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市郊區。
救災安置區,東頭的一間大帳篷裡,喬岸山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救災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從地震中救出來的災民,已經安置到了臨時醫院,至於那些在地震中失蹤的人,已經沒有太大的生還希望了。
喬岸山走到帳篷的門口,望著遠處的一片廢墟,心中滿是無奈和彷徨,看到自己執i政多年的雲山市變成這樣,他覺得自己的前途,也變的虛無縹緲了起來。
“噠噠噠……”一陣腳步聲響起,只見不遠處一個男子走了進來,正是他的秘書,宋文遠。
“市i長,您怎麼在這站著?”宋文遠問道。
“透透氣。”喬岸山說完,就拿著茶杯,返回了帳篷裡。
“省裡馮書i記的秘書來電話,讓您下午過去開會。”宋文遠說道。
宋文遠口中的馮書i記,是省i委副書i記馮凱平,也是省i委派來主持災區工作的領i導,別管是喬岸山還是市i委書i記,都得老老實實的聽這位馮書i記的吩咐。
“開會的內容是什麼?”喬岸山問道。
“關於災民的長期安置,一起災後重建工作。”宋文遠道。
喬岸山深吸了一口氣,重頭戲來了。
災後重建是一個很大的工程,涉及到的利益也十分龐大,如果說喬岸山不心動,那肯定是假的,他不是不想分一杯羹,而是怕自己的兒子沒有分寸,給自己惹下麻煩。
能否在雲山市重建中獲得好處,這次開會,或許就能知道了。
……
吳家灣鎮,雲建鋼廠。
劉繼峰接到助理的電話,不敢耽擱,立刻趕回了雲建鋼廠。
剛走到門口,就見到不遠處停著三輛質監局的車,劉繼峰皺了皺眉,他不是沒跟質監局的人打過交道,只是一下子來這麼多人的情況,很少見。
一個戴著眼鏡,皮膚白淨的男子等在廠門口,看到劉繼峰之後,一溜小跑的趕了過來,道:
“劉總,您可算回來了,質監局的人正在廠房裡,說要貼封條,讓咱們停產。”
“停產?”劉繼峰瞪了對方一眼,道:“為什麼?”
“就憑一個舉報,沒有任何實證就讓咱們停產,這不是瞎胡鬧嘛。”劉繼峰哼道。
“誰說不是呢?工人們的意見都老大了,如果不是林廠長攔著,說不定已經動手了。”助理說道。
“走,咱們去看看。”劉繼峰擺了擺手,大步向著廠房走去,雖然明知質監局的人故意找茬,他也不願意跟對方撕破臉,老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一旦動手打人是不行的,這事就鬧大了,吃虧的只會是鋼廠。
不知不覺間,劉繼峰的腳步又加快了幾分,離著廠房老遠,就能聽到一陣喧囂,而廠房的門口也圍滿了工人,劉繼峰不禁有些擔心,這些可都是活祖宗,想送都送不走,可千萬別把人給打了。
劉繼峰經常親臨第一線,對於這些工人是很了解的,長期挨著大火爐,干著最危險、最辛苦的工作,脾氣也跟著見長,就像是柴火,一點就著。
“讓一讓。”
“都別堵著,讓劉總進去。”劉繼峰的助理喊道。
劉繼峰的助理名叫裴晶鑫,長得白白胖胖,還戴著個眼睛,在一群工人中十分的顯眼。
“劉總。”
“是劉總來了。”
“都讓開,讓劉總進去。”鋼廠的工人紛紛喊道。
劉繼峰在雲建鋼材公司當了多年的總經理,也經常走訪廠房第一線,為人也比較正直,有責任心,在鋼廠的威望還是很高的。
劉繼峰擔心廠房裡的工人跟質監局的人起衝突,也不顧不上跟工人打招呼,一股腦的走進了廠房裡。
正如他擔心的那樣,一進廠房,就看到質監局的人和鋼廠的工人對峙,兩撥人彼此怒視,質監局的人手裡握著封條,鋼廠的工人手裡握著家伙,誰也不肯相讓。
“都讓開,劉總來了。”裴晶鑫大喊一聲,頓時,引起了兩撥人的注意。
劉繼峰走到人群中,對著周圍的工人喊道:“都別在這杵著了,該干什麼干什麼,這裡的事,我來處理。”
工人們你看我,我看你,讓他們離開,心有不甘,又有些敬畏劉繼峰,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還愣著干什麼,沒聽到劉總的話,都散了。”林廠長也吼了一聲,推搡著靠前的幾個工人,這才將工人們驅散了。
“劉總,幸虧你及時趕來,要不然,我這腦袋,指不定就被鋼條砸破了。”質監局領頭的男子說道。
劉繼峰瞅了一眼,說話的人他並不陌生,是質監局的一位科i長,劉繼峰不禁有些驚訝,以前質監局的人也來鋼廠檢查過,不過,最多也就是一個副科級的干部帶隊,向這種正科級的干部,除了質監局除了幾位局i長、副局i長,已經是職務最高的了,平常都在質監局的辦公室呆著,很少會下來走動。
“王科i長,您怎麼親自來了,還真是稀客。”劉繼峰道。
“聽說你們雲建鋼材公司換了老板,沒想到,劉總倒是固若金湯,還是雲建鋼材公司的總經理。”王科i長笑道。
“王科i長,咱們可是有段時間沒見了,前些日子,我還說去城裡拜訪您,不過,這地震來的太突然,一下子都耽擱了。”劉繼峰說道。
“拜訪就免了,我今天是為了公事而來,還希望劉總配合一下。”王科i長道。
“王科i長,去我辦公室談吧,朋友送了一些好茶,正好讓您嘗嘗。”劉繼峰說道。
王科i長擺了擺手,道:“我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可不是為了喝茶。”
“您帶著任務來,也得告訴我是什麼任務呀,這樣我才好配合您。”劉繼峰說道。
“劉總,那我就直說了,我們質監局接到了舉報,說你們雲建鋼材公司的鋼材不合格,所以要進行抽樣檢查。”王科i長道。
“王科i長,咱們也是老熟人了,您也是了解我劉繼峰的,在質量方面我是絕對不會弄虛作假的,我們雲建鋼材公司這麼多年都是模範企業,多次受到政府的褒獎,鋼材的質量不會有任何問題。”劉繼峰說道。
“劉總,公是公、私是私,我再了解你,該檢查鋼材也是要檢查的,質監局有質監局的規矩,我得按照制度辦事,你說對不對?”王科i長問道。
“我看,這應該是有人惡意誣陷我們。”劉繼峰說道。
“那你就更應該配合,讓我們進行質量檢測了,這樣才能還你們鋼廠一個清白。”王科i長說道。
“那不知道,我們的那種鋼材被舉報了?“劉繼峰問道。
“螺紋鋼。”王科i長道。
“那行,您可以檢查我們的螺紋鋼,不過,希望您能快一點出檢測結果,也好還我們鋼廠一個清白。”劉繼峰對自己的產品很有信心,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王科i長既然要檢查,就讓他檢查好了。
“不光是螺紋鋼,我們要對槽鋼、工字鋼、圓鋼等,所有的鋼材進行檢測。”王科i長說道。
“王科i長,不是說舉報的事螺紋鋼嗎?沒有必要都檢查一遍吧。”劉繼峰說道。
“防範於未然嘛。”王科i長道。
劉繼峰咬著後槽牙,氣的不輕,以前質監局的人就算來檢查,只要他出面,還是很好說話的,請對方吃頓飯,給個紅包,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現在,這個王科i長以一個莫須有的舉報人的名義,就要檢測所有的鋼材,擺明了是故意找麻煩,劉繼峰心裡不憋屈才怪。
“王科i長,咱們都是朋友,低頭不見抬頭見,沒必要做的這麼絕吧。”劉繼峰說道。
“劉總,你覺得自己鋼廠的鋼材有問題嗎?王科i長反問道。
“那肯定是沒問題的。”劉繼峰篤定道。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怕我們檢測,只要鋼材沒有問題,我們等於是給鋼廠正名了,檢測的越多,你應該越高興才對。”王科i長笑道。
劉繼峰沉著臉,話說的沒錯,可萬一出了問題咋辦,不光是質量的事,萬一有人再檢測中動了手腳,雲建鋼材公司的名譽可就毀了,他何必去冒那個風險。
“王科i長,我這不是怕你們工作辛苦,不想給你們找麻煩嘛。”劉繼峰說道。
“我們吃著國家飯,是人民的公僕,辛苦一點是應該的,不然,也對不起老百姓嘛。”王科i長哈哈一笑,說的冠冕堂皇。
“王科i長,這廠房裡還在施工,有些不安全,還是去我辦公室談吧,那邊清淨一些。”劉繼峰再次提議,邀請王科i長單獨談。
“呵呵,辦公室就不去了。”王科i長擺了擺手,道:“既然劉總也覺得施工不太安全,就工人先停產嘛。”
“王科i長,您可不能開玩笑,我們這鋼材上千名工人,就指著鋼廠吃飯呢,要是停工了,幾千口人都得挨餓呀。”劉繼峰說道。
“劉總,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只是說讓鋼廠停工,可沒說不許發工資呀,工人的工資不能拖欠,還是要正常發的嘛,反正你們鋼廠這麼大,總不會差工人那點錢。”王科i長說道。
“王科i長,您這不是逼我嘛,您說要檢查,我配合您的工作,讓您檢查,可是您現在又說停工,這不是為難我嘛。”劉繼峰說道。
“劉總,你要是不停工,就是在為難我。”王科i長哼道。
“您這是從哪說起。”劉繼峰攤了攤手,反問道。
“哼。”王科i長哼了一聲,道:“一旦生產的鋼材有問題,就會影響到工程的質量,就會對老百姓的構成嚴重威脅,真要出了安全問題,你承擔的起嗎?”
“在檢測結果沒出來之前,我們的鋼材暫時停止出售,這樣總沒問題吧。”劉繼峰說道。
“那也不行,既然明知鋼材有問題,就不能讓你們繼續生產,否則,我們質監局是干什麼吃的,這是原則問題,沒有商談的余地。”王科i長強硬道。
劉繼峰胸口憋著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王科i長,都是熟人,沒必要做的這麼絕吧。”
“劉總,公事公辦。”王科i長不容置疑道。
劉繼峰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早就猜到,質監局的人來者不善,但是沒想到,他們會把事情做的這麼絕,簡直是不給鋼廠一點活路,又不給絲毫的商談余地。
這件事,恐怕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
“讓工人停工,貼封條。”王科i長催促道。
劉繼峰抱著一絲僥幸問道:“王科i長,我想請問,如果現在把鋼材送檢,大概多久能夠拿到檢測結果。”
“這個,我暫時也不能確定。”王科i長道。
“王科i長,你是負責人,說這種話,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劉繼峰冷聲說道,也沒了先前的客氣。
“雲山市發生了地震,檢測儀器也被損壞了不少,有些檢測咱們當地做不了,還得送到省裡去檢測,至於什麼時候能拿到結果,還得看省質監局的安排。”王科i長說道。
劉繼峰有一種罵娘的衝動,送到省裡檢查,能快得了才怪,如果按照王科i長的話,只要一天沒拿到檢測結果,鋼廠就不能開工,那雲建鋼材公司豈不是要虧死了。
這姓王的擺明了是在找茬,惡心人。
劉繼峰很清楚,雙方已經沒有談話的余地了,劉繼峰原本還打算讓步,但是現在看起來,自己根本無路可退,真要讓他們貼上封條,想要再拆下來就難了,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開工。
“王科i長,停產不是小事,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還得跟我們董事長彙報一下。”劉繼峰說道。
“別管跟誰彙報,該封,就得封。”王科i長不容置疑道。
“呵呵。”劉繼峰冷笑了一聲,拂袖而去。
看到劉繼峰離開,裴晶鑫也趕忙跑了出去,道:“劉總,那群質監局的人油鹽不進,咱現在該怎麼辦?”
“涼拌。”劉繼峰說道。
“啊……”裴晶鑫露出苦笑道:“怎麼個涼拌法?”
“封條不能貼,事也不許鬧大。”劉繼峰吩咐道。
“您是讓林廠長和稀泥。”裴晶鑫問道。
“你也留下來,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彙報。”劉繼峰說道。
“那您不用向周董彙報一下嗎?”裴晶鑫說道。
“周董在國外,彙報了,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只要我不在鋼廠,你們就把事都推到我身上,我不管你們講道理,還是耍無賴,封條,絕對不能貼。”劉繼峰撂下一句話,徑直離開了鋼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