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裹緊睡袍,站在浴室大玻璃鏡前,嘆了口氣。周暉打著哈欠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在他脖頸上親了一下,低頭開始刷牙。
他赤|裸著上身,線條結實的肌肉在燈光下有種極具力量的美感,腹肌和人魚線完美的向下延伸到低腰內褲裡。頭發很帥氣的支棱著,鼻梁挺直到反光的程度,這張臉真是英俊到早上醒來胡拉著眼屎的照片都能直接拍下來給時尚雜志當封面。
楚河看看鏡子裡蒼白疲憊、滿面病容的自己,再看看他,突然心裡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怎麼了?”周暉迷迷糊糊問。
楚河一開始沒回答,倒了杯溫水喝,喝完半杯才若有所思道:“我在想……我們這個樣子,如果被別人看見的話,會覺得我花了多少錢包養你呢?”
周暉噗嗤一聲笑起來:“親愛的,任何人都會覺得是你被我這個霸道總裁包養了吧。”說完大概覺得自己王八之氣爆表,很得意的對著被自己噴滿了牙膏沫的鏡子晃了晃頭。
“……”楚河頓時覺得自己日了動物園,心想我果然不該挑戰他臉皮的厚度,我怎麼能這麼嘴欠……他嘆了口氣,指指窗外道:“時間到了,你該撤結界了。”
周暉滿不在乎,“天還沒亮呢。”
的確如此,h市夏天凌晨天就該蒙蒙亮了,但到現在窗外還是黑沉沉的,層層疊疊的黑雲堆滿了天空,半點月光都沒有,看上去像是三更半夜。
楚河抱臂靠在琉璃台前,微微眯起眼睫,審視的目光從發梢下居高臨下盯著周暉。正巧周暉把漱口水吐出來,偏頭看到他的眼神,頓時就笑了:“親愛的你這表情真是太帶勁兒了……還記得嗎,當初你作為鳳凰明王下降血海,出手普渡萬千魔魂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
楚河疑惑問:“當時你也在?你怎麼沒被普渡呢?”
周暉洗了把臉,閉著眼睛濕漉漉的找毛巾,半晌才笑道:“……我當時在打手|槍。”
楚河:“………………”
周暉哼著小調叫了客房服務,吩咐送到門口就行,不必送進來。誰知道過一會房門鈴還是響了,不僅響還很固執的一直一直響,周暉本來在很臭美的抹發膠,響到後來也急了,走過去把門一開問:“不是叫你們……老六?”
李湖站在門口,一手推餐車,一手啪的把文件扔周暉臉上,冷冷道:
“天齊建築是你的產業。”
“……”周暉慌忙捧住文件,低頭一看赫然是標著“周一”兩個字的某建築方案批准報告,立馬精神一振笑容可掬:“親你好喲親,要吃點早餐嗎親?不用介意餐車推走吧這頓記在哥賬上,88喲親!”說完伸手就去關門。
李湖拼命抵住門板:“你個王八蛋!你故意把那塊地賣給日本人的,那個建築根本不是什麼住宅樓,明明就是……”
“是什麼?”
李湖和周暉同時閉嘴,抬頭只見楚河站在客廳裡,光腳穿著白色浴袍,端著一杯水,微微挑起半邊眉毛。
兩人的表情同時僵硬起來,電光火石間對視了一眼——李湖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現在地生胎那邊明顯出事了,怎麼辦?”周暉的表情則十分光棍:“不知道,誰叫你把事情捅到我老婆跟前的!”
“日本人怎麼了?”楚河饒有興味的問,“再不說我就要以為是你倆睡了,然後老六有了啊。”
兩人同時打了個寒顫,周暉反應比較快,立刻指天畫地表忠心:“媳婦你明鑒!對我來說這條狐狸就是我小姨子啊!不,比小姨子還小姨子啊!——我們剛才只是在說這兩年你不在的時候我開了家建築公司,咱們今天就去銀行把我的私房錢上交給你……”
轟隆!
窗外天際突然劃過一道雪亮的閃電,緊接著落地雷驚天動地,打斷了周暉的演講。
周暉震驚道:“……不就是藏點私房錢麼,至於天打雷劈嗎?!”
楚河嘴角微微抽搐,轉身奔到窗邊。這時只見又一道驚雷排山倒海而至,如蜿蜒的長龍般當空而降,在天地間劃了一道耀眼的s弧,緊接著重重的劈向市郊!
——轟!
就在這時李湖的手機響了,突如其來的尖鳴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只見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是黃市長。李湖剛伸手要接,就被楚河一把奪了過去,接起來問:“喂?”
“楚、楚總?我日你個仙人板板,你這兩天死到哪裡去了!”黃市長那邊電閃雷鳴,但還是能聽見他聲嘶力竭的怒吼:“快來市郊建築工地!出事了,地生胎那邊塌了天坑!”
“……地生胎?”
“快點過來,我們正要組織人下去營救!”黃市長厲聲道:“還有,你家那輛紅車就停在天坑邊,你弟弟可能陷在下面!”
與此同時,地下四十米。
張順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摔倒了。他倒在地上,膝蓋重重磕到了尖銳的石面,血流得一小腿都是,但痛覺已經在一次次重復性的摔倒中被完全麻痹。
後面日本人罵罵咧咧的要揍他,被顏蘭玉擋住了,把他拉起來用日文冷冰冰道:“你自己小心點。”
這條地縫越到下面越寬,開始還要一個人屏氣側身進入,後來一個人甩開膀子大步走都沒問題。但縱然如此,道路的崎嶇和兩邊岩石的鋒利怪異也是難以形容的,不光是張順,甚至後面幾個日本手下也摔了不少跤,有一個轉彎時被凸起的石頭劃破了額頭,流的滿臉都是血。
相田早就把灰西裝外套脫了,喘著粗氣問:“還有多遠?”
又遇到一個轉彎,但被崩塌的碎石掩蓋住了。顏蘭玉從後腰拔出短刀,用力撬開幾塊大點的石頭,勉強才清理出一個長寬兩尺見方的通道。
“到了,”少年在飛濺的土灰中咳嗽了幾下,率先貓腰鑽了進去。
張順是第二個,毫無選擇的跟了進去,抬頭一看裡面的空間,頓時目瞪口呆。
這不是一個自然坍塌而形成的地底洞穴,牆壁、地面都有很強的人工雕鑿痕跡,幾個日本人點起冷焰火,可以看見周圍石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花紋,因為常年滲水的關系,有些已經腐朽了,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氣味。
可怕的是這些花紋順著石壁不斷向遠處延伸,幾個人打起狼眼手電,可以隱約看見這個洞穴竟然有足球場那麼大!
“快看!”一個日本人突然叫起來:“地面上也刻著東西!”
張順聽不懂日語,但看所有人都低頭,他也低頭往腳下望去,只見石頭地面上果然刻著和牆壁上一模一樣的花紋。張二少畢竟是國外牛校碩士,實驗做多了眼睛還是比較毒的,慢慢就看出這些花紋全是重復性的一段段文字,只不過手連手腳連腳的勾纏在一起,就像某種詭異扭曲的花紋一樣。
“蘭玉少爺,”這些日本手下對顏蘭玉還是比較忌諱的,有一個人就十分恭敬的問:“這是哪裡的符咒,是禁什麼的?”
顏蘭玉拿著手電,直勾勾盯著腳下的地面,半晌才慢慢念出一段非常古怪生僻的音節,說:“這是大封禁咒,是一段梵文。”
“梵文?”
“嗯,這些符文全是重復的,只說了一句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張順覺得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非常的古怪:
“此地有物,曾受天譴。這裡一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萬條大封禁咒,重復的都是這一句話。”
張順看著他的表情,不由打了個寒戰。
不僅是他,其他幾個日本人也都同時毛骨悚然,那個剛才開口詢問的人頓時驚道:“但是這裡——這裡這麼大,所有的石壁和地面都刻著這一句話,會是什麼人干的?而且到底為什麼——”
“說明這裡封印著一個東西,這個東西很凶,不用九千九百九十九萬條大封禁咒都壓不住。”顏蘭玉頓了頓,環顧周圍道:“至於是誰刻的,那應該是當初修建這裡的人吧。刻經和抄經不同,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來刻的,尤其是修為高深到了使用大封禁咒的高僧,可能世上都找不出幾個,所以密密麻麻一山洞的禁咒,應該都是由一個人一刀一刀刻出來的。”
所有人都被震得說不出話來,有幾個人反應過來後立刻掏出手機拍照,做成資料留檔。
相田打著手電轉了一圈,大概是被觸目所及密密麻麻的符咒影響得有點心浮氣躁,便大聲問:“那這裡面的東西呢?地生胎呢?”
顏蘭玉又露出了那個古怪的笑容,說:
“在你頭上。”
相田一抬頭,手電條件反射向上打,所有人同時退後了數步。
——只見空曠的洞頂上,赫然出現了一具棺材。
那就是他們剛才埋下來的棺材,不知道被什麼東西一路拖到最底層,而且被打開了。屍體端端正正盤坐在棺材蓋上,一手插刀在胸口,一手往東邊指。
饒是張順再習慣這些神神鬼鬼的事,眼睜睜看到一具屍體坐在自己頭頂上劍指東方,也是件很讓人不寒而栗的事情。他頓時腦子裡嗡的一聲,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眼睛卻不由自主的順著笑屍的手往那個方向上看——
他看見有一個人,正吊在那裡。
那就是他在李湖鏡像中見到的人。
他離地面大概三四米高,雙手被縛,頭自然低垂,長發也隨之披散下來。穿一身看不出什麼年代的衣袍,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朽掉了,衣袍上密密麻麻沾血寫著無數的符咒,全部和石壁、地面上的大封禁咒一模一樣。
他們戰戰兢兢拿狼眼手電照上去,一開始都沒發出聲音,片刻後就聽一個日本人發出感嘆:
“真是……太美了……”
的確,這個人的臉有種不辨男女、超越性別的驚心動魄的美,在這麼陰森恐怖的地底,都能讓人不由自主的忘記一切恐懼。在鏡像中張順就領教過這種心神俱懾的感覺,現在面對面的見了,才知道那種震撼有多麼真切。
——但他看了一會,又有另一種感覺漸漸浮上心頭。
這個人不是他哥。
是的,他越來越清晰的意識到這個人不太可能是他哥,因為他從這個人臉上,慢慢的看到了另一種東西——
張順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用力眨眨眼,那種難以言喻的邪惡和森寒卻越發清晰的從那個人臉上透出來。
張二少有限的語文水平無法形容這詭異的感覺,這張臉明明很美,說是上天造物鬼斧神工也不為過,但偏偏從眉梢眼角,從每一個毛孔中都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陰邪。張順看過網絡游戲裡反派魔王的宣傳圖,有的是血紅眼珠滿面猙獰,看著也挺嚇人的,但跟這種直接刺到你心底裡的陰森、邪惡感簡直沒有辦法比。
張順只在另一個人臉上看到過相似的感覺——魔尊梵羅。
他下意識的退後了半步。
“怎麼不是胚胎?”這時候有個日本人也發現了不妥,但他跟張順不同,似乎對地生胎滿面的邪惡毫無覺察:“清人筆記,明明說地生胎都是胎兒狀的,少數已經出脫子宮的嬰兒就已經是天地極品了,為什麼這個是成人?”
另一個手下反駁:“地生胎本來就罕見,到底是什麼樣都不好說,興許這個就已經長成了呢?”
幾個人還在爭論,張順卻已經冷汗直流了。他緊緊盯著那張充滿了邪氣和凶惡的臉,心說不管怎樣都好,千萬別把這只地生胎放下來,就讓它繼續被九千萬條禁咒押著吧,這張臉太他媽嚇人了啊……
“地生胎是可能成人的,”正在幾個日本人爭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一直沒有說話的顏蘭玉開了口。
他一發出聲音所有人都不爭辯了,同時閉上嘴聽他說。似乎雖然那個叫相田的日本人會打罵他,但這些普通的日本手下卻對陰陽師非常非常忌諱,沒有一個人露出恭敬以外的情緒。
“地生胎在山川、冰蓋下的龍脈中孕育萬年都無法生產,是因為只靠大自然中的風水寶氣存活,缺少人氣進行滋養。而上個世紀在新疆、東北等地發現的地生胎就多有嬰兒,期中還有一具女嬰,深藏在山洞中,高大約有三丈,五官、胎發齊備,面相栩栩如生,當地傳言深夜甚至能聽到嬰兒嚎哭,就是因為當地有稀薄的人煙進行滋養的關系。”
“你的意思是h市人煙稠密,所以地生胎也長得更快?”相田不可置信道。
顏蘭玉的表情卻非常鎮定:“確實是有可能的。”
相田還在遲疑,顏蘭玉卻道:“如果要取下來的話動作就快點,我們已經快來不及了。”
所有人一驚,只見他打手電在石窟周圍轉了一圈。只見剛才石壁雖然被地下水滲透非常嚴重,但起碼還有一些干燥的地方,但現在不僅所有牆面都濕透了,有些地方的水甚至順著石刻的花紋汩汩流了下來。
“上面開始下暴雨,地下水很快就要倒灌進來了。”少年陰陽師頓了頓,又道:“何況我們下來時的動靜很大,應該被引來的人,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引來了……”
手下不禁紛紛駭然,有幾個便低聲提醒:“相田先生!”
相田似乎還有些遲疑——凶狠狡詐的人一般也都謹慎。但人都已經下來了,確實也沒有辦法就這樣折返回去,別的不說,沒有地生胎的話他們也絕對沒法在周暉眼皮底下從h市離開。
“你去把地生胎放下來,”相田指指顏蘭玉,又點了兩個手下:“你們去給他搭梯!”
兩個手下都沒有異議,走到被吊的地生胎腳下,顏蘭玉很敏捷的順著兩個人的肩膀爬了上去。另外幾個人便在地面上支起一個類似於滑輪的東西,應該是事先准備把地生胎拖到地面上去的裝備——顯然他們錯誤的高估了這只地生胎的大小,照這個陣勢看其實一個擔架就夠了。
相田盯著顏蘭玉,只見他站到地生胎邊上,臉幾乎都貼在了它耳朵邊上,反手從腰裡摸出短刀,比來比去的似乎在丈量怎麼把吊住它的封印隔斷。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突然攫取了相田的心髒。
相田經驗豐富,心狠手辣,不然也不能在密宗門做到這個位置。他這種不安的預感很少,但每一次出現都會發生大事,而每次大事發生的時候,都起碼要死一半人。
相田眼皮狂跳,幾乎下意識的猛吸了口氣:“等等!”
所有人都望向他,而他驟然轉向顏蘭玉:“先別放!等等——”
顏蘭玉直勾勾看著他,非常古怪的笑了笑:
“太遲了。”
說著他手起刀落,撲通一聲地生胎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相田整個身體連血都冷了,石窟裡一下靜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
然而足足十幾秒,甚至一分鐘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相……相田先生……”一個手下戰戰兢兢地問:“您沒事吧?您……”
相田這才感覺自己舌根發麻,他吞了口唾沫,發出來的聲音幾乎是嘶啞的:“沒,沒事。”
所有人面面相覷,有個人試探著想問什麼,立刻被同伴使眼色阻止了。他們在這一僵持的工夫間,外面地下水倒灌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幾個膽子大的湊過去看地生胎,只見它摔在地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危險性,就轉身動手去拖那個滑輪。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直起身,疑惑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
“沒有啊。”
“聽見什麼?”
眾人一靜,石窟裡就只剩下了地下水滲透的聲音。然而僅僅幾秒鐘之後,又有人驟然驚道:“笑、笑聲……是笑聲!有人在笑!”
張順離那個人近,瞬間毛骨悚然打了個哆嗦,緊接著一個若有若無、陰森森的笑聲便從他後腦響了起來!
“啊啊啊!”
“真的有人在笑!”
“什麼聲音?!”
眾人正躁動間,突然有個手下跌坐在地,指著地生胎活像見了鬼一般,連聲音都哆哆嗦嗦的:“——是它!是地生胎!它在笑!”
剎那間所有人回頭望去,只見地生胎動了一下,緊接著又動了一下,幾秒鐘後緩緩的、直直的坐了起來。
張順一看它美艷的臉,瞬間腦子裡就“嗡!”的一下。
它大笑著,兩邊嘴角幾乎裂到耳根,那樣子非常熟悉,就跟七笑屍一模一樣!
“……”它似乎說了句什麼,緊接著抓起那個跌坐在地無法起身的日本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口就在他脖子上硬生生撕下一塊肉來!
撕拉一聲響,所有人面色劇變,而那個被吃的人頸動脈狂噴血,在血泊中爆發出慘叫:“救命!救命!救救我——”
相田想都沒想,舉槍就射!砰砰砰所有子彈打在地生胎身上,下一秒全跟著彈殼劈裡啪啦的反射了回去!
地生胎像是對子彈毫無覺察一般,將血肉囫圇吞下肚後,又低頭撕了一大塊,嚼巴嚼巴連皮就咽了下去。那場面實在太血腥,張順整個胃都瞬間湧到了喉嚨口,只見幾個膽小點的日本人已經吐了出來,但更多人一把抓起匕首、短刀等物就衝了上去。
“別去!”相田阻止不及,眼睜睜只見地生胎對砍到自己身上的冷兵器沒有一點反應,隨手把那個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手下一扔,緊接著站起身,又隨手抓過一個人,哢擦一口就咬斷了咽喉!
“快退回來!”相田氣急敗壞道:“那不是地生胎!是天地至凶!”
他的手下遲疑半秒,眼見被抓的兩個同伴是絕對救不回來了,呼啦一下都沒命的往外跑。然而整個泥湯下餃子的混亂過程只持續了短短幾秒,緊接著地生胎身影一花,憑空堵在了出去的石門前。
它還是笑著,雖然這笑容正常了很多,但極度的美艷和衝天的邪氣糅合在一起,格外讓人覺得扭曲和毛骨悚然。
所有人緊張的往後退,相田抓著槍的手顫抖到隨時有可能走火:“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地生胎望向他,突然用沾滿血跡的手把長發撩到耳後去,偏過頭陰森森的念了句什麼。
它的聲音實在太嘶啞了,很多年不發聲造成的咽喉肌肉麻痹應該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消除,沒人能聽清楚它念的是什麼。不過很快地生胎又重復了一句,這次比較清晰,所有人都聽見它竟然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你……想知道嗎?”
——它竟然會說人話!
所有人都愣了,情況一時變得特別荒誕。
“你們……喂了我太多有毒的東西……”地生胎的聲音帶著很多年不說話後咽喉肌肉麻痹所造成的嘶啞,但能聽出它似乎非常的開心,一個字一個字緩慢道:“還不明白嗎?你們……是被我父親送下來的。”
不待人反應過來,只見它活動了下頭,頸骨嘎啦一聲脆響,“這麼多年,終於……給我正常的食物了。”
與此同時,地面。
黑色慕尚在水中發出“呲——”一聲停在施工地門口,只見暴雨中黃黑色的警戒線被衝得滿地都是,警察裹著厚厚的雨衣都被淋得像落湯雞。黃市長正對市警局的幾個領導怒吼,一見車到,立刻把秘書等人一推,連傘都不要,頂著水鞭子一樣的暴雨狂奔而來:
“楚、楚總!”
周暉笑呵呵下了車,一手擋住黃市長,親切地問:“啥事啊老黃?”
周暉還穿著他那件一看就昂貴無比的機車皮衣,很有風度的摘下墨鏡,和藹慈愛的眼神看得黃市長一個寒顫,哆哆嗦嗦道:“我……我找楚總……”
楚河從另一邊下車,面沉如水道:“我弟弟呢?”
周暉卻沒理他,抓著黃市長諄諄教誨:“你看你這麼大一只黃鼠狼了,有事沒事還只知道張嘴叫喚楚總,丟人不丟人哪?真當楚總是你媽啊?臨走前我怎麼說的,第七具屍體出現你們就得遷市,老子的話都特麼當耳邊風是嗎?想讓楚總當你媽你起碼也得叫我聲爸吧……”
楚河伸手強硬的把黃市長拉過來:“組織人下去了嗎?見到張順沒有?”
黃市長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周暉又伸手拉過楚河,姿態極其強硬:“你弟弟是三歲小孩,沒了你就不知道怎麼喝奶?!”
楚河的臉色看上去真的在忍——黃市長在邊上都覺得,這位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楚總,此時真是忍到了忍無可忍的境界了。
“是你故意引密宗門的人下去的,”他咬著牙嘶啞道:“你明明知道摩訶已經是這樣了,還敢給他喂血食,是想再幫他多引幾道天雷嗎?”
周暉的回應則是毫不吝嗇的翻了個白眼:“哦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剛才不是還假裝很純情的問我下面是什麼嗎?裝啥大尾巴狼啊?”
他們兩人對視,楚河也不知道是冷還是太過憤怒,插在褲子口袋裡的手都在極不引人注意的微微發抖。而周暉哼哼著小調,一副你都已經被老子干了你就是老子的人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的地痞流氓表情。
李湖在邊上看著嘆了口氣,一邊換平底鞋一邊喃喃道:“真是保留節目……”
黃市長手足無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他覺得這兩個人中間多了一種特別詭異的氣氛。
明明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還劍拔弩張暗流洶湧,一個試探,一個防守,每一句話都似乎暗藏著無數的機鋒;但現在卻陡然升起了一種非常怪異的針鋒相對感。
那是只有非常親密的人之間才會出現的,彼此之間互相敵對,但同時又一致排外,沒人能在他倆之間插嘴的感覺。
“不……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黃市長戰戰兢兢舉起手,問:“下面……下面是地生胎生、生產了嗎?我們現在組織搜救隊下去,可……可以嗎?”
周暉和楚河同時轉過頭看他。
可憐黃市長嘴角抽搐得都快僵了,才聽楚河低聲道:“我也下去。”說著也不打傘,就這麼冒雨大步走向那條巨大的地面裂縫。
周暉翻了個早知如此的白眼,一把勾住黃市長胖乎乎的肩:“老黃給我准備准備,我也親自下去救人……干嘛?你這麼看我干嘛?”
這痞子嘆了口氣,彬彬有禮的聳了聳肩說:“給你介紹一下,這下面正在作妖的東西叫摩訶,就是我那已經死了的不肖長子……不然你以為我會下去?特麼的真以為我品德高尚身先士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