好意提醒她,她居然又口出惡言,也不怕哪天陰溝翻船!錢邕心下冷哼了一聲,做好了作壁上觀的心理准備——
良言難勸找死的鬼!
沉棠險些無語:“保持距離。”
錢邕道:“老子可沒說從了你!”
現在就給他擺出上下級的譜?
他依附章永慶的時候都沒慣著呢!
沉棠:“???”
他們說話似乎不在一個頻道。
沉棠小聲:“雖然我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但你一個三四十的老東西,長得又五大三粗,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年紀太大肉又太老,我更喜歡生嫩的……”
她的審美還是挺專一的。
喜歡充滿爆發力的漂亮肌肉,不代表不在意體型,更不可以忽視脖子上那張臉,錢邕這陣子的反應有些不太對勁,她嫌棄。
正想著要不要給錢邕一點兒顏色看看,康時等人收到消息,迎上前:“主公!”
錢邕這才松開手。
心中疑惑卻沒解開。
他的直覺告訴他,朝黎關氣氛不對!
更加不對的是康時幾人,明明真心為沉棠歸來而欣喜,但言談神情似有閃躲。
這點,連“外人”錢邕都有察覺,更何況沉棠?她坐上主位,環顧眾人一圈。
她回來比較突然,消息並未徹底傳開,其他人也有事情要忙,有些人沒來得及來。
沉棠剛坐下,康時便主動獻上國璽。
“終是不負主公所托!今物歸原主!”
錢邕看著那枚流光溢彩的國璽瞪眼。
他也曾短暫持有過國璽,自然知道鄭喬派發下來的國璽狀態是啥樣,但沉棠手中這枚不同。它出現的一瞬,周遭天地之氣濃郁了數倍不止,連丹府武膽也受了影響。
沉棠伸手接下,單手握著國璽。
“不一樣了?”
康時笑道:“多添了兩枚。”
“兩枚?除了鄭喬斷劍那一枚,還有其他的?”鑒於康時成迷的運氣,沉棠對他並未寄予任何希望。只要康時這一支兵馬平平安安,他手中國璽不失,那就算完成任務。
不知何故,康時笑容莫名有些勉強。
硬著頭皮道出兩塊國璽來歷。
一塊是康時率領兵馬朝淼江撤退,半路上遇見敵人襲擊所得,一塊是率兵攻打朝黎關所得。沉棠問:“鄭喬給的那塊呢?”
康時睜著眼睛,憋不出話。
沉棠誤以為是褚曜那一路兵馬碰見強敵,不得不丟棄國璽換取突圍機會,便笑著安撫道:“國璽這種東西,有一塊就得了,人沒事、保存兵力,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沒事要那麼多國璽也沒用。
待站穩腳跟,一塊塊慢慢收回不遲。
康時欲言又止。
沉棠已經收攏掌心,握緊國璽。那枚國璽受到氣息牽引,化為一道炫目流光一點點滲入她掌心,順著經脈回到熟悉的丹府。幾乎同一時刻,沉棠勾起的嘴角僵住。
康時心下咯噔。
沉棠問他:“無晦呢?”
國璽在手,她借著國璽能清晰察覺到性命牽在她身上的僚屬方位。寧燕就在身側,本該在附近的褚曜卻在很遠的另一處。
他不在朝黎關!
倘若是平時,沉棠必定以為他出去辦差,畢竟燕州這塊爛攤子不好收拾,一旦入手就能忙得腳不沾地。但此時,康時等人顯然有什麼瞞著自己,她就不得不多心。
沉棠又問:“無晦呢?”
跟褚曜兵馬一路的荀貞父子都在!
褚曜不可能不在!
沉棠調整了一下情緒,平靜道:“發生什麼事,你們不要瞞我。我不喜歡任何形式的欺瞞,哪怕是善意性質的也不行!”
康時等人也沒隱瞞的意思。
他們只是擔心沉棠得知消息會不顧一切去找人,因為燕州境內的局勢並不在他們一方勢力掌控之下,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險都是他們要杜絕的。褚曜不及主公之萬一。
即便是褚曜本人,也會這麼想。
以康時為首的眾人,詳細講述褚曜那一路分兵運糧一事——褚曜那支隊伍沒在約定時間抵達,肯定是路上遇見麻煩,他們得知消息,第一時間派出兵馬去搜查接應。
沉棠聞言,一雙拳頭捏得指節發白。
她當機立斷:“整合兵馬。”
康時等人臉色煞白:“主公——”
他們想到了上南的谷子義。
沉棠瞧著很冷靜,甚至還不忘露出一抹笑容安撫眾人,道:“你們放心,我沒打算做什麼。當下,只有我知道無晦兵馬在哪裡。他也還活著,我只是想帶兵去接應。”
當然,褚曜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哼,那就兩說了。
一聽褚曜失蹤,魏壽主動請纓,口中還叨叨:“……倒也不是老夫放心不下他,要知道這廝當年在北漠腹地亂跑都沒出事,是阿芯操心這位弟弟,這才不得不跑一趟。”
不是他自願的,他是被夫人逼的。
沉棠火速點齊了兩千精銳。
眾人:“主公,不可,人手太少了!”
沉棠道:“人手足夠了,你們守好朝黎關,不消三五日,我就能帶著無晦回來。”
出發之前,隊伍又添了一個公西仇。
沉棠道:“此事就不勞你了。”
若非公西仇從天而降,震懾聯盟軍勢力,康時這一路人馬怕是要九死一生。對方做得足夠多,沉棠也不好意思再讓他奔波。
公西仇不肯領情:“你是聖物。”
他得盯著,別磕著碰著了。
其實要他說啊,瑪瑪直接跟他回族地,往棺材一躺,土裡一埋,才是最穩妥的!
沉棠一怔:“你找到證據了?”
公西仇自信得意道:“此前去跟章永慶那廝求證過了。這世上真正見過聖物面貌的人不多,即便是我,也只是從族中記載的只言片語知道聖物模樣,沒想到真是瑪瑪。”
結識瑪瑪是一份快樂。
找回聖物是一份快樂。
瑪瑪=聖物,雙倍的快樂!
哪怕公西族不剩幾個人,他也要遵守族訓,守護聖物直到恩人回來完成諾言。
沉棠:“……”
倘若是平日的沉棠,她或許還能開開心心謀劃利用聖物的身份,壓榨白嫖公西仇的勞動力。但在褚曜失蹤的當下,沒這興致。
她感應了一下褚曜氣息的位置,又對照著燕州輿圖,找到大致方位,率兵出擊。
沒多會兒,只見煙塵不見人影。
康時看著大軍遠去的方向,目光依依不舍,直到徹底瞧不見才收回視線,對上一張陌生面孔。那名中年文士察覺到他的窺視,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執扇,遙遙一拱手。
“老崔,一塊兒走吧。”
錢邕沒跟沉棠一起出兵。
不過作為初來乍到的新人,還是跟沉棠勢力結過仇的新人,他也識趣沒去找其他人聊天,特別還要避著康時走——他至今也忘不了康時這個斯斯文文的文士,上了戰場比武膽武者還發瘋——可他又是閑不住的性格,左右環顧,便招呼一個相對比較熟的。
老崔點點頭。
眾人陸續下了城牆。
錢邕二人落在隊伍後面。
跟其他人完全拉開距離,錢邕才小聲道:“嘖,谷子義的前車之鑒還在,沉幼梨就急著發瘋。如此性情,崔先生以為如何?”
老崔:“有情有義總好過無情無義。”
倘若出事的是公肅,吳昭德就做不到這點,會緊張會擔心,但唯獨不會孤身犯險。
沉君確實是重情重義之人。
錢邕深有感同地點頭:“這倒是,若碰上諸如章永慶之流,死了都要慪氣氣醒。”
他正要問老崔有沒有功夫喝一杯,誰知老崔停下了腳步,一道高挑身影直奔而來。
“崔叔,你怎麼在這裡?”
來人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驚愕和好奇。
錢邕問:“你的侄子?”
二人容貌瞧著不太像。
老崔道:“是侄女,趙大偉。”
趙威五官險些扭曲:“……”
錢邕:“???”
他除了一臉的絡腮胡,還有一頭的問號,視線盯緊趙威腰間。後者雖未佩戴武膽虎符,但周身溢出的武氣卻是貨真價實的。他虎著臉道:“老崔,你的眼珠子沒毛病?”
多俊俏的兒郎,怎麼就是侄女?
趙威黑著臉,學著小時候那般生氣跺腳撒嬌,結果沒控制好力道,腳下地磚卡察一聲裂開。錢邕離得近,清晰感覺到地面一顫。他低頭一瞧,裂紋蔓延足有半丈長。
他陰陽怪氣地豎起大拇指。
“侄女好腿力!”
趙威的臉蛋刷得一紅又刷得變黑。
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倒是老崔一臉的見怪不怪,還似笑非笑道出一則超級大新聞:“大偉這點兒本事,相較於沉君,不啻於米粒之光之於皓月。”
錢邕不解:“這跟姓沉的有何干系?”
突然扯到沉幼梨作甚?
走了兩步,錢邕腳下步伐一僵。
老崔笑眯眯:“叔和如今才發現嗎?”
發現什麼?
自然是錢邕這個粗人嘴上沒把門,天天開黃腔,姜先登和寧圖南看他眼神帶著刀!
錢邕看著沉棠離開的方向,猙獰一瞬。
“姓沉的,是個女的?”
老崔道:“沉君身邊的寧燕也是。”
問道:“何時發現的?”
老崔道:“看那張臉都不會認錯吧?”
錢邕強撐著道:“……倘若沉幼梨是個女兒身,老子就能大肚子,三年抱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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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馳,迎面而來的勁風吹得沉棠鼻尖發癢,一聲接一聲噴嚏,微妙的酸癢從鼻尖蔓延全身,激得她渾身一顫汗毛炸開。
日夜兼程趕往目標方向。
褚曜位置一直緩慢移動中。看看輿圖位置,那處地勢隱蔽,短時間內應該沒危險。
但,沉棠仍舊放心不下來。
她全力行進,一天一夜過後,褚曜的氣息愈發明顯,二者直線距離縮短至五十裡!
“主公,附近有行軍痕跡。”
看蹤跡應該是三四日前留下的。
沉棠騎在摩托背上,環顧四周群山,燕州境內的山都不高,斥候偵查很是方便。
她問:“可有查到我方留下的信號?”
斥候搖頭:“並未。”
沉棠抬手抹去額頭上掛下的汗水,心中焦急如焚,但還要鎮定下來。越是靠近褚曜的方向,發現的敵人蹤跡就越多。通過分析,人數在一萬以上,碰上了是個麻煩。
公西仇道:“又不是打不過?”
“打得過是一回事,但附近不止一支勢力,我可不干替人做嫁衣的蠢事兒。”怕就怕跟敵人打得正歡,背後竄出來一把刀子。
沉棠就這麼點兒家底,可不得省著點?
她小心翼翼跟敵方勢力保持距離。
試圖找尋機會。
結果——
她冷靜看著輿圖。若將行進路線畫出,分明是迂回著朝朝黎關“龜速”靠近。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被追殺的褚曜兵馬還有余力,至少不是她先前腦補的可憐兮兮、走投無路。
公西仇道:“要不我潛入看看?”
蛇類擅長蟄伏隱匿,而公西仇的實力也足以讓他神不知鬼不覺越過敵人的防線。
沉棠點點頭:“麻煩了。”
若能聯絡上,興許還能前後夾擊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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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曜兵馬此刻的情況確實比沉棠腦補得好許多,說來也是倒霉,他們這一支兵馬剛進入燕州地界就被盯上了。大量輜重拖延行軍速度,褚曜當機立斷命人放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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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跑一邊丟,阻礙敵人追擊。
既定路線不能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被救下的辛國舊臣見狀,更是愁眉苦臉。他們好不容易脫離虎口,又要入狼窩?
一人忍不住道:“不如棄了國璽。”
“是啊,橫豎沉君不差這一塊。”
跟一塊可有可無的東西相比,肯定是兵馬更加重要,若是扒著不撒手,人財兩失!
褚曜也產生動搖,敵人愈來愈近,再有半日便能追上,他們兵馬根本不足以抵抗。
他只能與欒信商議。
【事已至此,當以保全兵力為上。】
如果只有一塊國璽,欒信肯定建議再撐一撐,但不止一塊,犯不著為此賠上兩千多精銳。主公的家底也才多少人?
褚曜做了個艱難決定。
【……也只好舍棄……】
【等等!】
他剛要說,欒信終於想起來一事兒。
【突然想起來,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