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有令,既已查出平南王府存放麥種之處,便立刻做好准備,七日後龍抬頭當天將之全部燒毀。”
“是,屬下等回去以後立刻准備。”
……二人對話極為簡單,可內含的東西卻讓人無比錯愕。
不用說也知道這平南王府儲存麥種是為何,平南地區也遭受蝗災,去年可謂顆粒無收,麥農們也大多都沒有了麥種,想要開年就種麥子,還需要平南王府發放麥種才可以,一旦這麥種被燒毀,那麼將會是整個平南的災難。
平南地區為一片平原,主要的農作物就是麥子,雖比不上遼州寒冷,卻也不是什麼好地方,比較干旱,完全靠天吃飯。好在平南王治理有方,平南這個地方不算太過貧困,正日益繁榮起來。
然而遭受此次蝗災,平南瞬間變得潦倒起來。
倘若這次麥種再被燒毀,那麼就猶如火上澆油,饒是平南王再有能耐,也會變得焦頭爛額,難以維持下去。
不過比起大楚國的其他地方來說,平南似乎又好上點,饒是秦丞相權勢滔天,那爪子也伸不到平南來,所以逮屬於平南的地方,糧鋪都安好無恙,僅是被平南王府規定了上限的糧價,每日所能銷售的數量,還有人均可購買的數量。
並且除此之外,平南王府還按人頭分發糧食,與大楚國一般同樣是每人三斤糧食每月,憑著平南王府多年儲存的糧食,堅持到下次秋收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然而有些人卻瞧不得平南之好,想要從中破壞,燒麥種只是其中之一,說不准之後還會燒糧倉。
顧盼兒考慮了一下,覺得看在楚陌與小童的份上,這件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自己還是要告訴平南王一下,省得到時候麥種真被燒毀了。況且這些人選什麼日子不好,偏偏選龍抬頭這天,這不是故意膈應她麼?不破壞這陰謀還真是對不起這些人了。
大白天的耍陰謀,不栽他們栽誰?
兩人離去以後,顧盼兒也沒有從山洞裡走出來,而是又閉上眼睛睡覺去了。
大黑牛累得不行,早就睡得死是地,至於洞外發生的事情,那是半點也不知道。
直到夜幕降臨,一人一牛才醒了過來,同時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然後又動作一致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對望了一眼,顧盼兒一巴掌拍了過去,笑罵道:“你個潑皮貨,還真當自己是個人不成?老娘伸懶腰你也伸,像樣麼你?”
大黑牛不痛不癢地,又打了個哈欠,以為顧盼兒又要趕路,不由得四處看了起來,打算先找點東西墊墊肚子,畢竟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
“別看了,等到了地方你自己再出來找吃的,不過到時候你可得注意點,可別讓人給發現了。”顧盼兒拍了拍大黑牛的腦袋,然後邊山洞外面走去。
大黑牛跟在顧盼兒身後走出,好奇地四下看了看,發現周圍光禿禿的,樹木上連片葉子都找不到,地上倒是有一些干草,不過少的可憐,絕對不夠它塞牙縫的,這感覺頓時就不好了。
顧盼兒似乎知道大黑牛在想著什麼,從懷裡掏出來一根老參,頭也不回地朝後頭遞了回去,說道:“先將就點吃吧,這個地方可沒有葬神山,自然就沒有青草可吃,干草你都別想了。”
大黑牛伸長脖子一口將老參叼進嘴裡,幾口就咽了下去,之後又吧嗒嘴。這老參雖然是個好東西,可也不頂餓啊,要是有一把稻草那也是好的,可惜……又朝四周看了看,這深山老林也不見得有草吃,出了外面就更加沒有了。
“走了,找人去!”顧盼兒翻身坐到牛背上,然後一人一牛朝城中心奔去。
盡管是個大城,現在還是大冷天的,街道上半個人影都沒有,顧盼兒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安府,敲響了安府大門。
門房老僕將門窗打開,打著呵欠說道:“府上晚上不接待客人,有事的話明日再來。”說完就要把門窗關上。
顧盼兒趕緊道:“這位大爺且慢,小女子是來找人的,白日裡人多且雜不太方便,所以才等到這個時候才來,要不然小女子白日之時就來了。”
門房聞言不免好奇,問道:“你找誰?”
顧盼兒說道:“小女子要找的人叫顧清,這位大爺請通融一下,就跟顧清說一下他媳婦來了,讓他出來一下唄。”
門房老僕聽說是顧清的媳婦,不由得打量了顧盼兒一番,可惜顧盼兒背對著月光,加上又是蓬頭垢面的,根本就看不清相貌,不過到底是不是顧清的媳婦自然有顧清來看,門房也不好現在就說些什麼。
“你且等一下,老奴去找一下顧公子。”老僕說完以後就將門窗關上,從腳步聲聽來,應該是去找人去了。
顧盼兒無聊,便開始打量起街道四周的一切東西來,若非這是安府,顧盼兒又初來乍到,哪裡會如此禮貌地等在門外,早就翻牆進去了。
不過好在沒有等多久,就聽到門內傳來腳步聲,門窗也很快就打開,裡面傳出來一道不肯定的聲音:“瘋婆娘?”
顧盼兒聞言挑眉:“趕緊開門,要不然我就踹門了!”
顧清抽搐:“那麼凶殘,肯定沒錯了。”
連日趕路,顧盼兒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不過饒是這樣顧清也聽出來是顧盼兒的聲音,讓門房趕緊將門給打開。
門剛打開,顧盼兒還沒有進去,大黑牛就先擠了進去,顧盼兒看著就黑了臉:“擦,你急個屁,老娘都還沒有進去呢!”
大黑牛卻如沒有聽到一般,低著腦袋就衝了進去,一路竄到了廚房那裡,然後就低頭吃了起來,上前一看,那竟然是麥杆子。
“果然是吃貨,還沒進門就聞到了味道!”顧盼兒顯然有些無語,貌似自己一路上也沒虧待這死牛,咋就一副餓了十天八天的樣子,瞧把這群老僕給嚇的,連菜刀都拿了起來。
顧清趕緊讓老僕們收回‘武器’,安撫道:“大家不要害怕這是我家的牛,極為通人性,只要你不惹惱了它,它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傷人的。”
這麼大一頭牛還真是嚇人,相處這半年,時常聽起顧清說家裡的事情,自然也知道這頭牛的存在,可這麼大頭的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眼睛在月光下還泛著幽光,咋看都挺嚇人的。
顧盼兒見給顧清帶來了麻煩,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上前踹了一腳大黑牛,說道:“這就是個憨貨加吃貨,大伙不用怕它,不過要是還有麥杆的話就再拿點出來唄,這家伙挺能吃的,就這麼一把不夠它塞牙縫的。”
老僕趕緊道:“柴房裡頭還有不少,老奴現在就拿去。”
顧盼兒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顧清,咧嘴笑道:“咋樣?看到我來了,是不是特別的驚喜?”
顧清道:“驚喜沒有,驚嚇倒是有不少。”
顧盼兒表情一僵,白眼道:“少廢話,哪裡有水,老娘必須洗個澡。”
顧清看了顧盼兒一眼,道:“再洗也是這個醜樣,如今大半夜的,鍋裡的水早就涼了,可沒人燒水給你洗澡,你明天再洗得了。”
顧盼兒翻了個白眼:“對於娘來說熱水跟冷水有什麼區別?別忘了老娘可是會武功的,趕緊地,哪裡有水,你要不說我就去外面找條河跳下去了。”
顧盼兒來時安老已然入睡,被告知顧盼兒的到來,趕緊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剛來到就聽見顧盼兒最後一句話,頓時就急了起來:“這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的?竟然要去跳河,年紀輕輕地,可不能干河這種傻事。”
顧盼兒看了一眼安老,對顧清說道:“這就是那勞什子安老先生?挺可愛的一個老頭啊!”
顧清瞪了顧盼兒一眼,恭敬地對安老說道:“先生誤會了,學生娘子是想要洗漱,所以才想要跳河。”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安老的臉色就古怪起來。
半夜三更跑河裡洗漱?扯淡!
“家裡有水,讓廚房燒燒就行。”畢竟是洗漱一事,安老也不好過問,但絕對不會答應讓人到河裡洗漱,那根本就不是洗漱,而是嫌命長了。
說著安老咳咳兩聲,道:“時候不早了,老夫先回去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這半夜三更的,外面也不安全,沒事就不要出去了,都早點休息罷。”
顧清似乎也想起了不該與先生說起這事,不免有些尷尬,瞪了顧盼兒一眼,這才對安老道:“抱歉吵到先生了,先生請不用擔心,快些回去歇息吧。”
顧盼兒聽著很不順耳,這才半年不見,小相公說話都斯文了許多,聽著很不順耳的感覺。
“瘋婆娘,不是要洗澡?自己提水去,後院那裡有井,要多少水自己打!”顧清沒好氣地說道。
顧盼兒斜眼:“對別人說話倒是好聲好氣的,對老娘就惡言惡語,還真以為你變了性子呢,原來還是一個德性。好歹半年不見了,你就不能稍微表示一下?”
顧清道:“還洗澡不?不洗就睡覺去,不過你只能躺地上了。”
顧盼兒咬牙:“洗,必須得洗,為了能睡床上。”
說完顧盼兒就到大黑牛那裡卸貨,總不能指望這群嚇壞了的老僕幫忙卸貨,好歹也到了地方,自己輕松了也不能讓大黑牛繼續馱著東西過夜。等卸了貨以後,顧盼兒就去後院打水洗澡了。
顧清先是陪著顧盼兒到後院打水,直到顧盼兒進了澡房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將床鋪好,然後就坐在床上等著。這一安靜下來,顧清的心髒才砰砰直跳,感覺跟做夢似的,根本就沒有想到顧盼兒回來,半年來的思念似乎一下子有了寄托。
等待的時間總是那麼的漫長,顧清總覺得這時間夠洗三次澡的了,時不時地往外看一下,最後忍不住走了出去,卻見顧盼兒已經回來,不過沒有有進來,而是站在外面與郭鈺說話,這些心裡頭就不高興起來。
“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再說,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還要不要睡覺了?”這半年來不止顧清自己長高了個子,就是郭鈺也長了不少,跟顧盼兒站在一塊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郭鈺一直堅持練武的原因,看起來十分結實。
顧清雖然也時不時練武,不過到底是沒有煉體,那一點點的星月之力連使用都嫌太過雞肋,加上人又那麼的瘦,整個人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與一般的文弱書生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也因為知道自己的平凡,顧清面對顧盼兒時雖然習慣性窩裡橫,可心底下是不安的,總擔心顧盼兒會看上那些比自己要優秀的人。也正因為如此,顧清很努力地在學習,一心想要金榜題名,不止為了娘親安氏的問題,更為了能趕得上顧盼兒。
在顧清看來,武是沒有辦法趕上顧盼兒,只能在文上面用功夫。
“這大冷天的,你還上火了不成?”顧盼兒疑惑地看著顧清,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的到來讓顧清很是不開心,所以沒有半點歡迎的樣子不說,還從一見面就給自己臉色看。
顧清聞言僵了一下,聲音緩和了下來,說道:“我是看你趕了那麼多天的路,怕你累著了,所以讓你早點休息,你別不識好人心。”
郭鈺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實在是擔心郭磊的情況,這才逮著機會問了起來,卻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使得師傅與師公吵架,所以趕緊擺起了手,說道:“師傅快些去歇息吧,徒兒就不妨礙師傅休息了。”
顧盼兒點了點頭,然後朝顧清走了過去。
這不曾走近比劃不知道,近前一看可是愣了一下,不過半年未見,這小奶貓子竟然又長個子了,從小奶貓變成了小野貓了。
“你這是噠了雞血了?才半年不見就竄了這麼高一節。”顧盼兒對上身高已經超過一米七的顧清,還得頭微抬才可以,蹙眉說道:“你這才十五歲,等你長到二十歲,會不會進門都得低頭?”
顧清瞥眼:“長得高一點不好嗎?難道你喜歡個子小的?”
顧盼兒說道:“這人自然是個子稍微高一些比較好看,可難道你不知道麼?個子高的人壽命短,個子矮的人一般都挺長壽的。”
顧清愣:“還有這種說法?”
顧盼兒道:“不信你自己回想一下,個子高的人是不是死的都挺早的,那些高壽之人個子都挺矮的?所以說人還是不要長太高個的好,因為那是用生命在長,多不劃算。”
顧清點頭,卻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相信,為了長得好看一些,很多人都寧願用壽命去換。”
這倒是真的,顧盼兒竟無言而對。
“休息罷,你趕了那麼久的路,肯定是累了。”顧清心知自己就是那個為了能長高一點,寧願用壽命去換之人,所以不願意在這話題上多說,況且顧清還認為顧盼兒白天也在趕路,到了晚上才來到,所以有意讓顧盼兒早點休息。
顧盼兒白天休息足了,現在倒沒有多累,不過見顧清蹙起了眉頭,顧盼兒還是乖乖地進了房間。
“你睡裡面,我睡外面。”顧清下意識說道。
顧盼兒道:“老規矩,你睡裡面,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顧清蹙眉:“這不是在家裡,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
顧盼兒道:“無論何時何地都死性不改,這是個性,你懂不?一看你就不懂,趕緊裡面去,別等我動手。”
顧清一臉抑郁,到底是沒能強過顧盼兒,黑著臉爬到了床裡頭,然後蓋上了被子。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多了沒有,顧清才蓋上被子就緊張了起來,就連成親之初與顧盼兒同蓋一張被子之時也沒有過這麼緊張。
顧盼兒卻是沒有察覺,直接就鑽進了被窩,往顧清那裡靠了靠,嘴裡頭嘀咕一聲:“這被子真小,沒家裡頭的被子大。”
顧清小聲道:“先將就著睡吧,明日看看,給你弄一床被子。”
顧盼兒道:“這倒不必了,反正我也待不了幾天就要回去了。睡覺罷,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說完顧盼兒就愛上了眼睛。
一旁的顧清聞言也閉上了眼睛,只是過了約麼有半柱香的時間,顧清又睜開了眼睛,悄悄地側身朝顧盼兒看了過去,黑夜裡看不清顧盼兒的面容,不過隱約間能感覺出顧盼兒胖了些許,看起來好看了許多。
看著看著,下意識伸手推了推顧盼兒,見顧盼兒沒有反應,忍不住伸手將顧盼兒輕輕抱住,這才滿意地閉上眼睛。
心似乎在那一刻有了著落,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顧盼兒心中微訝,本就未曾熟睡,顧清雖然推得很輕,可顧盼兒還是感覺到了,正要詢問何事,人就被輕輕抱住,然後沒多久就傳來了顧清勻淨的呼吸聲,於是乎顧盼兒也沒有了動靜,只是睜眼看了一眼顧清,又閉上了眼睛。
夜靜好,一直到天明。
一大清早安老起來就先吩咐廚房裡頭多做些好吃的,之後就在廳堂那裡等著,對於顧盼兒的到來很是期待,之前安氏有在信中提過這個外孫媳婦,說的都是這個外孫媳婦有多好,缺點就是脾氣倔了一點。
安老不覺得一個人脾氣倔有什麼不好,一個人就要有堅持才好。
顧盼兒也沒有讓安老等多久,天剛剛亮的時候就起了床,習慣性想要練武,不過站在院子裡的時候卻是沒有動作,而是默默地吸收著太陽出來之事的那一縷紫光。這畢竟是在別人家,太過隨意不好。
等著一縷紫光過後,顧盼兒睜開了眼睛,扭頭朝身後看去,顧清正倚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顧盼兒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
顧清被晃了眼,整個人愣住,雖然昨晚就有察覺,可現在認真一看,發現不過半年不見,自家瘋婆娘竟然變成美人了。這對顧清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媳婦能干又好看,作為相公的他不但感覺壓力大,還要擔心媳婦會不會被人勾搭走。
“笑不露齒!”明明就被晃了眼,顧清還是嘴硬。
顧盼兒挑眉,立馬微微一笑,唇角微微向上提起,在陽光下這笑容顯得更加誘人,比起之前的大大咧咧,多了一份柔美。
顧清頓時臭了一張臉:“行了,你還是想怎麼笑就怎麼笑吧,就你這粗樣,微笑起來真嚇人。”是真的很嚇人呀,要是讓別人給看到著了迷,那該怎麼辦才好?這女人長得好看就是不好,容易招蜂引蝶!
顧盼兒抽搐,這小相公是鬧哪樣?好端端的一個笑容也能惹他不高興,人家微微一笑好傾城,就如同千殤那微微一笑,差點就沒閃花她的鈦合金狗眼,自己微微一笑卻是好嚇人,這差別也忒大了點,真心讓人無語。
等哪天弄個鏡子好好照一下才行!
“你要是好了的話,咱們就一塊到廳堂去,現在先生應該到了。”顧清可不敢讓這瘋婆娘想太多,要是讓這瘋婆娘知道他心中所想,豈不是反了天了?到時候真給弄了一樹又一樹的桃花,那還得了?
顧盼兒點了點頭,雖不知顧清有沒有察覺到,但安老是顧清的姥爺那絕對沒錯,那麼自己就是安老的外孫媳婦,作為外孫媳婦還是要尊一下老才行,再不樂意也要裝一下樣子,就當是給小相公面子咯。
到了廳堂那裡,安老果然等在那裡,見到二人到來眼睛一亮。
“先生好。”顧盼兒先禮貌地問候了一下。
安老連聲道:“好好好,快過來坐下。”
顧清被安老直接忽略了,直接打量起顧盼兒來,越看就越是滿意,面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這一路挺累的吧,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讓廚房隨便准備了點。”
若非這人眼裡頭沒有半點猥瑣,有的只是欣慰與激動,顧盼兒還會以為這不是什麼大儒,而是一個猥瑣老頭子。
顧清聽著面色卻是古怪了起來,府上的糧食本就不多,一天兩頓飯還有一頓是稀的,若是讓顧盼兒吃上三天,那麼府上的糧食估計得少去至少一個月的糧食,到時候就吃不到秋天糧食下來的時候了。
“隨意,咱不挑食。”顧盼兒笑眯眯地回道。
顧清心中腹誹,你當然不挑食,但是無肉不歡!
安老聞言笑著點了點頭,讓人將早飯盛了上來,等飯菜都擺好以後就招呼著顧盼兒吃飯,那個樣子一點都不像一國大儒,反倒如鄰家老爺爺般慈祥。
顧盼兒看著這樣子的安老不免有些好奇,來之前已經做好心理准備,以為面對的會是一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子,沒想到面對的竟然會是這麼一個隨和之人,心裡頭第一個念頭就是,這老頭不會是假的吧?
若不是從安老的眉目中依稀能看書出安氏相似之處,再加上此人如此熱情,想來應該不會是假的才是。
況且小相公也不是個傻子,總不能認錯人認錯了半年吧?
不過開始吃飯以後,安老就不再說話,飯桌上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這並非是刻意而為,而是一種習慣性行為,就連顧清也安靜了下來。既然這兩人都如此的安靜,顧盼兒也不會不識趣地開口說話,與二人一同默默地吃著飯。
顧清時不時看一眼顧盼兒,心中大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瘋婆娘吃飯竟然也會有這麼斯文的時候,難不成這半年不見,人就能突然改變這麼多?又是什麼讓她變化這麼大的?顧清心底下疑惑不已,難不成這人變好看了以後,也會變得斯文?
扯蛋,這瘋婆娘分明就是死性不改!
說來還是顧清比較了解顧盼兒,桌面上的早點雖然看起來十分精致,味道也很不錯的樣子,可耐不住每樣的份量都很少,僅是淺嘗一下還好,要是想要吃飽……那還是拉倒吧,絕逼不可能的事情,就是這一桌子讓她全吃了,也不一定能夠吃飽了。
既然如此,為了保持形像,還是淺嘗一下得了。
至於顧清心中所想,顧盼兒斜了一眼,豎起一根手指頭:凸!
想看老娘出糗,沒門!
顧清立馬瞪大了眼睛,就知道這瘋婆娘死性不改。
飯後,等桌子收拾干淨,僕人來上了茶,安老這才開口說話,問起了一些有關於家裡頭的事情,而顧清依舊被涼在了一邊,這讓顧清很是郁悶。
不管安老問什麼,只要不是涉及到隱秘的事情,顧盼兒都會盡量回答,面上一點也不顯不耐煩之色。而安老說話,通常都會停頓一下,這向來是顧盼兒最不耐煩的,覺得這樣的人不夠干脆,正因為了解到顧盼兒這一點,顧清一直擔心顧盼兒會不耐煩撂挑子走人,將安老涼下。
可顧清又估計錯誤了,顧盼兒似乎變得很有耐心,一直微笑陪著。
太陽果然是打西邊出來的麼?顧清疑惑地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確定以及肯定這太陽是打東邊出來的,可饒是如此,這瘋婆娘還是有問題!
不過事關於家裡的事情,顧清還是豎起耳邊聽了起來,當聽到家中的稻子正好收完,這心裡頭就舒了一口氣,又聽到顧盼兒說村民日子也過得還行,大家都會到山門那裡購買解毒丸進山,顧清這臉色就古怪了起來。
這瘋婆娘煉藥可是按一鍋一鍋的來的,再加上這以這瘋婆娘的心黑程度,這一天得賺不少錢吧?
關於山門之事,顧清則猜顧盼兒把山門開放了起來,心中很是好奇顧盼兒心之所念的山門是什麼樣子的,可惜自己還不能回去,只能等到單獨相處的時候再問一下這個瘋婆娘了。
安老其實對別的事情都不太關心,拐彎抹角地問起了安氏的事情來,而有關於安氏的事情,顧盼兒也會時不時提一下,順便還將安氏做好的衣服給拿了出來。
雖然現在已經是正月底,但天氣還是很冷,安氏做的衣服裡面就有兩件是給安老做的冬衣,其它的大多數都是春天穿的衣服,夏天的雖然也有,不過也是只有兩件而已。
這些衣服倒是不沉,不過占去的地方不少,被顧盼兒嫌棄了一路。
不過雖然一路上挺厭煩的,等到了地方以後還是覺得挺不錯的,這對顧盼兒來說,也算是挺不錯的一件事了。
安老問話也沒有問多久,就讓顧盼兒與顧清去到處走走,畢竟顧盼兒是來看顧清的,他一個老頭子也不好占去人家兩口子太多的時間。
顧盼兒與安老話別以後就回了顧清的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肉干來狂吃,顧清看著大呼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飯桌上那麼斯文呢,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差點還以為你變了性子呢!”
顧盼兒道:“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顧清道:“聽你說過了!”
顧盼兒道:“聽說過就行,反正老娘這性子就這樣了,人生第一愉快之事就是吃好睡好,第二事就是沒事種一下桃花,一樹又一樹……”
“一樹個屁,你敢惹一下試試?”顧清抬手就掐向顧盼兒。
“呃,我說的是真桃花,你這是沒在家,沒有看到,咱來的時候可是發現今年這桃樹開始長花蕾了,說不准到了三月的時候桃花就開了。”顧盼兒連忙糾正。
顧清瞥眼:“咱們家的那個地方要到四月才暖和,三月桃花是不可能會開的,所以現在絕對沒有花蕾。”
顧盼兒挑眉:“真有,不信你回去看看。”
明知道他現在不能回去,還偏要說這樣的話,顧清瞪了顧盼兒一眼。
顧盼兒笑眯眯地說道:“等到家裡桃花開了,我去請個畫師回來畫幾幅畫,到時候讓人捎過來給你看看。”
“這還差不多!”顧清嘀咕。
心裡頭想像著滿園子的桃樹花開,那種感覺一定十分的美好,那畫面也絕對的不錯,顧清不免有些期待,又瞥了一眼顧盼兒,問道:“這次遭了災,家裡頭的稻子是收了,不過這紅薯怎麼樣?”
顧盼兒說道:“還沒長到時候,所以個頭小了一點,整整七畝地不過才收到一萬斤出頭的樣子。我還帶了兩百斤過來,到時候你讓廚房給你做點吃。”
顧清蹙眉想了一下,問道:“七畝地就產了一萬斤紅薯,這數量可是不少了,只是不知那紅薯能否在平南這個地方種出來。”
顧盼兒下意識回答道:“雖然平南這個地方比較干旱,不過氣候卻是比遼州還要溫暖一點,在這裡種紅薯的話,想來不會比在遼州差上多少。”才說完就皺起眉頭看向顧清:“你不會是想要把紅薯給送出去吧?這可是我拿過來給你吃的,可不是給別人當種子的!”
顧清說道:“吃的話,嘗一兩根就是了,試個味道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把紅薯留當種子,畢竟平南這個地方生活比較艱難,要是有這紅薯的話會好一點。”
顧盼兒這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說道:“這別人過得好不好的,跟你有半個銅板的關系?再不好他們也過了這麼多年,一代又一代的,早就習慣了。你這擔心分明就是白擔心,多余那是……”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這東西既然是送來給我的,自然由我分配,你很有意見?”顧清打斷顧盼兒的嘮叨,挑眉說道。
顧盼兒抽搐:“有意見!”
顧清點頭:“有意見也沒有用!”
顧盼兒:“……”
顧清也擔心顧盼兒會生氣,說道:“其實我這樣也挺好的,你不可能常來,而且這麼遠的地方你就算是常來也帶不了多少東西。這紅薯不過兩百多斤,算起來並沒有多少,吃完了可就沒有了,可要是把它種起來的話,不過五個月的時間,到時候我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顧盼兒斜眼:“我敢保證你這聖母般的性子,就算是把這兩百斤的紅薯全種下去,到時候你還是會把種出來的紅薯全交出去,自己卻不會留下多少吃的。”
顧清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會那麼傻的。”
顧盼兒道:“你是不傻,可是你聖母體質太過強大,再聰明也沒治。”
左一句聖母又一句聖母的,顧清一點都不愛聽,覺得自己是個爺們,就算真的跟顧盼兒說的一樣,那也是聖父而不是聖母好嗎?
顧清也知道顧盼兒是對自己好,可是紅薯這東西產量那麼高,顧清還是理所當然地認為應該推廣出去,等到紅薯多起來的時候,不是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了?說不准到時候還吃膩歪到不想吃了呢。
“身為一個聖母,還是個錢串子,你說你咋就那麼奇怪呢?”顧盼兒不由得打量起顧清來,覺得顧清就是個矛盾體,平日裡可是摳摳索索的,花上一文錢還要計較來計較去的,可是把好東西送給別人的時候卻不見他眨一下眼睛。
顧清白眼:“你才錢串子!”
顧盼兒微微一笑:“我不是錢串子,我是錢罐子,你要多少我給你拿多少!”
顧清瞥眼:“現在在遼州就算是銀子再多也買不到糧食吧?”
顧盼兒聳了聳肩,說道:“也不知道皇帝老兒是不是後宮太大了點,整日裡被精蟲上腦,所以才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來。你等著瞧吧,要是今年的收成不好的話,這大楚國除了平南這個地方,說不准得全部亂起來,那陰陽教可是卯勁憋著壞呢!”
顧清蹙眉:“你說話就不能正經一點,那種葷話是女人能說的?”
顧盼兒立馬改口:“皇帝老兒這策略忒坑,把老百姓給全坑了。”
顧清抽搐,干脆跳過這個話題,說道:“今年的收成應該不會低吧?”
顧盼兒說道:“這可說不好,去年才下了兩場雪,今年到現在可是一場雪都沒有下,看樣子今年會挺旱的,至於旱到什麼程度就不知道了。”
顧清不由得盯向顧盼兒,問道:“你的神棍體質又發揮作用了?”
顧盼兒聳肩:“沒有,只是個人認為,並且還是按照有史以來的氣候現像所分晰出來的。唔,村裡頭老一輩的人都那麼說,現在老人們可是個個都有些發愁,估計這事情還真說不好。”
顧清聞言沉思了一下,說道:“這樣的話,這紅薯更要留著當種子了。現在就育苗的話,等到四月的時候,應該能育出不少的苗出來,到時候說不准能種上不少地。”
顧盼兒:“……”
這個大番薯沒救了!凸!
說到底顧清還是關心他人如何,想要把這紅薯給推廣出去,這老百姓過得好不好的,連皇帝老兒都不曾擔心,他一個書生窮擔心個啥?顧盼兒有時候還真的不太了解顧清,說他傻吧他又一點都不傻,說他聰明吧又盡干傻事。
“既然你要做,那就做去吧,我懶得理你。”顧盼兒翻了個白眼,卻忍不住提了個意見:“不過你既然是打算把這紅薯推廣給老百姓,那麼最好還是找平南王好一些,畢竟這推廣新作物對老百姓來說是一件好事,對於當權者來說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把事情推給平南王會安全一些,省得到時候惹得一身騷。”
說到這顧盼兒又想起白天偷聽到的,覺得還是先打聽一下這平南王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才是,如果這人還不錯的話,最好把這件事也跟平南王說一下。
而顧清聽到顧盼兒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自己好心為老百姓做點事情,沒理由還惹出一身騷來。
倆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找安老,由安老引薦去找平南王。
不過此事還得隱秘,雖然顧清的存在隱藏不了多久,但顧盼兒還是不願意顧清的身份過早暴露出去,至少在顧清進京趕考之前不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