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他不出意外的拿到了理科狀元的頭銜,蔣爸爸為此在同僚面前嘚瑟了許久,你們官職高資歷老又怎樣,有我這種有出息的兒子嗎?!
再一次開學,他心中已經沒有了從前那般的期待,在a省都找不到她,到了京城,到了q大,兩人再碰面的幾率會更小了吧?
他站在路口,等著回寢室去拿東西的夏子謙,等一下的迎新晚會上,有他們報上去的節目,他到現在也沒想通,為什麼自己會答應夏子謙上台去合奏。
也許,還是因為心底裡那一抹不甘吧,他依舊想站在矚目的位置,讓那個回來找他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到。
開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他作為大一年級的校草,聲名早已遠播,有些女生還會特意從其他的學校趕過來,只為看他一眼。
他微微垂下頭,心中有些不耐也有些期待,如果這樣可以讓他重新遇到她,那也算是一件不錯的事吧。
時間一點一點的騰挪,他的一顆心越發的麻木。遇不到想要重逢的那個人,又不想就這樣將就,他只能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實驗室裡,常常是一個人在機房呆到深夜。
一個人的機房,漸漸變成了兩個人,大四的學長在畢業季裡,跟女朋友分手了。原因很簡單也很現實,女生想要一畢業就結婚,結婚就需要買房,可,京城這些年裡房價連年上漲,學長家的條件並不好,父母雙雙下崗,沒有穩定來源的家庭,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給他們付首付。
蔣子卓每日裡看著學長為了感情為了金錢愁苦,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有一天自己遇到了那個她,那時的自己可以給對方提供安穩又快樂的生活嗎?
這個世界有時就是很殘酷,不能改變就只能去適應。
第一次認識到金錢重要性的他每日裡留在機房的時間更久了,他跟岳平軍兩人一起研發世面上比較常見主流的游戲,然後賣給游戲公司。
蔣媽媽看著越發消瘦的兒子,總覺得這樣並不是辦法,她知道自家的兒子有心結,也知道心結是什麼,但,那個女孩不出現,她也不能任由兒子就這樣消沉又消瘦下去。
“子卓啊,你看雅竹那孩子是不是很不錯?人漂亮,性格好,又知根知底的,給你做媳婦最合適不過,要不這個暑假,你們先把婚定了,等你們畢業了就結婚怎麼樣?”
當然不怎麼樣!
蔣子卓驚得跳腳!
可蔣媽媽真的拍板做了決定,就很少會再來征求他的意見,他就心慌的看著兩家人熱絡的張羅著暑假裡的訂婚。
酒店、司儀、賓客。。。
蔣媽媽甚至放下了她的手術刀,專心的給他張羅跟趙雅竹的訂婚。
在他們這樣的人家裡,一旦訂婚,沒有什麼意外是絕對不允許解除婚約的,這個道理兩家人都懂。
蔣子卓更是明白,但他就算再不情願,再怎麼阻止,都無法改變蔣媽媽的決定。
他知道蔣媽媽只是想讓他有一個全新的開始,只是想讓他過得快樂一點,這些他都懂,只是,他還做不到。
於是,他逃了。
院裡跟美帝那邊有一個合作項目可以派遣交換生,他跟家裡所有人都沒打招呼,踏上飛機後只給蔣爸爸發了一條短信。
他相信如果這個家裡還有一個人可以懂他,那就只能是蔣爸爸。
一個人只身前往美帝,沒從家裡拿一分錢,雖然住在學校提供的宿舍,一日三餐也可以吃食堂,但他的日子依舊過得很緊張。
之前跟岳平軍賣游戲賺的那點外快完全不禁用,一個學期過去,他身上的存款就縮水到不足之前的一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蔣子卓就算漂泊在外,依舊惦記著他心中那個小小的人,依舊記得身為男子需要肩負的責任。
他從來不去設想,彼此都已經長大成年,也許,當年的姑娘早已經忘記他,已經有了心愛的男朋友。
他利用假期去硅谷的創業公司打零工,賺取生活費。
在那裡,他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彼此間專長的技術剛好互補,湊在一起正好可以創建一個熱門的網站。
他們的創意沒有多麼新潮,隨大流的做著最熱門的社交網站,只不過,他們每個人的技術都過硬,又都很拼,常常通宵不睡的開發新功能。
於是,在如煙花綻放般的混亂中,他們的網站因為功能多,迭代快,牢牢的抓住了一批死忠用戶,成功脫穎而出。
有了活躍用戶量做基礎,接下來的融資進行的異常順利,本來這就是互聯網行業的井噴年代,國際上的游資對這樣的新興產業都有著濃重的興趣。
校園裡,公司中,追求蔣子卓的女生依舊成批成批的出現,褪去青澀的他開始散發出更加迷人的風度,清冷中帶著一絲憂郁,總是能激發無數女生心中那一絲保護欲和占有欲。
時間的推移,讓他已經不再如當年那般執著,他知道應該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新的開始的機會,他開始給自己做心裡建設,不停的勸自己,然後漸漸的試著將視線落在那些女生身上。
只是,他總是下意識的會看向那些有著大眼睛的姑娘,總是看著那些大眼睛然後愣愣的出神,心中下意識的比較,兩雙眼睛之間的區別。
漸漸的,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歡大眼睛的女生,那些自認眼睛不算小的女生更是纏他纏的緊。
只是,越是這樣,他越是逃避的厲害。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走出自己畫下的那個圈。
他覺得自己病了,有著很嚴重的心裡疾病。
在網站第一次分紅時,他拿著分給他的一大筆紅利去看了心理醫生,美帝的心理醫生很專業,也注重個人隱私。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將自己的心如同洋蔥一般層層撥開,將心中隱藏最深的秘密講了出來。
“卓,你的心理很健康,你不要擔心,你只是放不開從前的一些過往,不願意走出來,你只要敞開胸懷,開啟一段新的戀愛,你認為的問題就會立即不治而愈。”
美帝醫生說話都很熱情,在他們看來,蔣子卓遇到的問題完全不能稱之為問題,為了小時候遇到的一個小女孩而糾結這麼多年,簡直無法理解和想像。
蔣子卓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只是想找個人堅定一下他做出的新決定而已。
從明天開始,隨便找一個人戀愛吧。。。
望著窗外的綿綿細雨,他再一次勸說著心中那個固執的自己。
下著如此的決心,他內心中沒有一絲得到解脫和輕快,反而越發的沉重無比,他踉蹌著走出診所的大門,回頭時,二層陽台上,心理醫生正對著他露出鼓勵的笑容。
他默默的回轉身,撐開雨傘,帶著一抹蕭瑟融入雨中。
第二天到了公司,想著前一天的決定,再看著桌上的咖啡三明治,他唇邊溢出苦笑,又何必逼迫自己,明明到了美帝為的就是逃避,又何必讓自己在這邊繼續受到煎熬。
他將咖啡和三明治送給其他同事,他想要的,從來都只是一杯淡茶。
在網站進行到c輪融資的時候,蔣子卓為期兩年的交換生結束了。時間跳轉到五月,他也該回去交論文,拿畢業證。
這邊的朋友熱情的挽留他,希望他能完成畢業後再回來,將他們的公司一起合力推至上市。
蔣子卓遲疑著,只是淡淡的點頭,他離開的已經太久,他需要回去找他的女孩,他們彼此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飛機落地,他站在首都機場怔忪了很久,他還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她?他們,此時是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嗎?
家裡,蔣媽媽將推遲了兩年的不滿如同火山噴發一般發泄出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很久,最後,又拍板決定,不訂婚沒關系,畢業之後直接結婚好了。
婚期都已經訂好,就在畢業典禮後的第二天,上次沒送出去的請柬,改一改就能繼續用!
蔣子卓頭大的藏起護照,然後,在畢業答辯結束的當晚,又跑回了美帝。
這一走又是三年。
他不喜歡跟太多人交流,對管理公司的閑雜事物也不感興趣,只專心的做一個技術總監,負責把控網站未來的整體技術走向。
在第三年裡,網站成功上市,他和最初的那批小伙伴成就了互聯網時代新的一批傳奇。
擁有著不菲的身家,三年的職場生涯也讓他不再像從前那般可以任由蔣媽媽揉捏,他覺得自己做好了一切的准備,可以,放心大膽的回去找他的女孩。
逃婚兩次,蔣媽媽對他已經不願意再多管,他想活在回憶裡,那就活在那裡吧,她又何苦非要去做那個吃力不討好的壞人。
只是,母子關系到底降到了有史以來最低。
蔣子卓一回到京城就先給自己找了一個住的地方,公司要在京城設立分公司,他這個聯合創始人必須盡一份力,在公司創立之初,每天都要過去把關。
他每天在辦公室裡從早忙到晚,有時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去尋找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無數個夜晚,他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發誓要給自己騰挪出時間,然後,到了第二天,周而復始。
他心中一天比一天焦躁,漸漸的迷上了在美帝時被他嗤之以鼻的咖啡,每天下午,他都要一個人去寫字樓下的咖啡廳,點上一杯擺在面前,然後,輕輕的嗅著那濃郁的味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電梯裡,失魂落魄的女生一頭撞到他的胸前。
“沒關系。”對方的尷尬,讓他禮貌的扶了一下,然後後退一步。
女生詫異的抬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中寫滿的是思念,還有,愛慕?他心中疑惑,他們,應該不認識才對。
他皺著眉,牢牢的盯著對方的雙眼,那是午夜夢回時,浮現在心頭的那一雙眼睛吧。
上天終於開始垂憐他了嗎?
他心中整理著語言,不知應該說些什麼比較適合,正要開口,就見面前的女生扭身朝外跑去,他快步跟了上去。
吱~~~急剎車的聲音傳來,他跑出旋轉門就看到剛剛還鮮活的生命,被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
眼前的場景如同被放慢了的電影膠片,帶著一點老舊的血色。
“患者著地時,頭部受到嚴重撞擊,ct顯示腦顱中有血塊,需要立即開刀做手術。”
“手術很成功,不過要在重症病房監護48小時,才算脫離危險。”
“患者生命跡像正常,一直醒不過來,也許是腦補受到重創,讓她下意識產生回避。”
“。。。”
大夫說的很委婉,但他知道,這一場車禍對凌瀟瀟造成的影響很嚴重,內髒多處受損不說,腦部的影響最為嚴重。
也許以後會變成是植物人,也是說不准的。
凌爸凌媽從老家趕到醫院時,凌瀟瀟已經被推入監護病房,看著凌媽那張比記憶中老去很多的面孔,他終於能確定玻璃窗另一端那個滿身紗布的姑娘,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一個。
只是,老天為什麼總是喜歡跟他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凌爸凌媽滿身風塵,下崗後的日子過得艱辛,這些年還是凌瀟瀟工作後他們一家人的日子才開始有所好轉,但這樣龐大的一筆治療費,他們根本拿不出。
龐大的醫療費造事司機同樣也拿不出,他也只是一個打工者,何況,是凌瀟瀟突然衝出來跑到馬路上,他只是正常駕駛而已。
“伯父伯母,瀟瀟,”蔣子卓停頓了一下,明顯是要適應一下這個剛知道的名字:“瀟瀟的醫藥費我已經付過了,你們不要擔心,她以後就醫藥費我也會繼續支付的。”
凌爸凌媽有些不解,現在的有錢人都喜歡做慈善了?
凌瀟瀟被移至普通病房,三天,依舊沒有蘇醒的跡像。
大夫翻看了所有病歷,只能遺憾的做出結論:可能終生植物人。
這個結果誰都無法接受,凌媽撲在她的身上哭了許久,只是,無論凌媽怎麼呼叫,床上的人都靜靜的睡著,眼皮都不動一下。
蔣子卓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這麼多年過去,原來,她長大是這幅樣子,其實,跟記憶中一模一樣呢。
凌瀟瀟就這樣靜靜的睡著,身體裡,車禍是產生的創傷都已經痊愈,她依舊靜靜的睡著。
凌爸凌媽在第二個月裡被蔣子卓勸了回去,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們再放心不下女兒,在京城這樣的地方,他們也有些支撐不住。
蔣子卓將凌瀟瀟帶回自己的家中,專門請了保姆和家庭醫生照看,他每天上班前下班後都要坐在床邊看她許久,像是要找回過往錯過的歲月一般。
你,什麼時候可以睜開眼?什麼時候可以睜眼看看我?我,一直都在原地等著你,你還不知道。
蔣子卓摩挲著凌瀟瀟白的有些透明的面龐,清冷的雙眼中是渴求已久的溫暖,他相信他的姑娘有一天一定會睡醒,會睜開那雙狡黠的雙眼,調皮的看著他。
他雙手握起凌瀟瀟的手放在唇邊輕輕淺淺的輕吻,眼角終於克制不住緩緩滴出酸痛的清淚。
凌瀟瀟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極為漫長,夢中,她回到了初三那年。。。
她沉在夢中久久不願蘇醒,即便夢中的自己雙眼已經布滿皺紋,她依舊貪心的不願放開蔣子卓的手。
只是,手邊的濕熱是怎麼回事?她不情願的勾了勾手指,輕微的動作,讓她的那只手瞬間被捏緊。
好疼!
美夢被破壞,她戀戀不舍的從夢中醒來,一睜眼就望進那雙她極為熟悉的眼中。
干澀的眼睛泛起淚花,她很想抬手去摸摸他的臉,摸一摸那張冰冷又孤寂的臉。
對不起,我,來晚了。