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有個毛病,喜歡屯糧,只有看著滿滿當當的糧食才會心安,並且每少一點就會感到十分的肉痛。所以當顧清打開米缸的時候就猶豫了,要喂飽那瘋婆娘的肚子,起碼要一碗米,一碗米就要一斤,這米舀得他肉痛。
要不半碗?顧清能想像那個干了活卻吃不飽的瘋婆娘會炸毛成什麼樣子,猶豫了許久終是嘆了一口氣,狠下心來舀了滿滿兩碗的米。看著少了一截的米,心裡慌得很,趕緊蓋上了米缸,生怕自己忍不住把米給倒回去。
媳婦忒能吃了!顧清考慮著這兩天到鎮上接個抄書的活,要不然真養不起這媳婦。至於讓媳婦去打獵這事,顧清根本想都沒想過,那葬神山是什麼地方?媳婦又那麼傻,能運氣好一次不表示能有第二次。
這媳婦瘋是瘋了點,但娘親說她長得有福氣不是?可不能死在葬神山上。
在顧清看來,顧盼兒就是個光有蠻力的女瘋子,第一次得到的獵物是撿來的,第二次扛回來的野豬也只是運氣好。顧清雖嘴裡不說,可他心裡面明白,能打到那只野豬是多麼的驚險,瘋婆娘那天回來臉色都慘白慘白的。
野豬再好也頂不上人命,顧清覺得自己再不在乎這瘋婆娘,也不能讓這瘋婆娘到後山去瘋,人能老老實實待著,或者能幫做點家務最好不過。
將米放下鍋以後,顧清又咬牙舀了三大碗的豬下水,十分肉痛地想到,這麼多就算是頭豬也吃不完,應該能喂飽那瘋婆娘了吧?可惜沒有野菜了,不然能少舀一碗豬下水。
顧大河經過顧盼兒的簡單處理先前發的高燒已經退去,不過那腿還是腫得老高,因為是二次骨折,連大夫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去接骨,顧大河現在躺在炕上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因為每動一下都要命的痛。
本以為張氏只是有點看不開的他現在才真正急了起來,因為張氏一直保持現在這個一動不動的樣子,三天不曾吃喝,本就瘦的人現在瘦得嚇人,並且臉色蒼白中帶著青紫,若非還喘著氣兒,真的跟死人沒兩樣。
三丫也試過喂張氏喝水,可張氏緊咬牙關,一滴也喂不進去。
眾人也才知道,張氏不止是有些看不開,還一心求死。
顧大河挨著張氏躺著,不停地伸手扒拉著張氏,可不管他怎麼叫喚,張氏都沒有理他。顧大河又急又怕,可奈何張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免心中一陣苦悶,痛苦得直抓頭皮,眼淚花子都要流出來。
安氏家之所以能這麼安靜,也是因為張氏的原因,全福家上下都知道張氏一心求死這事,除了周氏偶而還會指桑罵槐,其他房人都消停下來,見到三房的人都繞著走。
就連陳氏也不作了,叫來三兒子幫忙,把壓在自家屋頂上曬干了的那破房頂給掀下來扔出了門口,並且還通知了顧盼兒,一副好心的樣子。
對陳氏如此‘好心’顧盼兒若說不驚訝那是假的,不過她對那屋頂實在沒啥興趣,忙活了一整天,終於在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將棚子搭好。
棚子不大,隔成兩間,每間裡面都有一張用竹子架起來的床,占去一半的空間,看起來還算堅固別致,就是空間太小,不太實用。畢竟只是暫居,顧盼兒沒想過要搭太好。
再說她也擔心這搭得太好,小相公就不樂意花錢去蓋房子了。
顧盼兒對那舊房頂沒啥興趣,可人家顧清對舊房頂很有‘感情’啊,所以一聽說房頂給弄了下來,立馬連書都不看了,拽著顧盼兒就要出門。
“你個瘋婆娘快點,要是咱家的房頂被別人給拿走,我饒不了你!”
顧盼兒不情願,忙活了一天的她都快累死了,哪裡有心思去管那個破房頂:“你還要那破房頂干啥?難不成還能蓋回去用不成?”
顧清邊拽著顧盼兒邊道:“你就是個笨的,這房頂再破也能擋點雨不是?這泥牆要是沒了擋雨的東西,用不了幾場雨就得垮掉。再說了,這房頂哪怕連一點雨也擋不了,好歹也能拿回來當柴火,省得再去撿不是?”
摳自有摳的理由,顧盼兒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想到泥牆垮掉這事,顧盼兒還是回頭瞅了一眼那光禿禿的泥牆,眼中閃爍著詭異之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要是這泥牆垮了,小相公是不是就會蓋新房子了?這破泥牆實在軟了點,平日裡她連伸胳膊伸腿都怕把牆給弄個窟窿出來。
要是把牆推了,蓋成青磚的,或者直接打石頭,想來會很不錯的。
“那就拖回來當柴火燒吧!”顧盼兒說完見小相公一臉不滿意,便又說了一句:“就那家人,交出來的房頂還能用才怪,能當柴火燒都算好的了。”
顧清一想,也是這麼個事,可是:“那家人可是你娘家人。”
走到娘家門口一看,果然如顧盼兒所說,那房頂已經不能稱之為房頂,如同一堆陳舊了的爛柴般堆積在那裡。若非有意為之,那房頂再破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顧清一陣感嘆:“你對你娘家人還是挺了解的。”
顧盼兒聞言又斜了他一眼:“不是缺柴燒?還不趕緊搬回去?雖然爛了點,但勉強還是能燒火的。”
的確如此,顧清覺得瘋婆娘說得有道理,甩開顧盼兒的手就去抱‘柴火’。
顧盼兒沒光看著,也上前抱了一大把,嘴裡嘖嘖贊道:“你瞧瞧,房頂上的陽光就是充足,只曬了一天就干成這樣,都不用再曬了。”
顧清打了個趔趄,回頭瞥了顧盼兒一眼,只是看到顧盼兒抱著的,再看自己抱著的,頓時僵化,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
居然比自己抱的還要多三倍不止,還是女的麼?摔!
顧盼兒沒注意顧清的表情,抱上‘爛柴’十分輕松地往家裡走,若非這‘爛柴’占地方,她一把就能全抱回來,哪用得著小相公動手。
‘爛柴’並不多,每人抱了兩次就全部搬了回來。
倆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搬最後一次的時候,三丫就跟個幽靈似的跟在倆人的身後回來,走在路上那腳步輕得就跟沒有似的,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直到倆人將‘爛柴’放下,才發現後面跟了個人,不免有些驚訝。
顧盼兒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種‘被跟蹤’的感覺,甚至厭惡,若非對方是自己這身體的親妹妹,她一定會讓對方死得很難看。
三丫一直低著頭,一只腳尖不停地碾著地板,破鞋子將她的大腳趾給露了出來,凍得有些發紫,也不知她是在看被她自己碾出來的小坑,還是在看她自己的腳趾頭,互相摳著的手指頭證實她在緊張著。
不論是原主還是現在的顧盼兒,對三丫的了解一直很少,從記憶中可是看到,倆人之間的相處,就猶如陌生人一般。這並非是原主不願意理會這個妹妹,而是這個妹妹似乎不太好相處,對原主一直非常的冷淡。
顧盼兒不知三丫來意,不過對方昨自己妹妹不假,對方不說話,自己這個當姐姐的自然要開口去問,也省得對方把坑碾大發了。
“你吃過飯沒有,來找我有事嗎?”
今天這一天周氏並沒有太省,雖然還是一天兩頓,但三丫也算勉強吃了個飽肚,也不打算撒謊,小聲回道:“吃過了。”
顧盼兒見她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實在有些不耐煩:“你找我有事?”
三丫猶豫了一下,道:“大姐,娘她三天不吃不喝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怕什麼三丫沒有說出口,但意思也很明白了。
關我什麼事!顧盼兒差點脫口而出,不過知到嘴邊溜了一圈還是咽了回去,不知為何有點心虛地瞅了一眼正在棚裡扒拉著小窗戶瞅的小豆芽。
還好沒說出口,不然小豆芽非得跟她哭不可。
顧盼兒想了想,一臉陰惻惻地對三丫道:“你回去告訴娘,要是她死了,我就把顧來寶掐死跟她一堆埋了,好讓她路上有個伴。三妹,我想你應該懂的,一個瘋傻的人,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干出來的。”
三丫聽得渾身一抖,打了個冷顫,看向顧盼兒的眼中閃過恐懼。
與此同時,棚子裡也傳來‘噗咚’一聲,正在做衣服的安氏被針扎破了手。最為淡定的莫過於顧清,只是僵了一下立馬又風輕雲淡起來,只是嘴角的抽搐怎麼也停不下。
仿佛一切陰謀詭計在瘋子面前都無用,三丫面對顧盼兒心中生起一股無力與恐懼感,心裡面那些小糾糾也散了去。有些驚恐地看了一眼顧盼兒,跌跌撞撞地往家裡跑回。
對於顧盼兒的說話,三丫莫明地相信了八分,也正因為這樣才害怕。
一個能親手掐死自己親弟弟的人,該如何的狠毒與凶殘?
三丫不敢去想,因為只要一想到顧盼兒那個表情,就有種身臨地獄的感覺。
顧盼兒陰森森地盯著三丫離去,忽然表情一變,幽幽地嘀咕了一句:“這丫頭看著挺精,就是有點不經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